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砚蜷在临时搭起的草棚里，草帽盖着脸，怀里揣着柳如烟早上给的菜窝窝，正梦见自己躺在刚收的麦秸堆上，听着打谷机“嗡嗡”地转。
“苏里正！
都日上三竿了，还睡？”
尖细的嗓音像锥子似的扎进来，王二狗踢得草棚柱子咯吱响，“你当这河堤是你家炕头？
再不起，我就报给县令说你怠工！”
苏砚慢悠悠掀开草帽，眯眼瞧着王二狗——这厮穿着件半旧的绸衫，手里把玩着监工的鞭子，身后跟着两个凶巴巴的家丁，正盯着村民们往河堤上堆沙袋。
那些沙袋看着鼓囊囊的，拎起来却轻飘飘的，显然是掺了太多沙土。
“急什么，”苏砚啃了口菜窝窝，菜籽油的香气混着麦香漫开来，“这河堤得慢慢修，急了容易塌。”
“你少糊弄！”
王二狗扬了扬鞭子，抽在旁边的木桩上，“我叔可说了，月底前必须修完！
要是误了汛期，第一个拿你问罪！”
他眼珠一转，冲家丁使了个眼色，“去，把那堆新运的沙子搬过来，今天就得把西头的坝体夯起来！”
村民们脸色都变了。
那堆沙子是从河对岸的盐碱地拉来的，混着白花花的盐霜，用这种沙子夯堤，遇水就会松散，跟没修一样。
“王监工，这沙子不能用啊！”
张老汉急得首跺脚，“去年就是用了这种沙，坝体才塌的！”
“老东西懂个屁！”
王二狗踹了张老汉一脚，“这是我叔特意找的‘好沙’，结实着呢！
赶紧搬，不然扣你们今天的粮！”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只能弯腰去搬沙子。
苏砚看着那些泛着白霜的沙子，眉头皱了皱——他昨晚研究柳如烟给的图纸，上面特意标了“忌盐碱沙”，看来王乡绅是铁了心要搞破坏。
文心躺平录提示：检测到劣质建材，可消耗2点文心值激活“草木固沙术”。
提示：过度使用可能引发轻微眩晕。
淡金色的字在眼前晃了晃，苏砚打了个哈欠。
眩晕就眩晕吧，总比汛期看着村民们被洪水卷走强。
他慢吞吞走出草棚，蹲在沙堆旁，捡起根枯树枝在地上划拉，嘴里念叨：“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这是郑板桥的《竹石》，他觉得“立根”二字跟固沙沾点边，瞎猫碰死耗子试试。
话音刚落，怪事悄然发生——沙堆里突然冒出细密的绿芽，眨眼间长成寸许长的细竹，竹根像游蛇似的钻进沙堆，缠缠绕绕织成一张绿网。
那些泛着盐霜的沙子被竹根一裹，竟慢慢凝结成结实的硬块，拎起来沉甸甸的，比青石还稳。
王二狗看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上去一脚踹在沙堆上，结果脚腕被竹根缠住，摔了个狗啃泥，嘴里还啃了口沙：“妖……妖法！
又是妖法！”
村民们却欢呼起来，张老汉摸着凝结的沙块，激动得首抹眼泪：“是文圣显灵了！
苏里正真是文圣托生啊！”
苏砚赶紧把树枝扔了，拍了拍手上的灰：“别瞎喊，就是沙子自己长记性了。”
他转头看向王二狗，“这沙子现在能用了吧？
要是还不行，我再让它‘长’结实点。”
王二狗吓得脸都白了，连滚带爬地跑了，边跑边喊：“我去告诉我叔！
你等着！”
苏砚懒得理他，回草棚继续啃菜窝窝。
没过多久，柳如烟提着药箱来了，额头上沾着细汗，手里还拿着个瓦罐：“刚去看了西头的坝体，竹根固沙效果比石灰还好。”
她打开瓦罐，里面是冰镇的绿豆汤，“我加了点薄荷，解解暑。”
苏砚接过瓦罐，喝了一大口，凉丝丝的甜意顺着喉咙往下淌，舒服得眯起眼。
“还是你懂我，”他咂咂嘴，“比王二狗那小子强多了。”
柳如烟笑了笑，从药箱里拿出块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的汤渍：“王乡绅不会善罢甘休的，你得小心些。”
她忽然压低声音，“我刚才在王二狗的马车上，看见几包黑乎乎的东西，像是桐油拌过的锯末，不知道要干什么。”
苏砚心里咯噔一下。
桐油锯末，遇火就燃，王乡绅难道想烧河堤？
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铜令牌，系统提示再次弹出：文心躺平录激活进度：5%。
解锁新技能：甘霖术（可引微量水汽灭火）。
“放心，”苏砚冲柳如烟眨眨眼，“他要是敢放火，我就请老天爷下场雨。”
柳如烟看着他笃定的样子，心里踏实了些，却还是忍不住叮嘱：“别总硬扛，真出事了……我药箱里的金疮药可不够用。”
苏砚笑着点头，目送她提着药箱走向干活的村民，素色的裙摆在烈日下像朵淡雅的荷花。
他靠在草棚柱子上，继续啃菜窝窝，心里却盘算着——要是王乡绅真敢放火，他就念首《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让那厮瞧瞧“卷地风来忽吹散”的厉害。
只是他没瞧见，远处的柳树后，王二狗正偷偷盯着草棚，手里攥着个火折子，眼里闪着阴狠的光。
一场更大的风波，正在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