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虎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捂着要害,身体间歇性地抽搐,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的痛苦嘶气声,豆大的冷汗混杂着鼻涕眼泪糊满了他的横肉脸,看向土炕方向的眼神充满了惊骇欲绝和难以置信的恐惧。
土炕上,林默(幽影)强行压下身体深处翻江倒海般的剧痛和眩晕,那双属于雇佣兵的眼眸锐利如鹰隼,冰冷地扫视着整个死亡现场。
门口,两具尸体以一种怪异的姿态僵硬着。
一具扑倒在地,后心位置插着一根粗糙的木刺,尖端从前胸透出,鲜血汩汩流淌,在尘土上洇开一片暗红。
另一具则仰面靠在门框上,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事物,咽喉处同样钉着一根尖锐的木刺,鲜血顺着脖颈流下,染红了衣襟,滴落的声响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快!
准!
狠!
瞬间毙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出手的角度刁钻,时机把握精准得可怕,完全是在两人注意力被赵虎的惨叫和他自身虚脱状态吸引的刹那,完成了致命一击。
幽影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迅速掠过屋内简陋的布局:一张破桌,一条瘸腿的凳子,墙角堆着些破烂杂物,还有…那扇被踹坏、布满裂缝的破木门旁边的…半截腐朽的旧窗框。
窗框边缘,有几处新鲜的、参差不齐的断裂茬口,断口处木质纤维的颜色明显比周围深一些。
他猛地看向那两根夺命的木刺——材质、颜色、粗细,与那旧窗框断裂处的茬口惊人地吻合!
不是外来的武器!
是就地取材!
来自那扇破旧的、几乎被忽略的窗框!
一股寒意比刚才更甚地爬上幽影的脊椎。
没有第三方!
出手的…很可能就是他自己!
或者说,是这具身体在濒死绝境下,被某种潜藏的本能或者…某种未知的力量驱动,完成的反击!
这个认知让他心头剧震。
这具身体的原主“林默”,记忆中只是个怯懦、饱受欺凌的废柴少年,绝无可能拥有如此恐怖的瞬间爆发力和杀戮本能。
唯一的解释,是他这个外来灵魂的“入侵”,或者某种附带的“东西”,激活了这具身体深处潜藏的、连原主自己都未曾知晓的…危险因子?
胸口传来的冰凉感打断了他的思绪。
他艰难地低头,再次看向自己破烂衣襟下、紧贴心脏的位置。
刚才沾染的、属于赵虎和那两个死去跟班的粘稠鲜血,此刻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正诡异地、丝丝缕缕地渗入皮肤之下。
而在那黏腻血污覆盖之下,一点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暗红色光点,正透过薄薄的皮肤,稳定地透射出来,如同黑夜中一颗冰冷的心脏在搏动。
冰冷!
死寂!
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贪婪悸动!
是它在吸收这些血液?
幽影强忍着不适和惊疑,用颤抖的手指,艰难地拨开沾满血污的破烂衣襟。
一块约莫拇指指甲盖大小、形状不规则、边缘粗糙的暗红色“石头”,正紧紧地贴合在他心口的皮肤上。
它通体呈现出一种仿佛凝固污血般的暗沉色泽,表面布满了极其细微、如同蛛网般的天然纹路,触手冰凉刺骨,却又仿佛蕴含着某种微弱的热流。
这…是什么东西?
原主记忆碎片里完全没有相关的信息!
是原本就镶嵌在这身体里的?
还是他穿越时带来的?
刚才那诡异的杀戮本能,是否与它有关?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那暗红石片的瞬间——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颤感,从石片内部传导到他的指尖,进而蔓延至全身!
紧接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微弱却精纯的“暖流”,仿佛被挤压出的汁液,从紧贴心口的石片中缓缓渗出,顺着他的皮肤,丝丝缕缕地渗入体内!
这股“暖流”极其微弱,但所过之处,却如同久旱龟裂的大地迎来了甘霖!
原本撕裂般剧痛、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肌肉骨骼,竟然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舒缓感!
