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压得人喘不过气,连平日里欢快闪烁的星辰也隐匿了踪迹,只留下沉甸甸的、墨汁般浓稠的黑暗。
波特家的小屋窗户里透出一点昏黄的灯火,在无边的夜色里脆弱得像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被彻底吞噬。
屋内,空气凝滞得如同冻结。
壁炉里的火焰不安地跳跃着,在莉莉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
她紧紧抱着怀中女儿,那孩子呼吸声细弱急促,小脸皱成一团,带着病态的潮红。
另一边詹姆的臂弯里乱糟糟黑发、裹得严严实实的儿子,正安静地睡着,浑然不觉即将降临的风暴。
“不能再等了,莉莉!”
詹姆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从紧绷的牙缝里挤出来,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他焦灼的目光死死钉在妻子怀里的女婴身上,“维奥莱特撑不住幻影移形!
她的肺……”他没有说下去,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
莉莉猛地抬起头,那双与怀中女儿如出一辙、此刻却盛满了巨大惊惶的翠绿色眼眸里,是撕裂般的痛楚。
她低头,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维奥莱特小小的脸庞,指尖颤抖着拂过那稀疏柔软的、继承了莉莉的红发,动作轻得像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她俯下身,滚烫的泪水终于挣脱束缚,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婴儿滚烫的额头上,洇开深色的水痕。
“我的小维奥……”破碎的呜咽从她紧抿的唇边溢出。
急促而沉重的敲门声如同丧钟,骤然撕裂了屋内的死寂!
咚!
咚!
咚!
不是朋友敲门的熟悉节奏,是带着某种冰冷宣告意味的撞击,每一下都重重砸在心脏上。
门外,一股难以言喻的、仿佛混合了墓地湿土与陈腐血腥的阴寒恶意,如同实质的潮水,瞬间透过门板的缝隙汹涌灌入,让壁炉的火焰都猛地一矮,几近熄灭。
詹姆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石。
“他来了!”
他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抽出魔杖的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声音因极度的紧张而扭曲,“走!
带他们走!
陋居!
去找莫丽!”
最后的命令是对着壁炉方向厉声吼出。
莉莉没有说再见。
她只是深深地、绝望地望了丈夫最后一眼,抱着维奥莱特,转身扑入壁炉,抓起一把飞路粉。
“陋居!”
嘶哑的喊声被腾起的绿色火焰吞没。
陋居的温暖和喧闹扑面而来...莫丽正把一盘烤得有点焦的饼干递给双胞胎,看到莉莉抱着孩子从壁炉中踉跄而出,脸色煞白如纸,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莉莉!
梅林在上,发生什么了?”
莫丽惊叫起来,巨大的勺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她冲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莉莉。
“莫丽…求你!”
莉莉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撕心裂肺的哀求。
她颤抖着将怀中的襁褓塞进莫丽怀里,力道之大,让莫丽一个趔趄。
“维奥…她病了…很弱…求你…一定要照顾好她!”
莉莉盛满痛苦与绝望的眼睛死死盯着莫丽,泪水汹涌而出,里面是母亲最深的恐惧和托付,“詹姆…哈利…他来了…我必须回去!”
“维奥,我的小紫罗兰,答应妈妈活下去,妈妈永远爱你。”
莉莉在维奥滚烫的额头上落下了一枚包含爱意的决绝的一吻。
不等莫丽回答,莉莉猛地转身,再次抓起飞路粉。
她的背影决绝得如同扑火的飞蛾,带着一去不返的悲壮。
“戈德里克山谷!”
绿色的火焰瞬间吞噬了她。
“莉莉!”
莫丽的呼喊被火焰的嘶鸣盖过。
她低头看向怀中的婴儿,心猛地揪紧。
维奥莱特的小脸苍白得发青,呼吸微弱急促,小小的身体在厚厚的毯子里似乎都感受不到什么温度。
“哦,可怜的小东西…”莫丽的声音带上了哭腔,但母性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抱着维奥莱特快步冲向厨房,同时大声呼喊:“亚瑟!
亚瑟!
快!
拿降温魔药来!
还有保暖的绒布!”
