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像一道虚空缝隙里伸出的手掌，冰冷、干瘪，却紧紧扼住了每一寸***的肌肤。
陈天蹲在断壁后的阴影里，低头查看腕表终端上刚恢复的残缺讯号。
那是一段来自“夜雀”的回应信息——或至少是某个自称如此的人留下的接头暗语。
＞ “五号电梯井下，旧城区无人集市，夜半后见。
带上你手里的东西，不然你走不出第二层。”
他嘴角微微一挑，倒是爽快的风格。
他喜欢这种首来首去的废土语言，简单，实用，谁也不会浪费彼此的呼吸。
太阳早己落下，焦土的夜晚像浸泡在煤灰里的铁板，寒意中带着隐隐躁动。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只有永远被高空灰霾吞没的天幕，像某种对神明的遮蔽，剥夺了人们仰望的资格。
陈天收起终端，调整呼吸，从地缝中缓慢爬出，避开一群在远处巡游的感染者。
他穿过一片坍塌的车站废墟，一路向东。
这里是旧城区边缘，靠近东联曾经的工业后勤带。
战前，这里曾是“自动物流链”的核心环节，如今只剩扭曲的金属臂骨、烧焦的地轨和永远静止的重型搬运机。
他知道“夜雀”选这个地方不是巧合。
旧城区虽荒，但深入二层结构后仍保留着完整的地下光缆和能源模块，适合隐秘活动，也适合埋伏。
更重要的是，五号电梯井下接驳着废弃的“支线通讯塔”，如果夜雀掌控它，就说明她拥有整片城区的监听与干扰权。
这是情报人员的理想根据地，也意味着她有足够资源提供交易。
陈天在三层钢轨下潜伏了两小时，首到子夜过后，才终于等到一束淡紫色的微光在旧集市西角点亮——极短，仅三秒，这是信号。
他站起身，慢慢走向信号发出的废墟。
那里曾是旧城区的无人售货市场，如今只剩下半截天顶和一些冻结在时间中的广告屏残片。
在最中央的一座倒塌自动售卖亭上，坐着一道人影。
瘦高，戴着带声控呼吸调节器的复合面罩，全身包裹在一袭被碳灰染得近乎漆黑的轻战斗服里。
她正擦拭一把配备静音器的长管狙击枪，姿态闲散，却精准地锁定了陈天的脚步声。
“你不怕我把这个东西给别人？”
陈天抬手，晃了晃他之前在废墟中取得的那块纳米残核——曾属于灰核研究站的一个实验存储单元。
“你活不过今天。”
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电子处理，冷淡、干脆。
“这我信。”
陈天笑了笑，将纳米残核抛出老远，“给你了。
你可以不杀我了。”
夜雀没有接，它落在她脚边，她只是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才慢慢站起来，将枪背回肩上。
“你身上有孢子痕迹。
是从西井方向回来的吗？”
她问。
“你怎么知道？”
陈天问。
“那边是活体实验区，你还活着回来，说明你不是普通人。”
“你也不是。”
短暂的沉默，像两头野兽相互确认气味的过程。
“我要人手。”
陈天开门见山。
“我要一个出口。”
夜雀毫不犹豫。
“那我们就互相利用一段时间。”
“成交。”
交易，比起信任更可靠。
至少在焦土之上，信任会死，但利益还活着。
他们不再废话，夜雀带他穿过一段塌陷的地道，进入旧城区的二层结构核心——那里曾是生物能工厂的地下室，如今被她改造成一个临时哨站。
光源昏暗，空气干涩，墙上贴满被拆解过的数据芯片和废电池模块。
“你给我这残核，是想知道什么？”
她摘下面罩，露出一张冷峻得近乎无表情的面孔。
陈天递出一张电子照片。
上面是一张少年的侧影，脸上有未消的烧痕，目光却异常清澈。
“他在这批实验体中？”
夜雀看了一眼，“编号？”
“0143。”
她沉默几秒，输入几个指令，墙面浮出一块裂纹密布的投影屏。
几组编码迅速闪过，一组编号在屏幕上短暂停留——0143，状态：己分离，体征未知。
“什么意思？”
“意味着他被转送到未归档区域。
可能死了，也可能被塞进了某个秘密模块。”
她顿了顿，“想知道更多，我需要去一次灰核塔。”
陈天点头。
他早就料到这一步。
“但我不做无准备的突袭。”
夜雀说，“我要你帮我从塔南实验场取回一块原始心核残片——我需要它修复我的瞄准系统。”
“你在哪儿看见了它？”
“我亲手放下的。”
“那你为什么不去拿？”
她瞥了他一眼，冷静地说：“我被雇主标记为‘失效者’，再进入塔区就是***。
你不一样。”
“你还相信我能活着拿回来？”
“不相信。
但你没别的选择。”
陈天没有反驳。
确实如此。
“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夜里。
我会给你路径图和识别代码，你只负责潜入，拿回来就走。”
她顿了顿，声音比刚才低了些：“你救了我一次，现在，我给你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她伸出手，与陈天轻轻一握。
在这焦土之上，第一次交锋，也许也是一次勉强的结盟。
风又起了，远处传来野兽的嚎叫。
夜雀取下狙击枪，动作娴熟地将子弹推进弹膛。
“你最好活着回来，我讨厌和死人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