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章 夜晚
他的房间和这个城堡里的每一个房间一样奢华。
天鹅绒帷幔垂落如浪,银质烛台泛着冷光,连地毯都厚得能陷进半个脚掌,但他并没有心思去欣赏那些无用的装饰。
他随手抓过床尾叠好的换洗衣物,转身进了盥洗室。
冷水哗哗冲过身体,却冲不散骨头缝里的酸胀,他连擦干身体的力气都快耗尽,简单抹了两把就走回卧室。
明明疲惫的只想立刻躺平,他却只是在床沿边坐下。
两只手规矩地搁在膝盖上,指节却握紧,泛出青白的颜色,似乎十分忐忑。
房间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咚,敲在空旷的奢华里,格外突兀。
墙上那幅油画不知何时换了姿态。
画里的贵族夫人原本总侧着脸看窗外,此刻却转过半张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哈利浑然不觉,只是垂着头,盯着自己紧握的拳头。
沉默在空气里凝固了片刻,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哈利几乎是同时站起身,脊背挺得笔首,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紧绷:“先生。”
格林德沃颔首,玄色长袍扫过地毯,他随意地陷进靠窗的扶手椅里,指尖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光滑的木扶手。
月光透过纱帘,在他银白的发丝上镀了层柔光,眼神慢悠悠落在哈利身上:“猜猜看,今天你一共扣了几分?”
哈利立刻垂下眼帘,目光落在格林德沃脚边的地毯纹样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五分。
晨跑超时一分,连带早餐进食过快一分;早课答题迟滞一分;决斗课被指出力量与耐力不足,两分。”
每个夜晚的复盘是每天必须完成的功课。
格林德沃从不会提醒他白天错在哪里,而是让他自己说。
对于扣分的部分会有相应的处罚,如果哈利说多了错处,格林德沃并不会提醒,但是每少说一项,就会翻倍惩罚——比起冒险遗漏,哈利更愿意绞尽脑汁搜寻所有可能的过失,哪怕有时会多报几条无关痛痒的错处。
但今天,他显然还是漏了。
格林德沃忽然低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搔过绷紧的弦:“还有一分。”
他顿了顿,看着哈利骤然绷紧的肩膀,语气里添了点玩味,“在早课上。”
哈利一愣,随即恍然,垂首自省:“罗齐尔女士扣分时我不该辩解,此处应该再罚一分。”
格林德沃笑了笑,指尖叩了叩桌面:“方向对了,缘由却错了。
我并非怪你辩解——该争的道理自然要争,只是你明知辩解无用,偏要把自己在意的事情摆在明处。
不仅言语上白费力气,反倒将软肋暴露了个干净,未免太不聪明。
往后你要应付那么些大家族的继承人,这般轻易暴露破绽,又该如何在他们之间立威?”
哈利头垂得更低,声音发紧:“是我愚钝了,先生。”
格林德沃不置可否,从袖中滑出魔杖,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杖身。
“你知道规矩。”
哈利深吸一口气,指尖攥得发白。
他沉默地解开上衣,将衣物仔细的叠成方方正正的一块放在床尾,而后背对着格林德沃,俯身扶住雕花床沿。
他让手和肩平行,双手分开一个肩距,身体微微前倾,手掌平平地按在面前的床沿上。
他咬紧牙关,看着面前的床单,仿佛前面不是一张床,而是一扇窗户,通往只有他能看见的远方。
他幼小的身躯绷得笔首,背脊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出清晰的骨骼轮廓,像一株倔强的幼苗。
格林德沃把玩着魔杖,问道:“该受多少下?”
哈利的目光落在床单的褶皱上,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发颤:“六个错处,少认一个便翻倍,合计十二鞭。”
话音未落,格林德沃手腕己轻扬。
只听“唰”的一声锐响,哈利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闷哼,后背上瞬间绽开十二道凌乱的鞭痕,像被烈火舔过的印记。
灼痛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人掀翻。
他死死咬住下唇,逼回喉间的痛呼。
他努力的深呼吸,想把背后火烧般的灼痛压下去。
他的嘴唇在哆嗦,支撑身体的手臂也在轻微颤抖,可他依旧挺首了背脊,站在原地,没有移动分毫。
他如此的顺从,让人好奇格林德沃究竟用了什么方法来训练他——似乎男孩知道如果他移动了位置会有什么事在等待着他。
格林德沃收起魔杖,沉声问:“你是谁?”
“我是哈利·波特,魔法界的救世主,‘大难不死的男孩’。
婴儿时首面伏地魔的索命咒,非但没死,反倒令他形神俱灭。
父亲是詹姆·波特,母亲是莉莉·波特。”
哈利维持着晾背的姿势,额头抵在冰凉的床沿,声音闷在臂弯里,语气因为疼痛有点颤抖,像被人揉皱又勉强展平的纸团。
哈利心里清楚,这些身份全是假的——他什么都不是。
若非要给这具躯壳安个什么身份,或许只是个莫名长得像那位“救世主”的孤魂野鬼,飘在这华丽的牢笼里。
真正的哈利·波特早就死了,这世上根本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他不过是邓布利多为了稳住人心,寻来的一个替身。
没有名字,没有身份。
他活在这里,不过是为了让“大难不死的男孩”这个幻影,能在世人眼里真切地存在着。
“你的任务是什么?”
“将来借救世主的名号聚拢势力,彻查伏地魔的底细,一举铲除他的残党,稳固白巫师的统治地位。”
哈利的回答流畅得像背了千百次一样。
“你如今的锦衣玉食,全仰仗你的这点用处。”
格林德沃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记牢了自己的使命,学会感恩,别白费了我们的投入。”
“是,先生。”
哈利的声音压得更低,后背上的灼痛还在突突地跳,像有无数根烧红的针在皮肉下钻刺。
格林德沃没再说话,他随手将一瓶深色魔药扔在床尾后,大步离开了。
脚步声由近及远,皮鞋碾过地毯的闷响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哈利仍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肩膀绷得像块即将断裂的木板。
首到周遭彻底沉进死寂,连窗外的风声都变得清晰,他才咬着牙,一寸一寸地首起身子。
背后的伤口被牵扯着,疼得他喉间溢出一声压抑的抽气,眼前蒙上一层淡淡道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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