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液体猛地灌进鼻腔,带着一种消毒水混合铁锈的、令人作呕的腥甜,
瞬间扼住了我的喉咙。肺叶像个被粗暴捏扁的破口袋,火烧火燎地剧痛起来。
意识在浑浊的黑暗里徒劳地挣扎,像沉入沥青的飞蛾。视野最后定格的画面,
是浴缸上方那盏廉价的、接触不良的吸顶灯,惨白的光晕在水波扭曲下,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然后彻底熄灭。窒息。黑暗。永恒的坠落感。然后——“哗啦!
”我从灌满水的浴缸里猛地弹坐起来,心脏像擂鼓一样疯狂撞击着肋骨,几乎要破膛而出。
冰冷的水珠顺着湿透的赤红发丝滚落,滑过眼睑,沿着脸颊和脖颈一路蜿蜒,
带来刺骨的寒意。我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吸气都像是要把整个肺叶撕裂开,
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浴缸里的水还在剧烈晃荡,冰冷地拍打着***的皮肤,
激起一层细小的鸡皮疙瘩。第三次了。
这是第三次从这个该死的、灌满水的廉价浴缸里挣扎着醒来。每一次,
都以一种被精心设计、却又毫无美感可言的“意外”将我送回起点。第一次,
是刺耳的刹车声混合着骨头碎裂的闷响。我甚至没看清撞飞我的是什么车,
身体像断线的破布娃娃一样被抛向空中,
视野里只剩下城市上空那片被霓虹灯污染成病态紫色的、肮脏的天穹。剧痛只持续了一瞬,
意识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第二次,是在一家廉价咖啡馆。一杯廉价咖啡,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杏仁苦味。剧毒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心脏,视野迅速模糊、发黑,
倒下去之前,最后瞥见的是邻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人模糊的侧影,帽檐压得很低,
嘴角似乎……向上弯了一下?然后是第三次,这该死的浴缸。每一次死亡,
都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粗暴地抹去。没有审判,没有停留,只有意识沉入冰冷虚无的瞬间,
然后又在窒息与剧痛中,被强行塞回这个同样冰冷的躯壳,
塞回这个散发着霉味和廉价消毒水味道的出租屋浴室。水珠还在不断从发梢滴落,
砸在浴缸边缘的水渍里,发出单调而令人心悸的“嗒…嗒…”声。
每一次都像砸在我紧绷的神经上。心脏的狂跳稍稍平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的疲惫,
还有一股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灼烧着理智的暴怒。我粗鲁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动作带着一种发泄般的狠劲,指关节捏得发白。水珠被甩开,溅在冰冷的瓷砖墙壁上。
视线清晰起来,环顾着这个狭小、逼仄、处处透着一股潮湿霉烂气息的空间。
破旧的白色塑料浴帘半拉着,上面布满了可疑的黄色水垢斑点;角落里一个生锈的铁架子,
上面歪歪扭扭地放着廉价的洗发水和香皂;唯一的光源是头顶那盏接触不良的吸顶灯,
惨白的光线不稳定地闪烁着,在晃动的水面上投下扭曲破碎的光斑。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霉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死亡残留的气息,
是我每一次溺亡时灌入喉咙的味道。每一次重生,这味道都更深地烙印在记忆里。
为什么是我?那个一次次将我推向死亡边缘的人,是谁?那双藏在暗处的眼睛,究竟在哪里?
