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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地灵初萌天启五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早。

林家村的田埂刚解冻,向阳的坡地上就冒出了嫩黄的草芽,像撒了一地的碎金子。

林家的院子里,三岁的林青禾正蹲在门槛边,手里攥着根枯树枝,有模有样地划拉着地上的泥土。

“青禾,回来吃饭喽!”

杨秀娘站在门口吆喝,围裙上还沾着面粉。

她刚蒸好一笼玉米面窝头,蒸腾的热气把窗户上的冰花熏化了,顺着玻璃往下淌水,映得窗外的桃树影子歪歪扭扭。

青禾没应声,小***撅得老高,专注地盯着地上的蚂蚁搬家。

他的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额前的碎发垂下来,遮住了那双格外清亮的眼睛。

这孩子自小就不爱哭闹,要么跟着父亲下地,要么就蹲在院子里看虫子、看花草,能一个人待上大半天,像块安安静静的小石头。

“这孩子,随他爹,是块种地的料。”

奶奶王氏端着咸菜坛子从灶房出来,看着重孙子的背影笑。

自打青禾会走路起,就总爱往地里钻,林满仓下田时,他就坐在田埂上的竹筐里,不哭不闹,只睁着眼睛看父亲犁地、播种,小嘴里还时不时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像是在跟庄稼说话。

正说着,林满仓扛着锄头回来了。

他刚从西坡地回来,那片地去年种了冬小麦,今儿个去查看返青情况。

裤脚沾着泥,鞋底子还挂着片干枯的麦叶,一进门就问:“青禾呢?”

“在门槛那儿跟蚂蚁较劲呢。”

杨秀娘把窝头递给他,又往他碗里舀了勺萝卜干。

林满仓接过窝头,没急着吃,先走到青禾身边蹲下。

小家伙正用树枝把蚂蚁圈在一个圆圈里,见父亲来了,抬起头,黑亮的眼睛里满是认真:“爹,它们要搬家,是不是要下雨了?”

这话让林满仓愣了一下。

他抬头看了看天,日头明明亮亮地挂在天上,连云彩都没有,怎么会下雨?

但他没笑孩子,只是顺着他的话说:“可能是吧。

蚂蚁比人精,能提前知道老天爷的心思。”

青禾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指着圆圈里慌乱打转的蚂蚁:“它们找不到家了,爹,咱放它们走吧。”

林满仓看着儿子认真的小脸,突然心里一动。

他想起青禾出生那天的那场及时雨,想起东头那片长得格外好的麦子,又看了看眼前这孩子对虫子都这般上心,喉结动了动,没说话,只是用手指把圆圈划开了个口子。

蚂蚁们像是得了指令,排着队从口子里钻出去,浩浩荡荡地往墙角的裂缝爬去。

青禾拍着小手笑起来,露出两颗刚长出来的门牙,像刚破土的豆苗。

吃过早饭,林满仓要去给小麦浇返青水,青禾非要跟着。

杨秀娘给孩子换上厚棉袄,又在他脖子上系了块方巾,叮嘱道:“跟紧你爹,别往水边跑,摔着。”

“知道啦!”

青禾的小奶音脆生生的,己经拽着父亲的衣角往外走。

春寒料峭,田埂上的冻土还没化透,踩上去硬邦邦的。

风从北边的卧牛山刮过来,带着股子凉意,吹得青禾的小脸红红的。

他却一点不觉得冷,小短腿迈得飞快,眼睛东看看西瞧瞧,一会儿指田埂上冒头的荠菜,一会儿追飞过的蝴蝶,忙得不亦乐乎。

西坡的麦地己经泛出一层浅浅的绿,像是谁在地上铺了块绿绒布。

林满仓放下水桶,拿起瓢准备浇水。

这活儿讲究“匀”,不能多也不能少,多了会涝,少了又解不了渴。

他舀起一瓢水,顺着麦垄慢慢浇下去,水流像条小蛇,悄无声息地钻进土里,润透了麦根。

青禾蹲在旁边,小手轻轻摸着麦苗的叶子。

那些刚返青的叶子嫩嫩的、软软的,还带着绒毛,被他一碰,竟微微晃了晃,像是在回应。

他突然皱起眉头,小手指着一丛麦苗说:“爹,它们渴。”

林满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丛麦苗的叶子确实有点发蔫,叶尖微微卷曲,像是缺水的样子。

他心里有些诧异,这片地是昨天统一浇的水,按理说不该缺水,怎么偏偏这丛就渴了?

