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里抱着个粗陶药罐,罐里飘出苦艾与紫苏混合的气味。
江澄站在廊下看他,玄色广袖被风掀起一角,露出腕间淡青的血管——昨夜在乱葬岗,林砚用银针替他挑出了藏在血管里的鬼手残毒,此刻那毒正顺着针孔往外渗,像条黑色的小蛇。
"醒了?
"江澄的声音比昨夜冷了几分,却没了那股拒人千里的锋锐。
他踢了踢脚边的竹篓,里面装着刚采的九节菖蒲,"老夫人说你救了我,要给你摆三天流水席。
我替你回绝了。
"林砚抬头笑:"三公子这是怕我贪吃?
"江澄耳尖微烫,别过脸去看莲池。
池中白莲半开,荷叶上凝着露珠,倒映着他紧绷的下颌线。
林砚这才注意到,他腰间的清河印不再是从前的鎏金,而是蒙了层暗灰——那是被邪修怨气侵蚀的痕迹。
"跟我来。
"江澄突然转身,鞋跟碾过满地的莲瓣,"阿姐醒了。
"竹屋的门帘被掀开时,林砚闻到了浓重的药味。
江厌离倚在竹榻上,苍白的脸像浸了水的纸。
她原本总是含笑的眼睛此刻半阖着,睫毛上沾着冷汗,腕间缠着的帕子浸透了黑血——那是温氏的"蚀骨散",专破修士的护体灵光。
"阿姐?
"江澄快步上前,指尖刚碰到她的额头,就被烫得缩回。
林砚放下药罐,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囊。
他的银针是用九转莲的茎秆淬炼的,每根都泛着淡金光泽。
原主记忆里,老道士曾说:"九转莲通灵,银针渡厄,是医修的命。
""三公子,让开。
"他掀开江厌离的衣袖,只见她手臂上布满青紫色的纹路,像无数条小蛇在皮肤下游走。
这是蚀骨散入体的征兆,若不及时拔毒,三日之内必会攻心。
"你要做什么?
"江澄挡住他的手,"阿姐的毒连金麟台的医师都治不好,你...""我能。
"林砚的指尖按在江厌离的"大椎穴"上,"中医说督脉为阳脉之海,这里是驱毒的关键。
你信我,否则阿姐撑不过今夜。
"江澄的瞳孔缩了缩。
他见过太多江湖骗子,可眼前这个浑身狼狈的小乞儿,此刻正垂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阴影,语气却笃定得像是能掐会算。
"好。
"他咬着牙退开半步,"若治不好,我立刻把你丢进莲花池喂鱼。
"林砚笑了。
他取出三寸长的银针,在指尖捻了捻,精准刺入江厌离的"大椎""命门""气海"三穴。
银针刚入体,江厌离突然剧烈颤抖,黑血顺着帕子往下淌,滴在竹席上滋滋作响。
"这是毒在往外排。
"林砚取出第二根针,刺向她的"曲池穴","三公子,按住她的手。
"江澄犹豫片刻,伸手扣住江厌离的手腕。
他的指尖刚碰到她的脉搏,就被一股热流震得缩回——那是林砚的医修血脉在渡灵,通过银针将江厌离体内的毒引到了自己身上。
"你疯了?
"江澄抓住他的胳膊,"这毒会废了你的灵脉!
""医者不自医,怎么救人?
"林砚的额头沁出冷汗,却仍在笑,"再说了,我这条命本来就是捡的。
"竹屋里突然安静下来。
江厌离的颤抖渐渐平息,黑血不再流淌,她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眼:"阿澄...我是不是在做梦?
""阿姐醒了!
"江澄的声音带着鼻音,他松开手,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裳全被冷汗浸透了。
林砚踉跄着扶住竹榻,脸色比江厌离还白,腕间的银针还在微微发抖。
"小砚!
"江澄扶住他,这才发现他的指尖正在渗血——那些被银针扎破的地方,正渗出淡金色的血,滴在江厌离的帕子上,黑血竟像被火烤般迅速褪色。
"这是...九转莲?
"江澄的声音发颤。
他曾在族中古籍里见过记载:上古医修一脉,血脉中蕴含九转莲之力,能生死人肉白骨。
可这种血脉早己断绝千年,怎么会出现在个小乞儿身上?
林砚擦了擦额头的汗,勉强笑道:"三公子,现在可以给我摆流水席了吧?
"江澄突然松开他,转身大步走到门口。
他背对着林砚,声音却比任何时候都轻:"老夫人,去厨房炖碗冰糖燕窝。
要...要加莲子的。
"林砚望着他的背影,突然笑出声。
他摸出怀里的药罐,掀开盖子,里面飘出的药香混着莲花坞的晨雾,竟比消毒水好闻一万倍。
窗外传来脚步声。
林砚抬头,看见个穿月白锦袍的少年倚在门框上,手里转着支陈情笛,嘴角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听说云梦来了个会扎针的小医仙?
我就是魏无羡,来瞧瞧热闹。
"林砚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认出了这张脸——原著里最鲜活的"夷陵老祖",此刻正带着三分狡黠、七分真诚,朝他伸出手:"喂,小医仙,要不要试试我的笛子?
说不定能给你助个兴。
"江澄猛地回头,眼神冷得能冻死人:"魏婴,你又乱跑!
"魏无羡撇了撇嘴,却没在意,反而凑到林砚面前:"我闻见药香了,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特别的药材?
我最近在研究符咒和药草的搭配,要不...咱们聊聊?
"林砚看着眼前这两个原著里的顶流,突然觉得,这乱世里的烟火气,比手术室的灯光温暖多了。
他摸出银针囊,对魏无羡晃了晃:"有兴趣的话,可以试试当我的人体模型——保证不疼。
"魏无羡眼睛一亮:"成交!
不过先说好,要是扎疼了,我可要用鬼笛吓你哦~"江澄的脸色更黑了。
他转身走进竹屋,却没关门,任由晨风吹进来,卷着药香、莲香,还有少年人叽叽喳喳的笑声,漫过整个莲花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