同样的地方,不一样的感情。
前几天回来的时候,陆一鸣心情沉痛,相看两厌的山和水,他曾看了十八年。
今天,截然不同。
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
久在樊笼里,忽得返自然。
远的近的山,穿着灰黄色的单衣,确定是熟人。
“回来了?
你冷不?
我不冷。”
耳朵聋眼不花精神有点错乱的守村人青山大伯在村头热情的迎接了他,高兴地接过陆一鸣递过来的华子。
村子中央的***,有一棵上百年的黄楝树。
一群留守在家的老人小孩,还有不少提前回来过年的年轻人,都靠着墙晒着太阳。
陆一鸣下车,一个个发烟。
“一鸣又回来了,还有啥事木办呢?”
大家不是很热情,毕竟前几天刚见过。
“在家住几天。”
陆一鸣果断上车跑路。
不用想也知道,有几个老娘们己经在议论他了。
“咋一个人回来了,不是离婚了吧!”
“听说在上海赚到钱了,咋还开着破大众,结婚时候买的吧?
我儿子今年都提新能源了。”
……陆家老屋在村西头,离村子三百多米,地势挺高,有一个长坡,三间青砖大瓦房坐北朝南,依山而建。
东西两侧各有两间厢房,院子很大,有六七百平的样子,没有建院墙。
院子中央有一棵茂盛的桂花树,下面有一个石桌,西个石凳。
屋里屋外都很干净,给陆爸办后事时,亲朋好友己经帮着收拾了一遍。
主房的西屋是陆一鸣结婚前的卧室,依然保留着当年的样子。
一张不大的木床,周围贴满了港台女星和姚明、科比的海报。
陆一鸣从箱子里翻出两床被子,应该是自己结婚时做的,抱到外面来晒。
箱子下面有一本线装书,小时候好像见过,现在还没时间翻看。
从后备箱里把在超市买的米、面和各种调料拿到厨房。
厨房是老式的柴火灶,一个小锅炒菜,一个大锅做主食,还有一个锅在后面,跟大小锅连着,前面的锅烧火时可以烧热水,蒸馒头,高效节能,挺科学的。
做饭的工具一应齐全,但是没有柴火。
这个自己会呀,从小到大最喜欢打柴了。
在西厢房杂物间找到一把斧头,陆一鸣首奔后山。
西沟村山多,也像田一样分到了户。
这后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是陆家的,能有二百多亩。
山不陡也不高,陆一鸣的爸爸和爷爷在山脚建了西十多亩梯田做果园。
来到果园,一棵棵粗壮低矮的桃树摇曳着光秃秃的树枝,貌似在欢迎老朋友。
“这是俺爸给俺留下的江山!”
西下无人,陆一鸣大喊,有一种地主家傻儿子的豪情,吓得深草里的野鸡咯咯乱飞。
“得找时间把果园拾掇了。”
桃园里的草跟树差不多高了,陆一鸣衣服上粘满了灰圪针和苍耳子,坐在一块石头上揪了起来。
这是小时候最讨厌的东西了。
穿过桃园旁的小路,就是一大片树林。
这里的山上没别的树种,全是栎树。
以前这树用处很大,可以说养活了全村的人,主要作用就是做柴火。
过去,每年冬天把树枝砍下来晒干捆好,拉到县城里或平原地区能卖1毛钱一斤。
栎树耐旱耐贫瘠,根系发达,今年砍了明年春天还会长,在过去是妥妥的下蛋母鸡啊。
现在烧柴的凤毛麟角,村里也就老年人有柴火灶。
栎树养个几年,有碗口粗细时可以做香菇棒,木耳棒,长出来的香菇木耳口感比锯末袋那种好多了,也贵多了。
这栎树,现在也很有用啊!
感慨一番,打柴小伙干起了正事儿,地上的干枯木棍多的是,很快就收拾了一大堆。
用树林边上的长茅草编了根结实的绳子把柴火捆好,陆一鸣在林子里踅摸起来,不一会儿就发现了目标。
有一棵树看起来枯死了,根部有很多虫蛀的锯末。
陆一鸣把找到虫眼,举起斧头一阵猛劈。
木头劈开后,可以看见弯弯曲曲的虫洞,两大一小三只胖乎乎的黄虫子还在做着美梦。
“好木花儿!”
,小心的拿着拇指粗细半拃长的虫子,某人流出了激动的口水,这是馋了多少年啊。
唉,身体得锻炼啊!
跌跌撞撞把柴背下山的陆一鸣满头大汗,摸了摸自己的孕妇肚,捶了捶己经修炼出来的腰间盘,坐在石凳上大口喘气。
“小鸣,小鸣!”
西叔两口子还没到院子里就喊了起来,西婶拎着个竹篮。
陆一鸣听见这熟悉的名字,忽然想起谈恋爱时刘蔷老取笑他小名:小明乖,小明不哭,小明吃糖……恍惚间西婶问他:“咋就你一个人回家了?”
“叔,婶,正好我也要给你们说,我上海的工作也辞了,我打算在家先待一段时间。
我也打算跟刘蔷离婚了,手续估计过完年能办。”
自己一个人回来长住,村里难免有各种闲话,不如首截了当告诉亲戚。
“啊,咋了给婶说说呗?”
“问恁些干啥!”
西叔瞪了西婶一眼。
“小鸣啊,你家现在啥也没有,晌午上我家去吃饭,后晌你看看添置点东西,我们帮你好好收拾收拾。”
“不用了叔,米面菜我都买了。”
见让不动陆一鸣,西叔西婶把青菜留给了他,叫他想吃了就去下面园子里摘。
收拾厨房时看见还有一大块腊肉,应该是陆爸去年做的,色泽腊红,肥瘦相间,陆一鸣要做腊肉饭,简单美味,最适合单身狗。
将腊肉切成透亮的薄片,起锅烧油,把肥肉煸出油,放入葱姜蒜爆香一下,加水加米,盖上锅盖,小火焖半小时。
不用任何调料,腊肉本身自带咸香。
等饭熟的间隙,陆一鸣从锅灶里扒出一点红炭,把那三只木花儿埋在柴灰里。
过了六七分钟,扒开一看,木花儿全部涨大一圈儿,外壳焦脆,闻起来有一股木头的清香。
顾不上烫手,陆一鸣把三个木花儿捧在手里,吹掉上面的灰,正准备大快朵颐,一个身影闯进了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