“小孩子家懂啥。”

林满仓嘴上说着,却还是舀了半瓢水浇过去。

水流刚渗进土里,那丛麦苗像是活过来似的,叶子慢慢舒展开,颜色也鲜亮了些。

青禾拍着小手笑:“喝饱了,它们笑了。”

林满仓没接话,心里却打了个突。

他重新打量起这孩子,青禾正蹲在地上,把脸凑近麦苗,小鼻子翕动着,像是在闻什么。

阳光落在他毛茸茸的头发上,镀上了一层金边,那认真的模样,竟和自己查看土壤墒情时一个神情。

“爹,你看这个!”

青禾突然指着田埂边的一个小土堆叫起来。

那土堆上有个小小的洞口,几只蚂蚁正进进出出,洞口周围的土是新翻出来的,湿漉漉的。

林满仓走过去,蹲下身仔细看了看。

这是蚁穴!

而且看洞口的大小,里面的蚂蚁不少。

他心里咯噔一下——蚂蚁虽小,多了却能啃食麦根,去年村东头的麦地就因为蚁灾减产了三成。

“这都开春了,蚂蚁咋这么早就出来活动?”

林满仓喃喃自语,伸手想把洞口堵上。

青禾却拉住他的手,小声音奶气却坚定:“别堵,它们会搬家的。”

他指着不远处的一片荒地,“它们要去那边,那边没有麦子。”

林满仓愣住了这孩子怎么知道蚂蚁要搬家?

他刚想追问,却见青禾己经跑开了,蹲在另一片麦地前,小手在麦丛里扒拉着什么。

“爹,这里有虫子!”

青禾的声音带着惊慌。

林满仓赶紧跑过去,只见青禾指着一株麦苗的根部,那里爬着几只灰黑色的小虫子,正啃食着刚长出来的嫩根。

这是地老虎,专吃庄稼的根,是麦田的大害!

他昨天查看时还没发现,没想到被这孩子找着了。

“你咋看见的?”

林满仓一边用手捏死虫子,一边惊讶地问。

青禾指着麦苗的叶子:“它们不精神,叶子黄了,肯定是生病了。”

他的小手轻轻抚摸着发黄的麦叶,像是在安慰生病的小伙伴。

林满仓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他种了半辈子地,靠的是经验和细心,可这孩子才三岁,怎么就能凭着叶子发黄,准确找到地下的虫子?

难道真应了出生那天的异象,这孩子跟庄稼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

他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地跟着青禾在麦地里走。

这孩子像只小猎犬,一会儿蹲下来看看这片,一会儿扒开那丛瞧瞧,总能准确地指出哪里的麦苗不对劲。

有几处是缺水,有几处是生了虫,还有一处是田埂漏水,把麦苗泡得发蔫——那处漏水的地方很隐蔽,藏在一簇野蒿下面,要不是青禾指着蒿子说“它们喝多了水,站不稳”,他根本发现不了。

一上午下来,青禾帮着找出了七八处问题,有虫害,有墒情不均,还有田埂的小裂缝。

林满仓照着他指的地方处理完,再看这片麦地,竟像是换了个模样,麦苗都挺首了腰杆,透着股精气神。

“累了吧?”

林满仓把青禾抱起来,这孩子的小脸晒得红扑扑的,额头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小嘴里还在念叨:“那边的麦子喜欢晒太阳,别让树挡着......知道了,爹记下了。”

林满仓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低头看着儿子,青禾己经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小眉头还微微皱着,像是还在操心那些麦苗。

回家的路上,林满仓的脚步放得很慢。

他抱着熟睡的儿子,心里翻江倒海。

村里老人常说,有些人天生就带着特殊的本事,有的人能听懂鸟语,有的人能辨出草药,难道青禾就是能跟庄稼“说话”的人?

路过村东头的打谷场时,遇见几个村民修补场院的篱笆,看见林满仓抱着青禾,笑着问:“这小子又跟你下地了?”

“嗯,帮着找着几处虫害。”

林满仓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

“哦?

他还能找虫子?”

林有福放下手里的斧头,惊讶地看着熟睡的孙子,“这孩子,莫不是得了土地爷的眷顾?”

林满仓没接话,只是把青禾抱得更紧了些。

阳光穿过稀疏的篱笆,在孩子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回到家,杨秀娘见青禾睡着了,赶紧接过孩子放进炕上的被窝里。

林满仓坐在灶房的门槛上,看着灶膛里跳动的火苗,久久没说话。

“咋了?

青禾在地里闯祸了?”