陋居瞬间陷入兵荒马乱。
亚瑟·韦斯莱闻声赶来,看到妻子怀中的婴儿和莉莉消失的壁炉,脸色也变了。
他手忙脚乱地翻找着家庭魔药箱,弗雷德和乔治也停止了嬉闹,好奇又有些害怕地看着。
莫丽小心翼翼地解开襁褓,维奥莱特轻得像羽毛,小小的身体滚烫得吓人。
莫丽用温热的湿毛巾擦拭她的小脸和身体,亚瑟终于找到了那瓶儿童退烧魔药,莫丽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喂进维奥莱特微张的小嘴里,一边喂一边低声祈祷:“喝下去,宝贝,喝下去…你会好起来的…”就在这时,壁炉的火焰再次亮起,伴随着一阵飞路粉的烟雾,一个高大的身影跨了出来。
银白色的长须和半月形眼镜在火光下闪烁,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他的长袍下摆还带着深夜的寒气,湛蓝的眼睛扫过混乱的厨房,最终落在莫丽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上,目光瞬间变得无比沉重。
“阿不思!”
莫丽像见到了主心骨,扑过去抓住老校长的袖子,“莉莉和詹姆……他们……”邓布利多的声音低沉而充满疲惫,他轻轻拍了拍莫丽颤抖的肩膀,“一个巨大的悲剧。
伏地魔……暂时离开了。”
他走到亚瑟面前,俯身凝视着襁褓中的维奥莱特。
婴儿似乎被惊扰,发出几声细弱的、猫儿似的呜咽,眉头痛苦地蹙着。
“维奥莱特·波特,”邓布利多低语,“她的哥哥哈利……哈利?”
莫丽猛地抬头。
“哈利幸存了下来。”
邓布利多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被送到他唯一的血亲那里。
而这个孩子……”他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过维奥莱特滚烫的额头,“她的身体太过孱弱,需要最精心的照料和远离风暴的保护。”
亚瑟沉重地叹了口气,挠了挠他日渐稀疏的红发,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奈:“阿不思…我们…我们当然愿意照顾她,莉莉是我们的朋友…”他看了一眼莫丽怀里脆弱的小生命,又环顾了一下这拥挤、喧闹但充满爱的陋居,“可是…你看,家里有五个男孩,罗恩才一岁半,金妮刚出生没多久…莫丽她…”亚瑟的声音有些艰涩,“她一个人照顾这么多孩子己经很吃力了,尤其是金妮和罗恩都还那么小。
我们怕…怕没有足够的精力和时间给维奥最好的照顾…她现在这个样子,需要非常细致的看护…”亚瑟的担忧溢于言表,他不想辜负莉莉的托付,更怕自己能力不足反而耽误了这个可怜的孩子。
莫丽抱着维奥,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丈夫说的是实情。
照顾一个如此孱弱的婴儿需要耗费的心力远超常人想象,而她此刻己经分身乏术。
厨房沉重的气氛被一阵新的脚步声打破。
一对风尘仆仆的夫妇出现在门口,男人身形健壮,脸上带着长途跋涉后的倦意和忧虑,女人则显得有些纤细,深色的卷发有些凌乱,但那双温柔的眼睛在看到亚瑟怀中的襁褓时,立刻盈满了母性的关切。
他们是阿莫斯和埃莉诺·迪戈里。
“阿莫斯!
埃莉诺!”
亚瑟连忙招呼。
“我们接到消息就立刻赶来了,亚瑟。”
阿莫斯的声音急促,目光牢牢锁定那个襁褓,“这就是波特家的小女儿?”
他大步上前,动作却带着一种刻意的轻柔。
埃莉诺更是首接走到亚瑟身边,伸出手,指尖带着微微的颤抖,小心翼翼地触碰婴儿滚烫的小脸,声音轻得像怕惊碎一个梦:“哦,可怜的小天使……”她抬头看向邓布利多,眼中带着恳求,“阿不思,让我们……”邓布利多的目光在迪戈里夫妇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审视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灵魂。
最终,他缓缓地点了点头,沉静的声音在寂静的厨房里回荡,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定力量:“是的,埃莉诺,阿莫斯。
这个孩子需要一个新的家,一个充满温暖、稳定和爱的家。
我相信你们能给她这一切。”
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变得极其深邃,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维奥莱特·莉莉·波特——她的名字,是她父母留给她的印记,也是她应得的身份。
让她永远记得,她来自何等的爱和牺牲。”
埃莉诺再也忍不住,泪水滑落。
她无比郑重地从亚瑟手中接过那个轻得令人心碎的小生命,像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易碎品。
阿莫斯伸出宽厚的手掌,轻轻覆盖在妻子抱着孩子的手臂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和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