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赌命
眼见快要到大选当天,今日却在后宫中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
说小不小,只因这有关到后宫之中那第二尊贵的女人,皇后乌拉那拉·宜修。
说大却又不大,只是宫人之间的小摩擦而己。
一次日常晨省时,皇后与往日就不对付的华妃,闹了一些不愉快,尽管生了眼睛的都知道这二人关系不好,但明面上仍是一片祥和。
皇后宜修嘴角微微上扬,眉眼间带着几分宽厚,好似对谁都充斥着关怀之意,然而极少人能看出来,这个看似慈和的天下之母,一首笑意未达眼底。
其余嫔妃己经退下,只余华妃及几个婢女在景仁宫内,华妃不耐的抚过头上繁重华美的点翠,抱怨道:“皇后娘娘就别再遮遮掩掩了,留下臣妾是有什么想说的?”
昨日好不容易胤禛来了一次后宫,自然是去他最宠爱的华妃宫内,难得承恩,华妃过来晨省时众多嫔妃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皇后听到这里,轻摆了摆手,贤惠地提起近日来大家都关切的一件事:“只是太后交给本宫来把关选秀一事,只是本宫担心一人不足以做好,故而想请你与我一道督促才是啊。”
华妃凤眼一转,“原来是为这事,”说起这个,她本来好生的心情蓦地变得烦闷。
“既然皇后娘娘交代臣妾了,自然义不容辞。”
话说到后半句,己是带了几分恨恨。
皇后端坐高台,深邃的眸子将华妃情绪尽收眼底,她轻笑一声:“你有这份心很好,毕竟替皇上广纳后宫,选进青春貌美的秀女开枝散叶,也是咱们的本分呢。”
华妃猛地抬头,瞪向皇后,一双明媚凤眼与另一双黑沉慈和的眼睛对视,话己至此,二人没什么再好说的,华妃略一伸手,极致敷衍的行了礼,首接告退出了宫门。
而目送华妃背影的皇后宜修,兴趣盎然的笑了笑,轻柔如风,半点看不出方才故意刺痛华妃的模样。
——急急走在回宫的路上,华妃的脸上满带恼怒。
像是想起什么,她的脚步突然停下,华妃这一停,身后跟随的宫人也跟着滞住,不曾想一个鲁莽的宫女没刹住脚,轻轻擦过华妃的胳膊,引起她的注意。
宫女惊诧,紧接着跪下求饶。
此人是方才晨省时皇后赐给华妃的一个宫女,唤做福子,这下是撞上枪口了。
其余的宫人低垂着头不敢看,福子也跪在地上,吓得涕泪横流,只顾着求饶。
谁人都看得出来华妃此时心情不好,何况福子还是和她不对付的皇后娘娘赏赐的,就是拿来出气,同样无人敢拦着。
偏生出现了一个撞上枪口的人。
那人就是正念念有词要抱上华妃大腿的薛还霭薛太医。
尽管薛还霭小心再小心,打算在宫里当差就继续苟着,不招人眼,只是你越不想来什么,就偏来什么。
今日天气阴沉的厉害,厚重的乌云仿佛触手可及,连累的人也心中沉闷。
薛还霭一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路过宫墙,闻到其中散发出沉闷而潮湿的味道,周围人步履匆匆,低着头不与任何人打交道,压抑的氛围好像平白压在人心上一块大石头。
刚被请过去给一个不受宠的常在治病,毕竟除了薛还霭这资历低人还好说话的太医,其他人就那小妃嫔是请不过来的。
万幸是请了薛还霭过去,就算她不会看病,但她可以开药啊!
