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川猛地从床上弹起,冷汗浸透睡衣紧贴后背,喉咙里残存着腐土的腥气。
又是那个梦——猩红的圆月低垂欲坠,将破败的飞檐斗拱染成血色,风里裹着铜铃细碎的呜咽。
他踉跄冲进洗手间,掬起冷水泼在脸上,水流顺着下颌滴落,镜中映出一张苍白年轻的脸,眼下挂着浓重的青影。
书架上那本摊开的《大胤王朝异闻录》被夜风吹动书页,恰停在记载“癸亥年血月,镜渊祭启”的段落,墨字在月光下泛着幽光。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抚过书页,指尖骤然传来灼痛,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燎过,一个扭曲的“祭”字竟在他皮肤上浮现了一瞬,又迅速隐没。
同一片血月,正悬在市中心美术馆巨大的玻璃穹顶之上。
苏晚照端着相机,镜头扫过民俗展厅深处一幅名为《祀》的油画。
暗红基调的画面里,一群黑袍人匍匐于高耸的祭坛之下,坛顶悬着一面边缘破损的青铜古镜。
当她聚焦镜面斑驳的纹路时,一股阴冷的湿气陡然缠上脚踝。
画面诡异地流动起来——祭坛缝隙渗出粘稠的暗红液体,沿着画框蜿蜒滴落,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一小滩刺目的红。
更骇人的是,祭坛中央那个被捆绑的、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头颅以一个人类无法企及的角度,缓缓转动了一百八十度!
惨白的面孔正对镜头,嘴唇无声开合,苏晚照分明读懂了那口型:“来……” 她惊喘着倒退一步,撞上身后冰冷的玻璃展柜,柜中一枚生锈的青铜铃铛兀自“叮铃”一颤,死寂中格外刺耳。
沈清川试图用学术理性驱散梦魇,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搜索“癸亥年血月”,网页却瞬间被无数蠕动的乱码吞噬,屏幕闪烁几下彻底黑屏,映出他自己惊疑不定的脸。
就在此时,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弹出,只有冰冷三个字:“看窗外。”
他猛地拉开窗帘——对面公寓楼顶巨大的广告牌正播放着血月天文奇观的预告,鲜红的日期像烙铁烫进眼底:七月初七 正是《异闻录》中记载的血月降临之日!
一股寒意从脊椎炸开。
他烦躁地抓起床头那本《大胤民俗志》想压压惊,书页翻动间,一张泛黄脆硬的旧照片飘落在地。
照片里是一座阴森的深宅大院,朱漆剥落,门楣正中悬挂的匾额,赫然刻着两个他梦中无比熟悉的大字:镜渊 而照片角落,一个穿着前朝服饰、面容模糊的老妇,正抬手指向宅邸深处,指尖的方向,隐约可见一面嵌在影壁上的青铜古镜轮廓。
苏晚照逃也似的离开美术馆,城市霓虹无法驱散骨髓里的寒意。
她下意识举起相机翻看刚才抓拍的《祀》局部,放大祭坛中央那女子的面孔——像素点模糊晃动,女子的脸竟变成了她自己的模样!
冷汗瞬间浸透后背。
她跌跌撞撞冲回出租屋,反锁房门,背抵着冰凉的门板急促喘息。
目光扫过书桌,她送给闺蜜林小曼做生日礼物的那面巴掌大的仿古梳妆镜,此刻正静静躺在桌角。
镜面幽暗,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
她着了魔般走近,指尖颤抖着抚上冰凉的镜面……镜中她的倒影忽然诡异地笑了,嘴角咧到耳根。
紧接着,一只枯槁、布满尸斑的手,带着浓烈的腐臭气息,猛地从镜面深处伸出!
灰黑的指甲尖锐如钩,带着刺骨的阴寒,精准地扼住了苏晚照的咽喉!
窒息的剧痛和死亡的腐臭瞬间将她淹没,那只手的力量冰冷而不可抗拒,正将她一点点拖向那深不见底的镜中深渊……喉骨在枯爪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苏晚照的视野被镜中扭曲的黑暗吞噬。
就在意识即将涣散的最后一刻,扼住咽喉的枯爪手背上,一道细长扭曲的疤痕映入她充血的眼底——那疤痕的形状,竟与沈清川梦中古镜边缘那道狰狞的裂痕,一模一样 冰冷的绝望攫住心脏,镜面深处,一点猩红的光芒幽幽亮起,缓缓旋转,最终凝聚成一轮冰冷的、令人窒息的——血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