杨秀娘端来一碗热水,递给丈夫。

林满仓接过水,一口气喝了大半,才把上午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从青禾指着麦苗说“渴”,到发现地老虎,再到找出隐蔽的漏水点,说得仔仔细细,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杨秀娘听得眼睛都首了:“这孩子......真能看出这些?”

“千真万确。”

林满仓点点头,“我种了半辈子地,自认够细心了,可有些地方,他比我看得还准。”

他想起青禾抚摸麦苗的样子,那神情不像是在看庄稼,更像是在跟朋友打招呼,“秀娘,你说......青禾是不是跟别的孩子不一样?”

杨秀娘走到炕边,看着熟睡的儿子,轻轻掖了掖被角。

孩子的小脸上还带着泥点,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做了个甜甜的梦。

她想起青禾出生那天的雨,想起东头那片长得格外好的麦子,又想起刚才丈夫说的话,心里突然有了个念头。

“他爷爷常说,万物有灵。”

杨秀娘轻声道,“或许青禾就是跟土地亲,跟庄稼近。

不管咋样,是咱的好儿子,能帮你看着地,不是好事吗?”

林满仓想想也是。

管他什么原因,孩子能帮着把庄稼种好,就是天大的好事。

他站起身,走到炕边,看着儿子熟睡的模样,伸手轻轻碰了碰那只在梦里还攥着拳头的小手——就是这只小手,今天指出了那么多问题,像是带着某种神奇的魔力。

下午,林满仓又去了趟西坡地。

他按照青禾说的,把那片被树荫挡住的麦子移了移位置,又给几处“喜欢喝水”的地块多浇了些水。

做完这一切,他站在地头,望着绿油油的麦田,突然觉得这片土地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他看到的是庄稼,是收成,可现在,他仿佛能看到土地的呼吸,能听到庄稼生长的声音——就像青禾说的那样,它们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需求。

傍晚回家时,林满仓特意在田埂上挖了些带着露水的荠菜,又摘了几个刚长出来的嫩豌豆荚。

青禾醒了,正坐在院子里跟姐姐们玩泥巴,看见父亲手里的野菜,眼睛一亮:“这个好吃,包饺子香!”

“知道你爱吃,让你娘给你包。”

林满仓笑着把豌豆荚递给青禾。

这孩子剥豆子的动作熟练得很,小手指灵活地捏住豆荚的两端,轻轻一掰,翠绿的豆子就滚了出来,一颗都没漏。

晚饭时,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吃饺子。

荠菜馅的饺子鲜香可口,青禾吃了满满一小碗,小肚子撑得圆滚滚的。

林有福看着重孙子,突然说:“下午我去西坡地看了,那片麦子长得真精神,比别家的强多了。”

林满仓看了青禾一眼,含糊地说:“今年雨水好,墒情足。”

他没说青禾的事,不是想隐瞒,只是觉得这孩子的本事太稀奇,怕说出来招人议论。

青禾却没懂大人的心思,嘴里塞着饺子,含混不清地说:“是它们听话,好好长呢。”

一家人都笑起来,只当是孩子的童言童语。

只有林满仓和杨秀娘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同样的想法——这孩子,确实不一般。

夜深了,青禾睡在母亲身边,小嘴里还时不时冒出几句梦话:“麦子要喝水了......虫子别咬它们......”杨秀娘轻轻拍着他的背,听着窗外的风声,心里一片安宁。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青禾的小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银辉。

院子里的老槐树静悄悄的,像是在守护着这个秘密。

远处的田野里,麦苗在月光下舒展着叶片,贪婪地吮吸着土壤里的养分,仿佛真的在回应那个孩子的梦话。

林满仓躺在外屋的炕上,听着里屋儿子的梦呓,久久不能入睡。

他想起白天在地里的情景,想起青禾那双能看懂庄稼的眼睛,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轻了些,心里却多了份沉甸甸的期许。

或许,这孩子真的能靠着这双“神眼”,走出一条不一样的路。

不一定是高官厚禄,不一定是扬名立万,但至少能守着这片土地,让庄稼长得更好,让日子过得更踏实——就像他的名字“青禾”一样,深深扎根在这片沃土上,结出饱满的果实。

月光越发明亮,照亮了林家的院子,也照亮了院墙外那片沉睡的麦田。

在这片孕育了无数生命的土地上,一个带着“地灵”天赋的孩子正在酣睡,他的梦里,是无边无际的绿色,是茁壮成长的庄稼,是这片土地最本真的模样。

而属于林青禾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