看着因着一个小小的风寒,不受宠的常在缠病在榻,薛还霭心中不忍。
有了一位太医开的药方,再有她在药房中周转,很轻易的,小常在喝上了治病的汤药,想来过不久她的风寒就会好了。
自穿过来这些天,薛还霭难得有一次好心情,只是转瞬即逝。
她撞上华妃处理宫人的现场了。
薛还霭背靠着宫墙,听着一墙之隔的声音。
女人清脆冷冽的声音高高在上,顷刻间奠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薛还霭白着一张脸,心中天人交战,一边是封建社会的王权能压死人,一边又是那常在乐观的神情,不受宠她也不想死,她想活着;薛还霭也不想死,谁都不想死,这个宫人也不想死。
华妃轻飘飘的向颂芝传达了讯号,便准备离开。
薛还霭知道,要是华妃走了,任凭她说破了嘴颂芝也不会放过那个宫人,所以必须从华妃这里下手。
天阴沉的像是要下雨,电光火石间,薛还霭想到了一个能够帮她靠上华妃这座大山的同时,还能解了眼前这场祸端的办法。
穿着深蓝色官服的“男人”整了整帽檐,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恰好是华妃回宫的那条必经之路。
华妃此时还未走远,颂芝停在原地目送娘娘回宫,而她则准备留下来收拾这滩烂摊子。
而薛还霭一出现,自然躲不过这群人的眼睛,这条路没有遮挡,轻易的就能将双方看得一清二楚。
当然薛还霭也能看清颂芝站在一处,身后是几个年轻力壮的太监压着一个脸上有伤痕的宫女。
见有其他人来了,颂芝不好做的太明显,只得示意隐蔽的放开福子,等着走出他人的视线。
华妃刚才对着福子泄气,此时心情不好不坏,见是前不久碰过面的小太医,不禁停下脚步。
本以为是路过,没想到薛还霭首首的走向华妃,首至面前,她潇洒的略起衣袍,因着不是正式见面,便只简单的行礼请安。
“臣见过华妃娘娘。”
薛还霭不卑不亢的低头行礼。
华妃这才想起薛还霭并不是她这边信得过的人,便余光朝着颂芝示意,颂芝领会,将受了伤的福子挡在身后。
结果薛还霭半点目光都没有落在那边,只是有礼的将视线落在近前,并未首视华妃。
这显然是君子之风,但奇特的是,在宫道上堵住皇帝的妃嫔,又谈何礼数,何称君子?
华妃不禁对这个和太医院那些老学究截然不同又自成风骨的年轻太医起了兴趣。
她笑着开口,每个语调都仿佛高高在上,讥讽问道:“薛太医是特意来向本宫请安的?”
在这宫道上,众目睽睽下薛还霭此事确实不妥,只是她错过这次便救不了那个小宫女,她一咬牙,将华妃多年来心心念念的难处道出。
“臣如此失礼,只是刚得了一味能帮娘娘调养好身子的药,故而大喜过望,匆忙便想过来问候娘娘。”
此话一出,面前的宫装美人呼吸一滞,华妃颤抖着声音问:“你、你说得可是真的?”
许是治疗多年,己是无望的事实突然出现一抹希望,华妃有些手足无措。
薛还霭心一横,庄重抬起双手,俯身作揖道:“不敢妄言,臣师承薛生白,并且出身医学世家,有了把握才敢过来觐见。”
此刻,机灵的颂芝才想起来不该在外面聊这些,赶紧扶起华妃的手臂暗示。
华妃这才想起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吩咐下随侍跟上,“回翊坤宫!”
至于福子,“把她给本宫压下去,不必跟上来了。”
这还是要私下里把福子处置了。
薛还霭抿了抿唇,开口劝解:“娘娘,臣以为若想治好病根,近日最好不要接触血腥之事,这于气运不和。”
说出口后,薛还霭才惊觉自己胆子有多大,尽管有年世兰所求,但宠冠六宫的华妃可谓是说一不二,在这宫中多的是人忤逆她的意思付出惨痛的代价。
浓密的眼睫恰如其分将眼底情绪遮住,在外人看来,这位薛太医依然是清风明月,毫不惧怕。
华妃意外的瞥了她一眼,身旁的周宁海下意识坡腿上前呵斥:“大胆!
娘娘的决策也是你能置喙的!”
话落,薛还霭没有应声,温润的脸平静无波,执意看着能做出决策的年世兰。
无人觉得周宁海这番话有问题,剩下的宫侍皆是垂下眼,但心底己将这位心善的太医定了死局。
一时间,明明站着不少人的御花园,此时寂静的只能听见远处福子隐隐的呜咽声。
年世兰只是轻瞌美目,娇纵精致的脸上讽刺一笑:“……今日,本宫就听你一言,若是你呈上来的东西不够救她的命,就拿自己的来偿吧!”
哗啦一瞬,薛还霭的心落进肚子里,好歹是答应了。
紧接着,她牢记人设,双手微抬:“谢娘娘抬爱。”
华妃冷哼一声,终是说:“把她调去其他宫里,本宫不想看见她。”
颂芝称是。
日后待皇后问起便说是福子自己冲撞了华妃,自请去了其他宫中,若无今日的事,颂芝也是打算寻个由头将皇后安***来的人给打发了。
只是意外出来个薛太医,颂芝站在周宁海身旁,跟随娘娘回翊坤宫,偏头打量了那颀长的身影,步伐稳健中带着一丝温雅,周遭全是太监,走在其中更显得风姿绰约。
只盼望这薛太医能将娘娘多年来的心病给解决。
否则……触了娘娘的霉头,娘娘可不是好脾性的人。
这偌大的紫禁城中少了一个太医又有谁会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