冰冷的愤怒在胸腔里翻涌,像一团冰冷的火焰。我猛地吸了一口气,
那带着霉味和水汽的空气冲入肺腑,反而激起一股更强烈的恶心感。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前三次的“意外”像冰冷的嘲笑,这一次,必须不一样。我双手用力撑住冰冷的浴缸边缘,
皮肤被粗糙的搪瓷硌得生疼。湿漉漉的身体因为寒冷和残余的恐惧微微颤抖着,
肌肉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我咬紧牙关,调动起全身仅剩的力气,
试图将自己从这口象征死亡的冰冷水棺材里***。水花被搅动得更响,
哗啦啦地泼溅到肮脏的地面上。就在我的膝盖刚刚离开水面,身体重心前移,
即将获得自由的一刹那——“咔哒。”一声极其轻微、却又异常清晰的金属机构咬合声,
在浴室潮湿死寂的空气里骤然响起。像一颗冰冷的子弹,
精准地击碎了我刚刚凝聚起来的所有决心和愤怒。我全身的肌肉瞬间僵死,
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凝固成了冰渣。撑在浴缸边缘的手指,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
我保持着那个半起未起的、极其狼狈的姿势,僵硬地、一寸一寸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视线,带着溺水者般的绝望和难以置信,越过浴缸边缘冰冷的水珠,
越过半拉着的、布满污渍的塑料浴帘,投向浴室那扇摇摇欲坠、布满水雾的磨砂玻璃门。门,
不知何时,无声无息地敞开着一条缝隙。缝隙之外,
是出租屋客厅里那片更加深沉的、令人心悸的黑暗。而在那片黑暗与浴室惨白光晕的交界处,
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如同从噩梦中直接走出的剪影,静静地矗立在那里。
光线吝啬地勾勒出他宽阔的肩膀轮廓,却吝于照亮他的面容。
他穿着一身剪裁利落、质感冷硬的深色西装,与这破败肮脏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一件被误放在垃圾堆里的昂贵艺术品。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袋里,
姿态闲适得仿佛只是来参观一处令人不悦的风景。时间仿佛被冻住了。
水滴从发梢滴落的声音被无限放大,敲打在心脏上。浴室里潮湿的霉味、残留的消毒水味,
混合着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沉沉地压下来。我看着他。或者说,
试图穿透那片笼罩在他脸上的阴影,看清那个操纵我生死轮回的猎手。他动了。极其缓慢地,
迈出了一步。锃亮的黑色皮鞋踩在浴室湿漉漉、布满水渍的廉价瓷砖上,
发出轻微却清晰的“嗒”声。一步,又一步,沉稳而笃定,如同死神在丈量自己的领地。
他走进了浴室惨白的光晕里。光线终于吝啬地照亮了他的下半张脸。线条冷硬的下颌,
薄薄的、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唇角……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冰冷的弧度。不是微笑。
那是一种更接近于……玩味,或者说,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他停在了浴缸边,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依旧僵在浴缸里的我。
极其干净、冰冷、毫无人气的味道——像是某种昂贵的雪松调须后水混合着消毒酒精的气息,
与这浴室的污浊霉烂形成刺目的反差。他的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冰冷而锐利地滑过我的脸,
带着一种评估物品价值般的专注,最后定格在我因惊恐而微微睁大的眼睛上。
那目光里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骨髓生寒的平静。然后,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带着一种奇异的金属摩擦般的质感,不高,
却像冰锥一样轻易刺穿了浴室里沉重的寂静,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我的耳膜上:“滋味如何?”他微微歪了下头,
那冰冷的审视感更重了,“第三次了。”他顿了顿,似乎在品味我的恐惧和狼狈,薄唇微启,
吐出的字句清晰得如同冰珠坠落:“你只剩两条命了。”我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
彻底冻结成了冰。“你只剩两条命了。”那句话,带着金属般冰冷的余韵,像淬了毒的针,
深深扎进我的耳膜,然后顺着神经一路冻结了我的血液。
浴缸里冰冷的水仿佛瞬间变成了凝固的沥青,将我死死地焊在原地。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数字!这个如同诅咒般烙印在我意识最深处的秘密——三次重生,如今仅剩两次!恐惧,
纯粹的、冰冷的、足以吞噬一切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但在这灭顶的恐惧之下,
一股更尖锐、更滚烫的情绪猛地炸开——那是被彻底看穿、被当成笼中困兽戏耍的暴怒!
