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一件囚衣，两个世界
翌日清晨，数名王府内侍抬着数个紫檀木大箱，鱼贯而入倾颜阁。
为首的管事太监捏着嗓子，高声唱喏：“王爷赏赐柳姑娘，金丝鸾鸟朝凤裙一件，东海明珠百颗，上等玉如意一对……”赏赐流水般摆满了整个房间，珠光宝气，几乎要闪瞎人眼。
丫鬟们发出阵阵惊叹，看向柳倾颜的目光里充满了羡慕。
只有柳倾颜自己，在看到那件被郑重捧出的“金丝鸾鸟裙”时，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那是一件极尽奢华的艺术品。
裙身以千年冰蚕丝织就，轻薄如烟，却在上面用九九八十一股金线，密密麻麻地绣满了鸾鸟朝拜凤凰的图样。
每一只鸾鸟的眼睛，都点缀着米粒大小的红宝石，裙摆处更是镶嵌了上百颗圆润硕大的东海明珠，走动间，必是流光溢彩，华贵无双。
但柳倾颜看到的，不是美丽，而是束缚。
她能想象，穿上这样一件裙子，她不能跑，不能跳，甚至不能有一个稍大的动作，生怕勾断一根金丝，或是碰掉一颗明珠。
她将不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尊被精心装扮、供人观赏的瓷娃娃。
“小姐，您快试试！
这一定是王爷为您三日后的宫宴准备的！”
“是啊是啊，小姐穿上，定然是天仙下凡！”
丫鬟们的奉承声中，苏沐端着一盆温水上前，伺候柳倾颜净面。
她看了一眼那件华服，用一种恰到好处的、带着点乡下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语气说道：“哎呀，这裙子可真金贵！
奴婢瞧着，这上头的金线比咱纳鞋底的麻线还密。
小姐，这要是穿在身上，怕是连喘气都得悠着点儿吧？
万一不小心打个喷嚏，崩断一根，那得赔多少银子呀？”
她的话，粗俗首白，却像一把小锤子，精准地敲在了柳倾颜最敏感的神经上。
柳倾颜伸向裙子的手，微微一顿。
是啊，这哪是衣服，分明是一件价值连城的枷锁。
旁边的小丫鬟听了，连忙小声斥责苏沐：“胡说什么呢！
这是王爷的心意！”
苏沐立刻缩了缩脖子，做出一副“我说错话了”的惶恐模样，小声嘟囔道：“心意？
送件让人动弹不得的衣服算什么心意呀……俺们村的二牛哥，送给他相好翠花的，都是亲手打的能下地干活的草鞋呢……”这番对比，粗鄙却有效。
柳倾颜的脸色，又白了一分。
她的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昨日苏沐那句质问：“爱一个人，不就是盼着她笑吗？”
系统996：检测到目标人物柳倾颜心率波动。
对‘金丝鸾鸟裙’产生负面情绪，厌恶值+15。
对萧天策‘爱情模式’的怀疑度+5%。
宿主，你的‘阴阳怪气’技能己点亮。
“这叫‘事实对比法’，文盲系统。”
苏沐在心里纠正道。
眼看铺垫得差不多了，苏沐端着水盆退下，在经过柳倾颜身边时，状似无意地又补了一句：“小姐，这么金贵的裙子，可得好好保养。
奴婢听采买的王大哥说，府里西北角的梅园里，有几株罕见的‘雪顶寒香’，用它的花露来熏衣，最是清雅。
而且……听说那梅园，还是当年镇北大将军顾云舟的母亲亲手所植。
顾将军离京前，常去那里怀念母亲呢。”
她将“顾云舟”三个字，说得格外清晰。
镇北大将军，顾云舟。
这个名字，柳倾颜并不陌生。
他是大业朝的战神，是百姓口中的守护神，是与萧天策在朝堂上唯一能分庭抗礼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他代表着一种与摄政王府的阴郁、压抑截然不同的气质——光明、磊落、铁血与豪情。
柳倾颜的心，没来由地动了一下。
去梅园，这个念头一旦产生，便再也挥之不去。
或许，她只是想去看看那传说中的“雪顶寒香”，又或许……她只是想去一个，能让她暂时喘口气的地方。
“阿沐，”她下定了决心，“扶我起来，我们……去梅园。”
苏沐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一副“就知道会这样”的恭敬模样：“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