那深入骨髓的虚弱感,仿佛被这股微弱的力量稍稍驱散了一丝,让他几乎枯竭的身体,凭空生出了一点微不足道、却足以支撑他行动的力气!
更让他心惊的是,随着这“暖流”的注入,那石片表面暗红的光泽似乎…黯淡了极其细微的一丝?
仿佛刚才吸收的鲜血,就是驱动它释放这股“暖流”的燃料!
这诡异的石片,能吸收血液,转化为某种滋养身体的能量?
“嗬…嗬…” 地上赵虎痛苦的***声打断了幽影的震惊与思考。
他眼中的恐惧己经变成了彻底的绝望和怨毒,死死地盯着幽影,仿佛要用眼神将他生吞活剥。
危险!
必须立刻处理现场!
雇佣兵的本能瞬间压倒了一切杂念。
虚弱感依旧沉重如山,但胸口那诡异石片提供的微弱暖流,以及刚刚发现的“杀戮本能”带来的震撼,让幽影的精神高度集中起来。
他眼中再无波澜,只剩下冰冷的计算和决断。
他深吸一口气,忍着全身撕裂般的疼痛,极其缓慢地从土炕上撑起身体。
每一个动作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
目标一:消除威胁。
幽影的目光落在痛苦蜷缩的赵虎身上。
赵虎看到了他杀人的“过程”(虽然他自己都不确定),看到了他胸口的异样,绝不能留!
没有武器?
遍地都是!
他挪到炕边,目光扫过地面,最终落在那个被木刺穿透咽喉、仰面靠在门框上的跟班尸体腰间——那里别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幽影咬着牙,拖着仿佛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一步一步挪到尸体旁。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
他拔出匕首,冰冷的金属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然后,他转身,走向地上的赵虎。
赵虎看到了他手中的匕首,看到了那双冰冷得没有一丝人类情感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想求饶,想挣扎,但***的剧痛和极度的恐惧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能惊恐地瞪大眼睛,徒劳地蹬着腿向后蹭。
噗嗤!
匕首精准、快速地刺入了赵虎的心口,没有丝毫犹豫。
赵虎的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的恐惧和怨毒瞬间凝固,随即涣散,最后一丝气息断绝。
幽影拔出匕首,鲜血顺着刀刃滑落。
胸口紧贴的暗红石片似乎又微微悸动了一下,但这一次,幽影清晰地感觉到,石片并未再吸收赵虎的血液,也没有释放新的暖流。
似乎只有新鲜的、刚流出的、带着生命活性的血液才有效?
或者…是刚才吸收的己经达到了某种临时饱和?
来不及细究。
目标二:处理尸体,消除痕迹。
三具尸体,血腥味浓重,目标太大。
最好的办法是制造意外或失踪。
幽影的目光再次投向屋外。
记忆中,原主这小破屋位于青石镇最偏僻、靠近黑风山脉外围的角落,平时罕有人至。
屋后不远,就是一条流向黑风山脉深处、水流湍急的污水沟,常年散发着恶臭,是镇上倾倒垃圾和污物的去处。
他强忍着恶心和身体的极限,开始行动。
一次拖一具尸体,如同拖着沉重的沙袋,每一步都耗尽他刚刚恢复的一丝力气。
胸口的石片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暖流,支撑着他没有立刻倒下。
他将三具尸体依次拖到屋后,用尽力气推入散发着恶臭的湍急污水沟中。
浑浊的黑水卷着血沫和尸体,很快消失在下游的黑暗中。
回到屋内,他忍着眩晕,用墙角堆着的破旧衣物和干草,用力擦拭地面和土炕上的血迹。
虽然无法完全清除,但至少让现场看起来不那么像凶案现场。
他将那两扇被踹坏的门板勉强扶起,靠在门框上,遮挡住屋内的景象。
最后,他仔细清理了自己身上沾染的血污,将染血的破布和擦拭用的衣物卷成一团,同样扔进了后院的污水沟。
做完这一切,幽影几乎虚脱,扶着冰冷的土墙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眼前阵阵发黑。
胸口石片释放的暖流似乎也耗尽了,变得冰冷沉寂。
但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支撑着他。
目标三:搜索可利用资源。
这具身体的原主虽然穷困潦倒,但在这破屋里或许还藏着点东西。
幽影开始仔细搜索这个他刚刚“继承”的“家”。
墙角那堆破烂杂物被他一点点翻开。
大多是些毫无价值的碎布、烂陶片。
但很快,他有了发现:一个被破布层层包裹、藏在土炕角落缝隙里的硬物。
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打开层层包裹。
里面是几块灰扑扑、鸽子蛋大小、棱角分明、触手温润的石头。
原主记忆中模糊的词汇闪过——“下品元石”?