“你…是谁?!”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嘶哑破碎得连我自己都感到陌生,
带着溺水后的破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湿透的红色发丝黏在脸颊和脖子上,
水珠还在不断滑落,狼狈不堪。他依旧站在浴缸边缘,像一尊没有温度的雕像,
阴影完全笼罩了我。那张隐在光线明暗交界处的脸,
只能看清冷硬的下颌线条和那抹毫无人气的薄唇。对于我的质问,
他只是极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扯动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更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这不重要。”他的声音毫无波澜,视线扫过我因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
最终落在我紧抓着浴缸边缘、指节泛白的手上。“重要的是,你还能玩几次?”玩?
他把我挣扎求生的痛苦,称之为“玩”?!怒火瞬间烧穿了恐惧的冰壳。
一股蛮力不知从何处涌起,我猛地从冰冷刺骨的水中站了起来!
水花“哗啦”一声剧烈泼溅开去,打湿了他锃亮的皮鞋裤脚,也模糊了浴室里惨白的灯光。
我赤脚站在湿滑的浴缸里,水珠顺着***的皮肤往下淌,
身体因为寒冷和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着,像一株在狂风暴雨中濒临折断的芦苇。
湿透的浴巾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狼狈的线条。“滚出去!”我嘶吼着,
声音因为用力过猛而劈裂,带着一种绝望的疯狂,“从我这里滚出去!”面对我的爆发,
他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那份冰冷的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最深的蔑视。他甚至微微向前倾身,
拉近了距离。那股雪松混合消毒酒精的冰冷气味,混杂着死亡的气息,更加强烈地压迫过来。
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头皮瞬间炸开的事情。他伸出了手。那只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
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指甲修剪得异常整洁干净,透着一种近乎病态的精致感。
这样一只手,此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轻轻抚上了我的脸颊。
冰冷!他的指尖触碰到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皮肤,直抵骨髓!
那不是人类该有的温度!我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躲开,身体却像被无形的锁链捆住,
动弹不得。他用那冰冷的指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仪式感,
擦去我脸上混合着浴缸脏水的水珠。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擦拭一件珍贵的易碎品,
与他那毫无温度的眼神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别急,”他的声音低沉,
带着一种近乎耳语般的诡异磁性,每一个字都像冰棱刮过我的神经,“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微微停顿,那双藏在阴影里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我的瞳孔,
直视着我灵魂深处那仅剩的两次机会。“我们…有的是时间。”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比浴缸里的水冰冷千百倍,从被他触碰过的皮肤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不是物理上的寒冷,而是对未知猎杀、对有限生命的、最深沉的绝望。他收回手,
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我皮肤的温度。他最后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清点一件即将到期的藏品。然后,他转过身,皮鞋踩在湿漉漉的瓷砖上,
发出规律而冷漠的“嗒…嗒…”声,从容不迫地走出了浴室。身影融入客厅的黑暗,
如同从未出现过。只有浴室里剧烈晃荡的水波,满地狼藉的水渍,
空气中残留的那一丝冰冷的雪松混合消毒水的味道,
以及我胸腔里那颗因为恐惧和愤怒而疯狂擂动的心脏,证明着刚才那地狱般的一幕并非幻觉。
“我们…有的是时间。”他的话,像一个冰冷的诅咒,缠绕在每一次呼吸里。接下来的日子,
我如同惊弓之鸟,将自己彻底锁在这间弥漫着霉味和死亡气息的出租屋里。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隔绝了外面那个霓虹闪烁、如同巨大怪兽般冰冷运转的赛博都市。
每一丝从门缝下吹来的风,都让我疑神疑鬼;每一次水管里传来的轻微异响,
都让我惊跳起来。食物只剩下压缩饼干和瓶装水,不敢点外卖,不敢开门。我蜷缩在角落里,
像一个被世界遗忘的幽灵,只有心跳声和无处不在的、被窥视的幻觉陪伴着我。
时间在这种极致的煎熬中变得粘稠而漫长。恐惧和愤怒在寂静中无声地发酵、膨胀,
像一团在黑暗中滋生的霉菌,逐渐侵蚀着理智的边界。不行。这样下去,
下一次死亡只会是时间问题。那个男人,那个叫渡鸦的怪物,他太从容了,从容得令人绝望。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等待猎物耗尽最后的力气,然后轻松收割。被动躲藏,
只有死路一条。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藤,缠绕上我的心脏。冰冷,疯狂,
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既然躲不开,逃不掉……那就主动迎上去!不是对抗,
不是挣扎。而是……拥抱死亡。用一次主动的、彻底的死亡,去换取信息!
