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被血浸透后又晒干的布条，踩上去会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柳烬趴在一块扭曲的原初之物碎片后，望远镜的镜片上蒙着层灰。
三百米外，岑家的护卫机甲正在逐个倒下。
淡蓝色的能量护盾像濒死的蝉翼，每一次闪烁都比前一次微弱。
“柳先生，我们的能量只剩 7% 了。”
通讯器里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杂音，像根即将绷断的弦。
柳烬没回应，手指在膝盖上快速敲击。
这是他在流落街头的十年里养成的习惯 —— 计算胜率。
岑家护卫：3 台 I 型，1 台 II 型。
地方武装：5 台 I 型，1 台 III 型战损版。
胜率：0%。
除非出现变量。
他把望远镜转向那台 III 型战损版。
机甲的左臂甲缺失了一块，露出里面锈迹斑斑的液压管，关节处的防尘罩破裂，润滑油在沙地上拖出条黑色的痕迹。
弱点很明显，但需要足够的火力。
柳烬的目光扫过岑家护卫的残骸。
在一台冒着黑烟的 II 型机甲旁，能量指示器还亮着微弱的红光。
11% 的能量残留。
够吗？
他不知道，但这是唯一的变量。
“掩护我。”
柳烬说完，像只蜥蜴般窜出去。
沙砾打在他的旧风衣上，发出噼啪的声响。
地方武装的火力立刻转向他，能量束在身边炸开，扬起漫天红沙。
“疯子！”
通讯器里传来岑家大小姐岑薇的惊呼。
柳烬没工夫理会。
他冲到 II 型机甲旁，一把扯开机甲的驾驶舱盖。
里面的护卫己经没了气息，胸口的血迹与沙砾凝结在一起。
柳烬扯断他的安全带，坐进驾驶舱。
一股混合着血腥味和机油味的热气扑面而来。
操控台的屏幕上，跳动着一行警告：能量不足，无法启动武器系统。
他的手指悬在启动键上，突然想起十年前。
那时他还是柳家的小少爷，在家族的机甲训练室里，父亲握着他的手按下启动键。
“记住，柳家的基因锁，是用来守护的。”
父亲的声音和通讯器里的爆炸声重叠在一起。
柳烬按下了启动键。
II 型机甲的关节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像具生锈的尸体站了起来。
“能量 9%。”
冰冷的机械音在驾驶舱里响起。
他操控着机甲，笨拙地冲向那台 III 型战损版。
地方武装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能量束像冰雹般砸在 II 型机甲的背甲上。
“柳先生！
回来！”
岑薇的声音带着哭腔。
柳烬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冷笑。
十年前，他信 “守护”。
现在，他只信 “等价交换”。
用这台 II 型机甲，还岑家欠柳家的债。
距离 III 型战损版还有十米时，柳烬按下了电磁脉冲的按钮。
能量读数瞬间掉到 3%。
III 型机甲的动作出现了 0.3 秒的迟滞。
足够了。
柳烬操控着 II 型机甲，猛地撞向那根暴露的液压管。
驾驶舱里的震荡让他喉头一甜。
他咬碎牙，把涌上的血咽回去。
右手在操控台上疯***作，调出了隐藏菜单。
那是柳家首系族人才能看到的界面 —— 基因锁驱动模式。
屏幕上跳出一行淡金色的文字：“检测到柳氏基因序列，是否启动？”
“启动。”
柳烬的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手腕上的基因锁印记突然发烫，像块烧红的烙铁。
淡金色的纹路顺着血管爬满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尖叫。
这是血脉的共鸣，是柳家首系族人独有的权限。
“警告：检测到使用者躯体强度未达标，强行驱动将造成不可逆损伤。”
“继续。”
柳烬的眼前开始发黑。
生命力正在被机甲疯狂抽取，像打开了闸门的水库。
II 型机甲的右臂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高频振动刀的嗡鸣声响彻陨铁带。
“这是……”通讯器里传来岑薇震惊的声音。
柳烬没听见。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根液压管上。
振动刀落下的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父亲的脸。
“爸，我做到了。”
这句无声的话消散在轰鸣中。
III 型战损版的左臂彻底瘫痪。
柳烬操控着能量耗尽的 II 型机甲，转身抓住岑薇和她身边的孩子。
机甲的膝盖突然一软，跪倒在沙砾中。
驾驶舱盖自动弹开，柳烬滚了出来，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
每一口痰里都带着血。
岑薇跑过来，想扶他。
“别碰我。”
柳烬挥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块半碎的玉佩。
那是柳家的信物，上面刻着半个 “柳” 字。
“岑家欠柳家的，该还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告诉我，当年参与吞并柳家产业的名单，还有内鬼的线索。”
岑薇的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
“柳烬，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等价交换。”
柳烬抬起头，眼底的血丝像蛛网般蔓延。
“我救了你们，你们给我想要的。
很公平。”
远处传来地方武装的怒吼，他们正在重新集结。
柳烬扶着机甲残骸站起来，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基因锁的反噬让他的肌肉在抽搐，但他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就像十年前，看着柳家的城堡在火光中倒塌时一样。
“我给你三天时间。”
他把玉佩扔给岑薇，转身走向陨铁带深处。
“三天后，老地方见。”
岑薇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喊道：“你会没命的！
基因锁的反噬……”柳烬没回头。
命？
十年前就该随着柳家一起死了。
现在的他，只是个计算筹码的机器。
沙砾在脚下不断作响，像在为他倒计时。
柳烬摸了摸手腕上的基因锁印记。
那里的温度正在褪去，留下一片苍白的痕迹。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那些欠了柳家的人，那些藏在阴影里的内鬼。
总有一天，他会用他们的血，来祭奠这枚觉醒的基因锁。
陨铁带的风越来越大，卷起的红沙遮住了夕阳。
柳烬的身影消失在沙尘中，只留下一串深浅不一的脚印。
像一串未写完的等式，等待着最终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