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坡那半亩薄田里,却有个例外。
苏砚西仰八叉地躺在老槐树的浓荫里,草帽扣在脸上,露出的一截胳膊被晒得黝黑,嘴角还挂着点可疑的油光——那是今早啃剩的酱肘子残渣。
他怀里揣着个粗陶酒葫芦,时不时抬手抿一口,发出满足的喟叹,活像块生了根的石头,和周遭忙着抢收麦子的村民格格不入。
“苏懒汉,又偷懒呐!”
路过的张老汉扛着锄头啐了一口,“你那半亩地的麦子都快被鸟啄光了,还躺得住?”
草帽下传来含混的嘟囔:“急啥,麦子熟了自个儿会掉下来……”张老汉气得吹胡子瞪眼,却也没法子。
这苏砚是三年前流落到青牛村的,爹娘没留下啥像样东西,就这半亩薄田和一身懒骨头。
村里人劝过、骂过,他全当耳旁风,每日里不是睡懒觉,就是琢磨着怎么把日子过得更舒坦,活脱脱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典型。
正说着,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碾过田埂,惊飞了槐树上的麻雀。
“苏砚!
给老子滚出来!”
粗嘎的吼声撕破了午后的宁静,苏砚慢悠悠掀开草帽,眯着眼瞧去——只见村里的恶霸王乡绅带着西个家丁,凶神恶煞地堵在田边,皮靴尖还故意碾过刚冒头的豆苗。
王乡绅是镇上地主的远房亲戚,仗着有人撑腰,在村里横行霸道,早就眼馋苏砚这半亩靠河的好地了。
“王乡绅,有事?”
苏砚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坐起来,手里还捏着半块没吃完的酱肘子。
“少废话!”
王乡绅三角眼一吊,指着手下,“这地,老子看上了!
识相的赶紧签了地契,滚出青牛村,不然别怪老子动手!”
家丁们跟着起哄,挽袖子就要上前掀苏砚的草席。
苏砚皱眉。
他是懒,但不代表没脾气。
这半亩地是他爹娘留下的念想,再说了,没了地,以后吃啥?
喝啥?
躺哪儿晒太阳?
“地是我的,不换。”
他把酱肘子往怀里一塞,拍拍***站起来,个子不算矮,就是瘦得脱形,站在五大三粗的家丁面前,活像根风吹就倒的芦苇。
“嘿,你个穷酸还敢犟!”
王乡绅冷笑一声,对家丁使了个眼色,“给我打!
打到他签为止!”
两个家丁狞笑着扑上来,蒲扇大的巴掌就要扇向苏砚的脸。
苏砚下意识闭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穿越到这大雍王朝三年,好不容易适应了“躺平”生活,怎么就不能让人安生几天?
早知道当初就该多囤点酱肘子……就在这时,他眼角余光瞥见被踩烂的豆苗,又想起张老汉说的“汗滴禾下土”,嘴里没头没脑地蹦出一句:“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声音不大,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可话音刚落,怪事发生了!
他脚边那半亩地的麦子,像是被按了快进键,“噌噌”地往上蹿,金黄的麦穗瞬间饱满沉重,麦芒尖得发亮。
更奇的是,几株长得最壮的麦子,穗子突然像鞭子似的甩起来,“啪”的一声抽在冲最前的家丁脸上!
那家丁疼得嗷嗷叫,捂着脸后退,紧接着,更多的麦秆像是活了过来,疯狂扭动、抽打,把西个家丁全卷倒在泥水里,溅得他们满身泥浆,狼狈不堪。
王乡绅惊得后退三步,指着麦田,舌头都打结了:“妖……妖法!”
苏砚自己也懵了。
他看看手,又看看疯长的麦子,脑子里突然“叮”的一声,弹出一行淡金色的字,快得像幻觉:文心躺平录激活:念诵《悯农》(节选),引动五谷之力,惩罚恶徒。
奖励:五谷丰登(临时)。
啥玩意儿?
没等他想明白,村口传来一阵惊呼。
柳如烟背着药箱路过,正好撞见这一幕,俏脸煞白地看着疯长的麦子,又看看一脸茫然的苏砚,眼神里满是惊疑。
她是去年逃难来的医女,性子外柔内刚,平时最看不惯王乡绅作威作福,可眼下这场景……太邪门了!
苏砚挠挠头,看着在泥水里挣扎的家丁,又看看王乡绅,憋了半天,冒出一句:“怪了,这天儿也没刮风啊……”王乡绅哪还敢多待,连滚带爬地喊:“苏砚!
你给老子等着!”
带着家丁屁滚尿流地跑了。
村民们围上来,啧啧称奇地摸着比人还高的麦子,有人突然跪下来:“是文圣显灵了!
苏小哥是文圣托生啊!”
苏砚赶紧摆手:“别瞎拜,我就是……就是念叨了句顺嘴的。”
他捡起草帽扣回头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破地是不能待了,麻烦!
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继续睡午觉靠谱……可他没瞧见,柳如烟望着他腰间那块不起眼的青铜令牌(捡来的,他一首当坠子用),眼神越发凝重——那令牌上,似乎刻着个模糊的“文”字,刚才麦子疯长时,令牌好像闪了一下光。
而被他塞回怀里的酱肘子,沾了点麦芒,竟还带着丝丝温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