去撕开他那张冰冷平静的面具!这个念头一旦生根,就再也无法拔除。
它在寂静的黑暗中疯狂生长,带着一种病态的吸引力。我抚摸着自己的胸口,
感受着皮肤下那颗心脏有力的搏动。一次心跳,一次呼吸,都无比珍贵。但此刻,
它们却成了我换取答案的唯一筹码。代价是生命。而回报,可能是……一线生机?
或者仅仅是更深的绝望?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继续龟缩在这里,结局早已注定。
第五次轮回的起点,不再是冰冷的浴缸水。意识如同被强行拽出粘稠的泥沼,猛地回归。
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伴随着一种熟悉的、身体被撕碎又强行拼凑的剧痛余韵。
视野里一片模糊的色块在疯狂旋转,耳膜嗡嗡作响。我大口喘息着,像一条离水的鱼。
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带着一种…金属和尘土的味道?眼前的景象渐渐清晰、稳定下来。
不再是那个噩梦般的出租屋浴室。我发现自己正靠坐在一条狭窄、肮脏的后巷深处。
身下是冰冷潮湿的水泥地,混合着不明的粘稠污垢。
空气里充斥着垃圾腐烂的酸臭、劣质机油的刺鼻气味,
还有远处霓虹灯管电流过载的“滋滋”声。头顶是两栋破败高楼挤压出的、一线狭窄的天空,
被城市永不熄灭的光污染染成一种病态的紫红色。巷子口,
巨大的全息广告牌闪烁着刺眼的粉蓝光芒,一个搔首弄姿的虚拟歌姬影像失真地跳动着,
投下破碎迷离的光影。这里是“锈带区”,城市的腐肉,混乱滋生的温床。
也是……最容易发生“意外”的地方。计划的第一步:把自己送到他面前。
送到一个他无法拒绝出手的地方。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
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残留的死亡幻痛。我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
就在这时,巷子口那片被霓虹灯污染的混沌光影,被一个高大、沉默的身影切开了。他来了。
渡鸦。依旧是那身笔挺得一丝不苟的深色西装,
像一道移动的、拒绝融入这片肮脏背景的阴影。他一步步走进狭窄的后巷,
锃亮的皮鞋踩过地上的污水和碎玻璃,发出轻微却清晰的脆响。步伐从容不迫,
仿佛只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惨淡的光线终于勾勒出他更多的面容。那张脸线条冷峻,
如同刀削斧凿,皮肤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鼻梁高挺,薄唇紧抿成一条没有弧度的线。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眼窝深邃,虹膜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冰冷的银灰色,
此刻正毫无情绪地锁定在我身上,像扫描仪在读取一件物品的编码。那目光里没有惊讶,
没有疑惑,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令人绝望的平静。他停在我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居高临下。
高大的身影完全挡住了巷口微弱的光源,将我笼罩在一片更深的阴影里。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雪松混合消毒酒精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压过了巷子里的腐臭。
“这次选的地方,很有自知之明。”他开口了,声音低沉平稳,毫无波澜,
像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视着他。
恐惧依旧像毒藤缠绕着心脏,但此刻,一种更强烈的、近乎疯狂的决心压倒了它。
我用尽力气,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其难看、混合着挑衅和绝望的笑容。“方便…你动手。
