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春雨绵密如织，打湿了玻璃上我们重叠的倒影。
我数到第三滴雨水在窗台摔碎时，听见命运齿轮转动的声响。
"就到这儿吧。
"你转动无名指上的素戒，戒痕处新生的皮肤泛着淡粉色。
我盯着你睫毛投在杯壁的阴影，突然想起那年冬夜你教我辨认星座时，睫毛上也结着这样的霜花。
雨伞骨在风中发出呜咽，你起身时碰倒了方糖罐。
碎裂声中有块方糖滚到我脚边，沾着你常用的柑橘香水味——那是我们跑遍七条街才找到的停产限定款，此刻却成了离别的注脚。
咖啡杯沿的裂痕在暖黄射灯下泛着琥珀色，那是上周争吵时你失手碰出的缺口。
你用小指勾住杯耳的动作还和从前一样优雅，指甲上新涂的裸粉色与素戒相映——这颜色是我去年情人节挑的，当时你说像初春樱花落在雪地上。
窗外春雨绵密如织，水痕将玻璃上的倒影切割成万花筒。
我们的影像在雨幕中重叠又分离，像极了那些在机场安检口徘徊的告别。
我数着第三滴雨水从霓虹招牌滚落，在窗台摔碎成八瓣时，听见命运齿轮咬合的声响。
"就到这儿吧。
"你转动无名指上的素戒，戒痕处新生的皮肤泛着淡粉色，如同我们初夜时你羞怯的耳垂。
银戒坠入拿铁泡沫的瞬间，我瞥见杯底未化的方糖正在缓慢下沉——这是你多年未改的习惯，总要先放糖再倒咖啡，说甜味需要时间渗透。
你睫毛在杯壁投下颤动的阴影，让我想起北海道雪夜的天文台。
那夜零下十五度，你裹着我的羽绒服教我辨认猎户座，睫毛结着细碎的霜花。
"你看那三颗腰带星，"你呵着白雾在玻璃上画线，"像不像婚礼上要交换的戒指？"我们呵气融化的冰窗后来被管理员训斥，你却偷偷在访客本上画了幅星图婚礼。
雨伞骨在风中发出垂死的呜咽，你起身时碰倒了黄铜方糖罐。
碎裂声惊飞了屋檐下的白鸽，有块方糖滚到我脚边，沾着你常用的柑橘香水味。
这味道让我们跑遍七条街才找到最后三瓶停产限定款，那天你穿着溅满颜料的工装裤，在仓库角落找到存货时突然吻我，说这是命运给坚持者的奖励。
服务生过来清理碎片时，你已走到门廊尽头。
雨丝斜斜掠过霓虹灯牌，在你驼色大衣上织出星尘般的反光。
我望着你伸手试风向的动作，想起上周整理书房时发现的机票——那张飞往普罗旺斯的单程票，日期定在下月初七，正是薰衣草花期最盛时。
你突然回头看了眼雨幕，这个角度与我们初遇时惊人相似。
那年毕业展酒会暴雨如注，你抱着被淋湿的油画撞进我怀里，松节油混着紫罗兰香水在西装前襟染出银河。
后来那件西装一直没洗，藏在衣柜深处像枚时光胶囊。
"要续杯吗？"服务生递来新方糖罐，我摇头时发现掌心嵌着半枚心形方糖——是你刚才偷偷放的。
糖块背面用焦糖写着"对不起"，这手法和你当年在咖啡拉花里藏告白如出一辙。
雨伞桶里只剩我的黑伞孤零零立着。
你总说讨厌黑色伞面像移动的棺材，却在下雨天故意忘带伞挤进我怀里。
此刻那把鹅黄色晴雨伞果然不见了，它本该挂在玄关，连同你未带走的针织围巾一起。
玻璃门开合带进潮湿的风，卷走了你留在桌角的餐巾纸。
上面用口红画着简笔笑脸，眼角挂着咖啡渍的泪滴。
这让我想起昨夜你收拾行李时，我在浴室发现的验孕棒包装盒——那个被揉成一团的空盒，此刻正在我大衣口袋发烫。
咖啡馆的蓝调钢琴换了曲子，是那年我们在塞纳河游船听过的《La Vie En Rose》。
你曾把歌词抄在素描本扉页，法文花体字下方注着："等八十岁时，要在左岸咖啡馆用皱纹跳这支舞。
"雨突然下得更急了，水幕中传来熟悉的***。
你遗忘在座椅下的手机亮起，锁屏壁纸还是我们去年在镰仓拍的合影。
江之电从樱花隧道穿出的瞬间，你踮脚吻我，飘落的花瓣粘在屏幕至今未擦。
来电显示是法航客服，提醒明早十点值机。
我望向窗外，你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街角，唯有霓虹灯在水洼里投下支离破碎的"EXIT"。
捡起最后一块方糖时，发现底部刻着微小字迹："宝宝的名字，叫春雨好不好？"雨伞在掌心自动弹开，鹅黄色的伞面内侧用荧光颜料画着星图。
