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桥洞里的老太太
此时桥洞里靠着石壁缩卷着一个头发花白,满身污垢的老太太。
他的身边堆满了捡来的报纸和几件破衣裳!
寒风中夹裹着冰碴子,抽打着蜷缩在老旧桥洞里的那具躯体。
山洞里的老太太名叫“柳惜惜,”曾经那个眼中燃烧着清北烈焰的少女,如今只剩下一副包裹在破败棉絮里的枯骨。
六十西年的风霜,西十年的流浪,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与痴狂。
清华园的朱墙碧瓦,终究成了他疯癫岁月里一个永远无法抵达的幻影。
生命的最后一刻,他感觉身体轻飘飘地浮了起来。
低头,他清晰地看到了“自己”——那个瘦小、肮脏、蜷缩在冰冷泥地上、早己没了气息的躯壳。
深陷的眼窝像两口枯井,开裂的嘴唇冻成了青紫色。
一股巨大的、迟来了西十年的悲恸和尖锐到刺穿灵魂的悔恨,如同决堤的洪流,瞬间将他透明的魂魄淹没。
“错了…都错了啊…” 魂魄无声地嘶吼,透明的泪水汹涌而下,砸在冰冷的尸体上,却激不起一丝涟漪。
“清北…清北很好…哈德佛也很好…都好…都好过…冻死在这桥洞里…我这一生…蹉跎了…全蹉跎了…” 那两封印着深红校徽、被他弃如敝履的录取通知书,此刻在他灵魂的视野中无比清晰,成了对他偏执一生最无情的讽刺。
就在这滔天的悔恨几乎要将他的魂魄撕裂时,一道惨白刺目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撕裂了铅灰色的苍穹!
紧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在桥洞上方炸响!
柳惜惜只觉魂魄被一股无法抗拒的、狂暴的力量猛地攫住、撕裂、然后狠狠地掷向一片无边无际的混沌黑暗。
剧烈的眩晕和窒息感袭来。
柳惜惜感觉自己的“身体”沉重无比,头痛欲裂,耳边充斥着女人卑微的哭喊和一个微弱得几乎听不见的、像小猫一样的嘤咛声。
“婆婆!
你还我女儿!
她是你亲孙女啊!
你不能!
你不能啊——!”
声音凄厉绝望,带着产后特有的虚弱和沙哑。
同时,一个极其刻薄、充满戾气的声音在她自己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响起,尖酸得刺耳:“赔钱货!
生个丫头片子还有脸哭?
留着也是浪费粮食!
赶紧给我摁尿桶里溺了!
晦气东西!
是想气死我不成?”柳惜惜猛地睁开眼!
眼前景象让她灵魂都差点再次出窍:一个面色蜡黄、头发散乱、穿着打满补丁旧棉袄的年轻妇人,正满脸泪水,拼了命地想从“自己”怀里抢夺一个用破布包着的小小襁褓。
而“自己”——一双骨节粗大、布满老茧的手,正死死地抱着那个襁褓,作势要往旁边一个散发着浓重臊臭味的木桶里按!
那桶里浑浊的液体,正是准备溺死初生婴儿的“刑场”!
更可怕的是,柳惜惜瞬间感知到:这具身体,这个声音,这刻薄恶毒的灵魂,不是她的!
她是柳惜惜!
她是那个冻死了的流浪老太太!
可她现在却在一个陌生的、充满汗味、劣质头油味和尿臊味的身体里,正做着天理不容的恶事!
“住手!”
柳惜惜用尽全身力气,想夺回身体的控制权,想阻止这场惨剧。
但这具身体被原主的恶念驱动着,力气大得惊人。
就在李云秀再次扑上来抢夺孩子,两人撕扯的瞬间,虚弱的李云秀脚下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撞在了“柳西西”的身上!
“砰!”
一声闷响。
柳惜惜感觉自己的后脑勺狠狠撞在了身后粗糙、坚硬的门框棱角上。
剧痛袭来,眼前一黑,原主柳西西那充满戾气的意识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柳惜惜的灵魂,彻底占据了这具三十六岁的、刚刚撞死了“自己”的寡妇身体。
她踉跄一步,抱着襁褓的手下意识地松开了。
李云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倒在地,接住了掉落的女儿,紧紧护在怀里,惊恐万状地看着“婆婆”,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以为婆婆会立刻扑上来打死她。
柳惜惜靠在门框上,慢慢滑倒在地,后脑勺剧痛,眩晕感一阵阵袭来。
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又看看地上抱着婴儿瑟瑟发抖、满眼绝望的李云秀,再看看那散发着恶臭的尿桶……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宿命般的悲凉涌上心头。
前世冻死桥洞,悔恨滔天。
今生魂落恶妇,开局就“撞死”了自己,还差点亲手溺死一个婴儿?
老天爷,你这玩笑开得也太大了些!
她张了张嘴,想说话,喉咙却干涩发紧。
看着李云秀怀里那个皱巴巴、红通通、闭着眼嘤嘤哭泣的小生命,柳惜惜前世那点仅存的、属于读书人的良知和此刻作为“祖母”的复杂情感,剧烈地翻腾起来。
她用一种完全不同于原主刻薄尖利的、带着浓浓疲惫和一丝沙哑的语调,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像是在问李云秀,又像是在问自己,更像是在对前世那个偏执的自己低语:“…清北…考上了…又能…怎么样呢…”说完就没了意识!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地上的李云秀彻底懵了,惊恐的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婆婆…这是撞坏脑子了?
还是…鬼上身了?
“娘,云秀,稳婆来了!”
门外一个年轻的男子声音响起,伴随着推门而入的“吱呀”声响,一个男子拽着一个老妇人匆匆推门而入!
“娘,娘你怎么了?
云秀,娘……娘他怎么了?
为何躺在地上?”
男子许大牛一脸懵的看向自己媳妇询问道!
身后的妇人是这十里八村有名的稳婆张大娘!
此时稳婆看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老妇人,吓得尖叫到道:“啊啊~死人了,死人了!”
连要接生的产妇也不管不顾了,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相公我……我不是故意推婆婆的!”
说着也呜呜呜的抱着怀里的小婴儿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