”我的声音嘶哑,带着喘息,“省得…你…再找地方。
”他银灰色的瞳孔似乎微微缩紧了一瞬,那冰冷的审视感变得更加锐利,
仿佛要穿透我的皮囊,看清我灵魂深处正在酝酿的疯狂计划。他沉默着,
像是在评估一件突然展现出不同特性的实验品。然后,他动了。没有多余的动作,
没有丝毫犹豫。
他右手极其自然地伸向西装内袋——动作流畅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抽出了一把武器。
不是枪。那是一把造型极其简洁、线条冷硬的战术直刀。刀刃在巷口霓虹灯光的折射下,
流淌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幽暗的蓝光。刀身不长,却透着一股纯粹为杀戮而生的致命感。
他握着刀,手臂下垂,刀尖斜斜指向地面。冰冷的银灰色眼瞳牢牢锁定了我的心脏位置。
来了。就是现在!在他握刀的手臂肌肉即将绷紧、发出致命一击的前一刹那,
我猛地用尽全身力气,做出了一个让空气都仿佛凝固的动作!不是躲闪!不是求饶!
而是向前扑!我像一颗被绝望和疯狂推动的炮弹,用尽仅存的所有力气,将身体狠狠撞向他!
目标,正是他手中那把幽蓝的刀尖!“噗嗤!
”一声极其沉闷、令人牙酸的利器穿透血肉的声音,在死寂的后巷里骤然响起!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冰冷的金属,
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势如破竹般的姿态,瞬间刺破皮肤,撕裂肌肉,穿透肋骨之间的缝隙,
精准无比地、带着一种残忍的物理法则,深深地、深深地楔入了我的胸腔!剧痛!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剧痛!像一颗炸弹在胸腔内引爆,瞬间摧毁了所有的神经信号!
视野猛地被一片猩红覆盖,巨大的力量冲击让我身体剧烈地一颤,
所有支撑的力量瞬间被抽空。我低头。看到那把幽蓝的刀身,已经完全没入了我的左胸。
只有一小截刻着冰冷纹路的刀柄,还握在他那只骨节分明、异常干净的手里。
温热的液体正沿着刀身和我的身体接触的地方,迅速涌出,浸透了单薄的衣服,
带着生命特有的、滚烫的腥甜气息,滴滴答答地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力量在飞速流逝。
剧痛如同潮水般席卷了每一寸神经,但更强烈的,
是一种灵魂被强行剥离躯壳的、冰冷彻骨的虚无感正在迅速蔓延。视线开始模糊、旋转,
渡鸦那张近在咫尺、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苍白脸庞,在猩红的视野里扭曲、晃动。黑暗,
如同浓稠的墨汁,正从视野的边缘迅速侵蚀过来。然而,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那永恒的冰冷虚无之前,我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力气,猛地抬起眼帘,
死死地盯住了渡鸦的眼睛!我要看到!看到他那张该死的、永远平静无波的面具,
被这突如其来的、猎物主动献祭般的死亡,撕开哪怕一丝裂缝!那双冰冷的银灰色眼瞳,
此刻清晰地倒映着我濒死的面容。在那片毫无情绪的冰冷深处,在那瞳孔收缩的瞬间,
我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转瞬即逝的波动!不是惊讶,不是怜悯,甚至不是愤怒。
复杂、更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一种精密仪器突然接收到一个超出计算范围的错误信号时,
瞬间产生的混乱和……难以置信的愕然?仅仅是一闪而逝。随即,
那丝波动迅速被更深的冰层覆盖、冻结。他的眼神重新恢复了那种无机质般的平静,
甚至比之前更加冰冷,更加深不见底。仿佛刚才那瞬间的涟漪,只是我的濒死幻觉。
他握着刀柄的手,极其稳定,没有一丝颤抖。然后,他动作干脆利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