似乎是这个世界最低等的货币和修炼资源?
虽然只有寥寥几块,但对此刻身无分文的他来说,无疑是雪中送炭。
除了元石,破布包裹里还有一本薄薄的、用粗糙兽皮装订的书册,封面己经模糊不清。
翻开一看,里面是一些歪歪扭扭的图画和文字,似乎是某种最基础的…锻体动作讲解?
《基础淬体功要》?
虽然简陋得可怜,但对急需了解这个世界力量体系、强化这具废柴身体的幽影来说,价值巨大。
此外,他在破桌的缝隙里,还找到了一把锈迹斑斑、但勉强还能看出刀锋的短匕,以及一小包用油纸包裹、散发着辛辣刺鼻气味的暗黄色粉末。
原主记忆碎片里,这似乎是镇上猎户用来驱赶低级虫兽的“臭藤粉”,***性极强。
幽影将元石、兽皮书册、短匕和臭藤粉仔细收好,贴身藏起。
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疲惫如同潮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身体的剧痛和虚弱感再次猛烈反扑,胸口那诡异的暗红石片也沉寂下去,再无反应。
然而,精神却无法放松。
赵虎和两个跟班死在他这里,尸体虽然处理了,但纸包不住火。
赵家作为青石镇的地头蛇,绝不会善罢甘休。
赵虎的兄长赵莽,那个凝气境初期的护卫队长,才是真正的威胁。
以这具身体目前的状态,正面遭遇赵莽,十死无生!
必须尽快恢复力量!
必须离开这里!
兽皮书册上的《基础淬体功要》,是唯一的希望!
还有那诡异的石片…它到底是什么?
为何能吸收血液产生暖流?
刚才那恐怖的杀戮本能,是否还能再次触发?
就在幽影闭目凝神,试图对抗疲惫和疼痛,同时在脑海中飞速规划下一步时——笃…笃笃…一阵刻意放轻、却又带着试探性的敲门声,突然在寂静的破屋外响起!
幽影瞬间睁开双眼,寒芒乍现!
全身的肌肉下意识地绷紧,牵动伤口,剧痛让他闷哼一声,但他强行忍住。
门外是谁?
赵家的人这么快就找来了?
还是…别的什么?
他屏住呼吸,目光死死盯着那扇只是虚掩着的破门板,右手悄然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那把锈迹斑斑的短匕。
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仿佛撞击着胸口那块冰冷的暗红石片。
吱呀——破门板被轻轻推开了一条缝隙。
一张带着几分流气、眼神闪烁的脸探了进来,贼溜溜地打量着昏暗的屋内。
“喂!
林默?
死了没?
虎哥他们呢?”
来人压低声音问道,语气带着惯有的轻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是赵虎的另一个跟班!
一个叫“癞皮狗”的家伙!
幽影的心沉了下去。
麻烦,这么快就找上门了。
他现在连站起来的力气都勉强,如何应对?
然而,就在这极度的紧张和危机感压迫下,幽影清晰地感觉到,紧贴在他心口的那块冰冷石片…似乎又极其轻微地…悸动了一下?
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顺着接触的皮肤,悄然蔓延开来,仿佛在回应着他此刻汹涌的杀意和戒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