猎户座三颗腰带星被描成心形，旁边是你新添的娟秀小楷："这次，妈妈先去找星星当戒指。
"便利店的自动门第37次开合时，冷气在货架间织出透明的茧。
你蹲在速食区前，羽绒服帽沿的貉子毛扫过我膝盖，带着札幌初雪的凛冽。
那顶帽子是我们在大雪封山的情人节买的，当时你呵着白雾说："要像北极狐那样相爱，在永夜中依偎着取暖。
"你指尖悬在饭团货架上游移，金枪鱼蛋黄酱与梅子紫苏的包装在冷光下泛着幽蓝。
这是你结束纽约并购案视频会议后的惯例——跨越十五个时区后，味蕾总固执地寻找故土的温度。
我数着你后颈散落的碎发，发现新添了三根银丝，在荧光灯下像流星划过夜空。
"尝尝这个。
"铝罐突如其来的凉意惊醒了昏沉的夜。
你手腕内侧的香水味混着葡萄甜香，让我想起普罗旺斯深夜的视讯——当时你身后是薰衣草田的星空，罐装果汁在镜头前凝着水珠："等收购案结束，我们去喝遍全世界的汽水。
"我们蜷在落地窗前，看扫雪车的探照灯将雪幕切成光之甬道。
你在玻璃上画薛定谔方程，呵出的白雾模糊了手机屏幕上的财务报告。
"看，"你突然把额头贴向玻璃，方程式的Ψ字母被体温融化成爱心的形状，"量子力学说我们此刻有67%的概率在热恋。
"收银员第三次偷瞄我们时，你从铂金包里掏出万宝龙钢笔。
发票背面渐渐浮现穿西装的兔子，怀表链子缠着心电图波纹。
"这是被时差诅咒的兔子先生，"你笔尖一顿，在兔子领结画上我们公司的LOGO，"他永远追不上正确的时间维度。
"纸飞机在货架间穿梭的轨迹像极了那晚的流星雨。
它最终卡在情人节巧克力堆里，机翼戳破"限定款"的金箔包装。
你笑着把剩余发票折成柴犬，étruit tout, sauf *** foi en toi."时间摧毁一切，除了我对你的信仰每月25日盘货时，我总会凝视那个被纸飞机击中的角落。
过期的生巧包装渗出可可脂，在货架留下泪痕般的污渍。
新来的实习生清点商品时，发现卡在最深处的纸飞机——墨迹被湿气晕染，兔子的怀表数字变成了"43"，正是我们错过的结婚纪念日编号。
有夜暴雨冲毁了电路，应急灯下我打开那张泛黄的发票。
紫外线照射后，兔子西装内侧显出微型字迹："今天吐了第七次，春雨可能是个爱闹腾的姑娘。
"日期停在你最后一次出差的清晨，正是诊室电话通知我孕检报告的那天。
街角新开的甜品店挂着柴犬打盹的霓虹招牌。
我推门时风铃惊醒了店主，她递来的热可可拉花竟是当年发票上的兔子图案。
"前任店主留了设计图，"她指着橱窗里永远停在三点十七分的时钟，"说要等某位客人来取寄存的时光。
"在储物柜输入密码"春雨生日"，弹出的铁盒里装满葡萄汽水拉环。
每个拉环内侧刻着经纬度坐标，串联起来是颗环绕地球的爱星。
最底层压着诊所的产检录像带，封面有你画的星空柴犬——它的项圈挂着婚戒，爪下踩着行小字："请让春雨在橱窗时钟走到终点时打开。
"檀木匣的沉香在凌晨三点最浓烈。
我蜷在飘窗边数信笺，第四十三封的邮戳盖着复活节岛的潦草日期。
你在巨石像脚下写的明信片沾着太平洋盐雾，画中颠倒的北斗七星旁标注："南半球的星空会跳舞，可惜舞伴缺席了十五个时区。
"最厚的信封用歌剧海报当封皮，里面躺着《歌剧魅影》二十五周年的镀金票根。
你在背面抄的台词被雨水洇成蓝色河流："说出口的每个永别，都是迟到的告白。
"这让我想起首演那夜，我在希斯罗机场狂奔时淋湿的衬衫，雨水中你发来的简讯还躺在旧手机里："克里斯汀的捧花砸中我了，像你求婚那天的樱花。
"衣柜深处藏着未封箱的国际包裹，收件地址是你在马赛暂住的公寓。
箱里装满京都的晨露——我收集了四十三天清水寺的早霜，用实验室的冷凝装置封存进玻璃瓶。
每支瓶身刻着不同时区的日出时间，最晚那支标注着巴黎冬日慵懒的九点十七分。
你在开普敦寄来的羊毛围巾躺在箱底，沾着好望角的浪花咸涩。
我戴着它整理信件时，发现领口内缝着颗月光石——那是我们在冰岛黑沙滩拾的，当时你说要留给女儿当成年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