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酌言和苏星辞的对手戏越来越多,相处的时间也被迫拉长。
说是相处,其实更像精准的“平行移动”——在化妆间一前一后进出,在片场隔着安全距离走位,连吃饭都刻意避开同一时间段。
偶尔避不开的碰面,也只剩公式化的点头示意,比陌生人还要客气三分。
这天拍的是夜惊风重伤昏迷,谢云澜在军帐中为他疗伤的戏。
烛火摇曳,帐内寂静,谢云澜低头为夜惊风处理腹部的伤口,动作轻柔,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Action!”
沈酌言的指尖触碰到苏星辞腰侧的瞬间,两人都僵了一下。
苏星辞穿着单薄的里衣,能清晰地感受到沈酌言指尖的温度——微凉,却带着一种熟悉的触感。
他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放轻了。
沈酌言的动作顿了半秒,随即恢复自然。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剧中的谢云澜此刻满是心疼,可他落在苏星辞伤口(道具)上的手,却稳得没有一丝颤抖。
“当年在北境,我也见过像你这样不要命的少年。”
沈酌言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戏里的温和,“总觉得自己有一身力气,就能扛住全世界的风雨。”
苏星辞闭着眼,扮演昏迷的角色,耳廓却不受控制地红了。
这话太像沈酌言会说的话了。
五年前,他还是个每天练到凌晨的练习生,膝盖磨破了皮,脚踝肿得像馒头,却总嘴硬说“没事”。
沈酌言那时候刚拍完一部戏,拿到第一笔像样的片酬,连夜买了药跑来看他,一边骂他“逞强”,一边小心翼翼地给伤口上药,语气和现在这句台词,几乎重叠。
“卡!
很好!”
导演的声音打断了苏星辞的走神,“沈老师情绪很到位,星辞的状态也不错,这条过了!”
苏星辞猛地睁开眼,立刻坐起身,拉开了和沈酌言的距离,拿起外套披在身上,动作快得像是在躲避什么。
沈酌言收回手,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对方体温的余温。
他看着苏星辞略显仓促的背影,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什么。
傍晚收工时,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
豆大的雨点砸在棚顶,噼里啪啦响个不停,剧组的车被堵在半山腰,一时半会儿过不来。
演员们都挤在休息室等雨停,苏星辞靠在窗边,看着外面模糊的雨幕发呆。
雨声太大,把周围的说话声都衬得遥远,他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了五年前。
也是这样一个雨夜。
那时候他和沈酌言挤在一间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里,墙壁薄得能听见隔壁的电视声。
那天他练舞崴了脚,疼得首掉眼泪,沈酌言背着他跑了三家药店才买到消肿的药。
回来时两人都淋成了落汤鸡,沈酌言却先顾着给他热敷脚踝,自己发着烧也不说。
“疼吗?”
沈酌言的声音带着点沙哑,指尖轻轻揉着他的脚踝,动作温柔得像在对待稀世珍宝。
“不疼。”
他嘴硬,眼泪却掉得更凶,“阿言,我们以后会好起来的吧?
你会成大演员,我也能出道,到时候我们就住大房子,不用再挤这里了。”
沈酌言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会的。
等我拿到第一个主角,就带你去吃遍整条街的火锅。”
……“在想什么?”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边响起,苏星辞吓了一跳,猛地转过头,撞进沈酌言沉静的眼眸里。
他刚才想得太出神,连沈酌言什么时候走到身边都没察觉。
“没什么。”
苏星辞立刻别开视线,语气生硬,“沈老师有事?”
沈酌言没回答,只是看向窗外的雨:“雨太大了,车一时过不来。
我让助理多订了些热饮,一会儿给你送一杯?”
“不用了,谢谢。”
苏星辞拒绝得干脆,“我助理会买。”
沈酌言沉默了几秒,忽然说:“五年前……你崴脚的那次,也是这样的雨天。”
苏星辞的心脏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
他猛地转头瞪向沈酌言,眼神里带着压抑的怒火:“沈酌言,你什么意思?”
他以为沈酌言早就忘了这些,忘了那个狭小的出租屋,忘了他们一起吃过的泡面,忘了那些互相取暖的夜晚。
可现在,他却轻飘飘地提起,像是在炫耀那段被他亲手毁掉的过去。
沈酌言看着他泛红的眼眶,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我只是……只是什么?”
苏星辞的声音发颤,却带着尖锐的刺,“怀念过去?
还是觉得现在看我这副样子,很有意思?”
周围有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投来好奇的目光。
苏星辞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就往休息室角落走,不想再和沈酌言多说一个字。
沈酌言看着他紧绷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剩下的话咽了回去。
他刚才只是看到雨,突然想起那个晚上苏星辞掉着眼泪却还逞强的样子,一时没忍住说了出来。
他没想刺痛他,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最笨拙的触碰。
雨还在下,敲打着窗户,也敲打着两人之间那道早己布满裂痕的墙。
沈酌言站在原地,指尖冰凉。
他知道,有些伤口,不是一句“想起”就能轻易触碰的。
而他和苏星辞之间的距离,远比这休息室的角落,要遥远得多。
这时,苏星辞的手机响了,是他的经纪人林姐。
他走到更偏的地方接起,声音压得很低,隐约能听到“……当年的事……有人翻出来了……” 几个字。
苏星辞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沈酌言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看到他骤然紧绷的侧脸,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