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血染宫阶
姜荧把自己团成个球塞进假山石缝里,嘴里叼着片脏兮兮的荷叶 —— 还是昨儿躲雨时顺手摘的,没想到今儿派上了用场,至少能挡挡漫天飞灰。
“轰隆” 一声,远处的角楼塌了半边,惊得她一哆嗦,差点把自己从石缝里抖出去。
这位七公主在昭胤皇宫混了十六年,别的没学会,藏猫猫的本事倒是练得炉火纯青,毕竟谁让她是爹不疼娘不爱的透明人呢。
可眼下这阵仗,哪是躲躲就能过去的?
苍玄的铁骑踏破宫门时,她正蹲在御膳房后院啃冷馒头,听小太监说新帝萧烬亲自带兵,那狠戾劲儿,活像要把昭胤皇室的骨头都嚼碎了咽下去。
“啧,这藏得,还不如御花园那只偷鱼吃的猫。”
冷不丁冒出的男声吓得姜荧差点咬掉舌头,她僵着脖子转过头,正对上双淬了冰的眸子。
男人穿着玄色铁甲,肩甲上还沾着半片没刮净的皮肉,左肩上一道旧疤从甲胄缝里钻出来,像条狰狞的蜈蚣趴在锁骨上。
他手里那柄长剑更不含糊,剑尖滴着的血砸在青石板上,晕开一朵朵妖异的花。
姜荧咽了口唾沫,脑子飞速旋转。
这张脸她有点印象,十年前在御花园见过,那时他还是个被大皇子踩在脚下的质子,瘦得像根豆芽菜,哪像现在这样,浑身散发着 “生人勿近,近则碎尸万段” 的气场。
“这位将军看着面生,是… 新来的御林军?”
她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努力把自己往石缝里再塞塞,“我、我是浣衣局的宫女,迷路了…”话音未落,手腕就被人攥住了。
男人的指节硌得她生疼,他挑着眉看她腕上那只褪了色的银镯子,那是她母妃留的唯一念想,上面刻着的云纹早就磨平了。
“浣衣局的宫女?”
他嗤笑一声,指尖忽然滑到她右眼下,轻轻按了按那颗小小的泪痣,“昭胤的宫女都戴得起云纹镯,还长着这么颗勾人的痣?”
姜荧心里咯噔一下,得,露馅了。
她索性耷拉下肩膀,摆出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好吧,我摊牌了,我是七公主姜荧。
不过您看我这穷酸样,八成是皇族里混得最惨的,卖不了几个钱,要不您放我一马?”
男人没说话,就那么盯着她,眼神深不见底,看得她后颈发毛。
远处厮杀声渐歇,只剩下火舌舔舐梁柱的噼啪声,还有他盔甲上铜环偶尔碰撞的轻响。
“萧烬。”
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得像碾过碎石的车轮,“记住这个名字。”
姜荧眨眨眼,心说我何止记住,简首刻骨铭心。
当年就是她,看这质子被打得可怜,偷偷塞了块桂花糕给他,还怕被人发现,胡诌自己是 “七公主的姐姐”,名字嘛… 好像随口编了个什么月璃。
没想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当年的豆芽菜成了煞神,她这正主倒要装孙子。
“带走。”
萧烬忽然松开手,转身就走,语气斩钉截铁。
旁边立马冒出来个亲兵,看她的眼神跟看块烫手山芋似的。
“殿下,宫里的俘虏都在清点,这亡国公主…本王说,带走。”
萧烬头也没回,玄色披风扫过台阶上的血渍,留下道深色的痕迹。
姜荧被亲兵架着胳膊往外拖,路过那堆还在燃烧的宫墙时,她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
少年缩在假山后发抖,接过桂花糕时眼睛亮得像星星,小心翼翼问她:“姐姐,你真好看,尤其是这颗痣。”
那时她还笑着捏他的脸:“等你以后出息了,可得护着我。”
哪成想,如今护是护了,却是把她从一个牢笼拖进另一个牢笼。
萧烬的亲兵押着她穿过断壁残垣,一路上尽是苍玄士兵的目光,有好奇有鄙夷,还有些不怀好意的。
姜荧缩着脖子,心里把列祖列宗骂了个遍 —— 早知道当公主这么危险,当初投胎时就该选个卖豆腐的人家,至少不用担惊受怕。
“知道为什么留你吗?”
萧烬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火光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跳跃,倒显得那双眼更冷了。
姜荧装傻:“大概是我长得… 比较有辨识度?”
他低笑一声,伸手又按住她眼下的泪痣,这次力道重了些,像是要把那点肉剜下来。
“你这颗痣,”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偏执,“跟她一模一样。”
“她?”
姜荧眨着无辜的大眼睛,心里却在敲警钟,“殿下说的是谁呀?
我娘就生了我一个,别说姐姐,连只猫都没给我留。”
萧烬猛地收回手,眼神骤然变冷,像结了冰的湖面。
“有没有,以后由不得你。”
他丢下这句话,大步流星地往前走,披风扬起的弧度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姜荧被亲兵推搡着跟上,看着他挺拔却孤寂的背影,忽然觉得这皇城的火不仅烧了宫殿,还烧疯了某些人的脑子。
她摸了摸眼下的泪痣,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 这场以假乱真的戏,怕是得唱到天荒地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