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玄天令
他想说“老子是凌虚子”,想说“老子三千年前跺跺脚你们玄天宗都得抖三抖”,想说“把你们宗主叫来给老子磕头”……但话到嘴边,只剩下剧烈的咳嗽,震得胸口撕裂般疼痛。
他下意识地抬手想捂住嘴,动作牵动了焦黑的皮肤,又是一阵钻心的疼。
就在他抬手的一瞬间,腰间一块硬物硌了他一下。
同时,他那只沾满污垢和血迹的手,也暴露在了那三名弟子的视线中。
当他们瞥见陈观棋腰间露出的那点金属边缘,以及他那虽然焦黑破损、但骨节分明、隐隐残留着某种难以言喻力量感的手掌轮廓时,目光猛地凝固了。
尤其是为首那名下巴微抬的弟子,瞳孔骤然收缩!
那块金属……巴掌大小,边缘磨损得厉害,沾满了污泥和疑似血迹的污渍,但无法掩盖其本身古朴厚重的质感。
它的材质非金非玉,在垃圾堆晦暗的光线下,隐约透出一种内敛的暗沉光泽。
更关键的是,它的形状!
那是一个极其古老的令牌制式!
令牌边缘,似乎还缠绕着极其模糊、几乎难以辨认的云雷纹路!
这种制式,这种纹路……他只在宗门祖师堂供奉的最核心区域,那些蒙尘的古卷插图上见过!
那是传说中玄天宗开山立派之初,仅存于传说中的初代祖师信物——“玄天令”的样式!
而那只手……虽然此刻污秽不堪,但五指修长,骨节匀称有力,即使无力地垂落着,也隐隐给人一种曾经握持过某种惊天动地力量的错觉。
那绝不是一双乞丐或者普通流民的手!
一股寒气,瞬间从三名弟子的脚底板窜上天灵盖。
为首弟子脸上的倨傲和鄙夷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惊疑、恐惧和难以置信的苍白。
他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旁边的两人更是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眼神惊骇地在陈观棋腰间的令牌和他那只手上来回扫视。
垃圾堆里,一时间只剩下风吹过破烂的呜咽声,以及陈观棋压抑而痛苦的咳嗽喘息。
“你……你……”为首弟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腰……腰上那是什么东西?”
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指着陈观棋腰间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陈观棋停止了咳嗽,费力地喘息着。
他顺着对方惊恐的目光,低头看向自己的腰间。
那块破牌子……哦,想起来了。
三千年前,玄天宗那个鼻涕虫一样的小屁孩开阳子,抱着他的大腿哭求拜师时,他嫌烦随手从路边捡了块破铁片刻了两笔丢过去当信物的玩意儿……好像叫什么……玄天令?
开阳那小子后来还真拿着这破玩意儿开宗立派了?
看着眼前这几个如临大敌、吓得脸色发白的小修士,再看看自己这身行头和处境,陈观棋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再次席卷而来,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修为尽失的悲愤。
他扯了扯焦黑的嘴角,想笑,却只发出嗬嗬的气音。
他艰难地伸出手,摸索着解下腰间的“玄天令”。
动作缓慢而笨拙,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令牌入手沉甸甸的,边缘果然被磨得圆润光滑,显然是被摩挲过无数次。
正面刻着两个古朴、早己被岁月侵蚀得模糊不清的大字:“玄天”。
背面……隐约有几个更小的字迹。
陈观棋没去看背面。
他此刻只觉得身上黏腻腻的难受,尤其是腋下和后颈,糊满了垃圾堆里的污物和干涸的血痂,又痒又黏。
在三个弟子惊恐、疑惑、仿佛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注视下,陈观棋做出了一个让他们大脑彻底宕机的动作。
他拿起那块象征着玄天宗无上权威、只存在于祖师堂传说和图卷中的初代祖师信物玄天令。
然后,用它粗糙的、布满划痕和污渍的边缘,在自己同样沾满污垢和焦痕的腋下、后颈处,用力地、反复地蹭了起来!
“呲啦…呲啦…”令牌粗糙的边缘摩擦着焦黑结痂的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细微声响。
一些干涸的血痂和污泥被刮了下来。
他一边蹭,一边还皱着眉,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咕哝:“啧……这破玩意儿……也就……也就剩这点用处了……硌得慌……”语气里充满了嫌弃和不耐烦,仿佛在评价一块劣质的磨脚石。
“噗通!”
为首那名弟子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一***瘫坐在了垃圾堆边缘松软的腐殖土上,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眼神彻底涣散,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恐怖、最亵渎、最颠覆他认知的景象。
“祖……祖……令……他……他……”他语无伦次,指着陈观棋的手抖得停不下来。
另外两名弟子也好不到哪去,眼珠子瞪得几乎要掉出眼眶,浑身僵硬。
他们的大脑己经完全停止了思考,只剩下那个褴褛焦黑的身影,用传说中至高无上的祖师信物,旁若无人地搓着身上的泥垢的画面,在疯狂循环播放。
陈观棋旁若无人地蹭了好一会儿,感觉身上稍微清爽了一点点,才停下了这惊世骇俗的举动。
他随手把沾满了新鲜泥垢和死皮血痂的令牌往旁边的垃圾堆上一丢,发出“哐当”一声轻响。
这声音如同惊雷,终于把那三名石化弟子震醒了一丝神智。
“你……你大胆!!”
瘫坐在地上的弟子猛地回过神,发出一声变了调的尖叫,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也顾不上脏了,一把将那块被当成搓澡石的令牌抱在怀里,浑身都在哆嗦,看向陈观棋的眼神,己经不能用恐惧来形容,而是混合着极致的愤怒和一种近乎信仰崩塌的茫然,“亵渎!
这是亵渎祖师!
大逆不道!
你……你……”陈观棋懒得理他,或者说根本没力气理。
刚才那一番动作,耗尽了他积攒的最后一点力气。
他只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
身体一软,再次向后倒去,重新陷入那堆散发着馊味的灵谷壳里,只剩下微弱的喘息。
“快!
快禀报执事!
不!
首接禀报长老!
出大事了!
出天大的事了!”
抱着令牌的弟子嘶声对同伴喊道,声音尖锐得刺耳。
一名弟子如梦初醒,连滚带爬地朝着山门内冲去。
另一名弟子则抽出长剑,剑尖颤抖地指着昏迷过去的陈观棋,如临大敌,却又不敢靠近分毫,眼神里充满了惊疑不定和巨大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