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农策撼贤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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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从铅灰色的天空中倾泻而下,仿佛是老天爷在伤心哭泣,无情地冲刷得苏州城外一片狼藉。

街道上,黄泥混着积水肆意流淌,宛如一条条蜿蜒的泥河,漫过了人们的脚踝。

灾民们如同被冲上岸的鱼群,失去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只能蜷缩在那歪斜欲倒的草棚下,草棚在狂风暴雨的肆虐下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被吞噬。

破旧的蓑衣根本无法抵挡那湿冷的侵袭,雨水顺着蓑衣的缝隙不断渗透进来,让人们的身体愈发寒冷。

一个孩童冻得发紫的小脸紧紧埋在母亲怀里,母亲心疼地轻抚着孩子的后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孩子,可那尖利的啼哭声还是穿透了厚重的雨幕,与草棚深处病弱者断断续续的***声绞缠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绝望之网,笼罩着每一个人的心。

胤禩换上了一身灰扑扑的随从服饰,刻意将自己的身形放低,混入了人群之中。

他的眼神有些游离,指尖不自觉地攥紧了袖角,仿佛在掩饰着内心的某种情绪。

不远处,一名佝偻着背的老妇颤巍巍地护着半碗馊粥,那粥水早己发酸发绿,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但在这灾荒之年,这却是她的救命粮。

一个面黄肌瘦的壮汉眼神中透露出贪婪和凶狠,猛地将老妇推倒在地。

老妇闷哼一声,重重地摔进了泥水里,泥水溅了她一脸,那馊粥也泼了她满身。

可壮汉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抢过空碗转身就跑,他的身影在雨幕中显得格外狼狈和丑恶。

周围的人要么别过脸去,不敢首视这残酷的一幕,要么漠然地看着,眼神中充满了麻木和无奈,竟无一人上前阻拦——这弱肉强食的场景,比那冰冷的暴雨更让人心头发寒。

高台之上,宜修身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衫,那青布衫被狂风一吹,紧紧地贴在身上,洗得发白的袖口卷到肘部,露出了纤细却有力的手腕。

她的头发被雨水打湿,紧紧地贴在脸颊上,但她的神情却无比坚定。

她手持竹哨,轻轻一吹,哨音短促清亮,如同清脆的鸟鸣,穿透雨丝落在每个人耳中。

“老弱病残往左边去!”

她扬声喊道,声音带着少女的清亮,却透着不容置疑的镇定,“那边有新搭的防雨棚,先领姜汤御寒!”

她的声音在风雨中回荡,仿佛给了人们一丝希望的曙光。

“健壮的男丁到右边***!”

竹哨再次响起,声音更加响亮,“跟着仆役去筑堤,搬石头给口粮,多劳多得!”

她的眼神扫视着人群,鼓励着那些健壮的男丁们勇敢地站出来,为了生存和家园而努力。

最后她转向抱着孩子的妇人:“姐妹们带孩子到中间来,这里有晒干的茅草,编草席、缝麻袋,编满十张席子就换一斗米,绝不亏待!”

说着,她拿起一捆茅草,双手灵活地舞动着,三两下就编出个草席边角,动作娴熟而又利落,“看清楚了,这样起头最结实,编得快还能多换米!”

她的示范让妇人们看到了希望,仿佛看到了用自己的双手换取食物和温暖的可能。

人群里先是一片死寂,大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安排惊住了,仿佛还在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

随即爆发出细碎的响动,有人试探着挪动脚步,脚步有些迟疑和犹豫,似乎还在担心这其中是否有诈;有人捡起茅草模仿她的动作,双手笨拙地摆弄着茅草,眼神中却充满了渴望和期待。

原本瘫软的灾民眼中,渐渐燃起了微弱的光,那是对生存的渴望,对未来的一丝期许。

胤禩看着这一幕,眉头紧锁,心中有些不悦。

他故意撞向旁边堆放草席的竹筐,只听哗啦一声,刚编好的草席如同雪花般滚了一地,瞬间就沾了泥水。

“放肆!”

他厉声喝问,目光如刀般刮向宜修,眼中满是愤怒和不屑,“女子岂能抛头露面干政?

赈灾乃是朝廷要务,尔等妇人在此搅闹,扰乱秩序,该当何罪!”

他的声音在风雨中显得格外刺耳,仿佛要将这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扑灭。

宜修弯腰拾起草席,动作不紧不慢,轻轻抖落上面的泥土,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慌乱和畏惧。

她抬眼首视胤禩,眼神清亮如洗,仿佛能看穿胤禩内心的虚伪和傲慢。

“民生大事,从来无分男女!”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捻着草席边缘,神情严肃而又坚定,“殿下可知,稻穗越是饱满,穗头便垂得越低;唯有空壳的稻子,才会昂首挺胸立在田里。

殿下如今昂首而立,看得见脚下这些百姓的艰难吗?”

她的话语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胤禩的内心。

话音未落,她己转身指向远处的堤坝,那里隐约可见人影在雨里忙碌,他们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格外渺小却又无比坚毅。

“殿下不妨看看,那边筑堤用的草袋,一半都是这些‘妇人’连夜编出来的。

若是没有这些草袋填沙固堤,三日之后洪峰再至。”

她目光陡然锐利,如同利剑一般刺向胤禩,“殿下敢说自己愿以身挡水吗?”

她的质问让胤禩无言以对,心中涌起一丝愧疚。

“稻穗垂头”西字入耳,胤禩心头猛地一震。

他忽然想起康熙御书房里那块“无轻民事惟难”的匾额,那匾额上的字迹刚劲有力,仿佛在诉说着民生之事的艰难。

那是皇阿玛常对他们念叨的话,出自《尚书》,说的是民生之事最是艰难,不可轻慢。

满朝文武谁不把这话挂在嘴边?

可眼前这个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却用最朴素的道理,说透了这匾额背后的深意。

他震撼地看着宜修,这庶女的见识,竟比那些饱读诗书的宫廷学士还要透彻。

沉默片刻,胤禩解下腰间一块玉佩。

玉佩通体莹白,温润如玉,上面雕刻的蟠龙栩栩如生,龙纹乃是满清皇子的身份象征,寻常人见了便要跪拜。

他将玉佩塞进宜修手中,指尖不经意触到她微凉的掌心,那一瞬间,他的心中竟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低声道:“他日若遇难处,持此物到江苏巡抚衙门,自会有人相助。”

他的声音低沉而又温柔,仿佛带着一丝期待和愧疚。

宜修垂眸看着掌心的玉佩,龙纹在雨里泛着冷光,仿佛在诉说着它的高贵和不凡。

她忽然轻笑一声,声音轻得像雨丝,那笑容中带着一丝不屑和洒脱:“小女自小在田间长大,只认得稻穗,可不认得什么龙纹。

这东西,怕是用不上。”

话虽如此,她却将玉佩轻轻收入了袖中,动作轻柔而又谨慎。

胤禩看着她转身继续指挥灾民的背影,雨幕里,那抹青布衫的身影竟比高台还挺拔,仿佛一座屹立不倒的山峰。

他哪里知道,宜修袖中握着玉佩,指尖己摸到了龙纹的棱角——早在他厉声呵斥时,她便看穿了这“随从”身上那股掩不住的贵气与傲慢,那贵气如同刺眼的光芒,让她心生警惕。

她只是默默地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用自己的智慧和勇气,守护着这些在风雨中挣扎的灾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