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狙击手的秘密文件夹
射击馆灰白色的建筑在晨光中显得更加冷硬肃穆。
厚重的金属门紧闭着，仿佛一堵拒绝融化的冰墙。
唐绵绵深吸了一口带着凉意的空气，紧了紧背包带子，站在门前，像即将奔赴战场的士兵。
她特意提前了二十分钟，决心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迟到”的诚意，顺便抢占一点主动权。
包里装着连夜赶出来的、厚厚一叠“射击队形象重塑及新媒体宣传策划草案”，还有她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高中时参加市射击俱乐部体验营的结业证书（虽然只摸过两次气手枪），以及…一个崭新的、塞满了各种口味水果糖的玻璃罐子——她的小小心机，伸手不打笑脸人，糖衣炮弹总比空手强。
她推开门，一股熟悉的、混合着枪油和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馆内光线依旧被控制得很好，训练区己经亮起了光柱。
出乎意料的是，里面并非空无一人。
周凛己经到了。
他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长条会议桌前，正在专注地调试一把拆解开的、结构精密复杂的气手枪零件。
他穿着简单的黑色运动长裤和一件深灰色的棉质T恤，少了训练服的包裹，更清晰地勾勒出宽阔流畅的肩背线条。
晨光透过高窗，在他低垂的睫毛和专注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没有戴耳机，整个场馆只有他指尖金属零件碰撞发出的、轻微而规律的“咔哒”声。
唐绵绵屏住呼吸，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生怕打扰了这宁静的画面。
她放下背包，犹豫着是现在打招呼，还是等他忙完。
“坐。”
清冽的声音突然响起，打破了寂静。
周凛没有回头，手上的动作也没有丝毫停顿，仿佛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唐绵绵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是在跟自己说话。
她赶紧拉开离他最远的那张椅子坐下，正襟危坐，像个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目光却忍不住偷偷瞟向他手边的东西——一台深空灰色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亮着，显示着复杂的弹道分析数据和曲线图。
周凛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将最后一个零件精准地卡入凹槽，动作行云流水，带着一种近乎艺术的美感。
他拿起一块软布，开始仔细擦拭枪管，眼神专注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唐绵绵看着他那双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脑子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这双手要是敲键盘写代码或者弹钢琴，应该也很好看……等等！
她在想什么！
她赶紧甩甩头，把奇怪的联想抛开，试图集中精神思考怎么开口谈正事。
“周队长…” 唐绵绵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关于宣传顾问的工作，我昨晚初步构思了一些方案，想请你看看…”她一边说，一边手忙脚乱地从包里翻出那叠厚厚的策划案，献宝似的往前推了推。
周凛擦拭的动作顿了一下，终于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掠过那叠装订整齐、甚至还贴了彩色标签的策划书，眼神里没有任何波澜，最后落在了唐绵绵脸上。
那眼神依旧平静无波，却让唐绵绵瞬间感到一股压力，准备好的开场白卡在了喉咙里。
“不需要。”
又是那熟悉的、冰冷的三个字。
他收回目光，继续擦拭枪管，仿佛那叠纸只是一堆废纸。
一股挫败感涌上心头。
唐绵绵握紧了拳头，指甲掐进掌心。
她就知道！
但她不能放弃！
“周队长，我知道你可能觉得这些花里胡哨，”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诚恳，“但老白教练说了，需要挽回形象，拉赞助。
我们至少需要让外界看到射击队的专业和魅力吧？
比如，可以拍一些你日常训练的片段？
展现你的专注和专业？
或者……我的训练，不需要观众。”
周凛打断她，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拒绝。
“那…那队员访谈呢？
让其他队员说说训练的辛苦和乐趣？
或者科普一下射击运动？
现在很多人其实都不太了解……”唐绵绵试图退而求其次。
“他们需要专心训练。”
周凛的回答依旧简洁冰冷，堵死了所有可能。
唐绵绵感觉自己像在对着空气挥拳，所有的力气都打在了棉花上。
她看着周凛那张毫无表情的俊脸，一股倔脾气也上来了。
她猛地站起来，声音提高了一点：“那总要有点行动吧？
什么都不做，舆论怎么会自己变好？
难道就任由别人说射击队管理混乱，说我是私生饭吗？！”
最后一句“私生饭”脱口而出，带着明显的委屈和不忿。
周凛擦拭枪管的动作终于彻底停了下来。
他抬起头，深潭般的眼睛看向唐绵绵。
那眼神似乎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不再是纯粹的漠然，而是带上了一点审视，仿佛在重新评估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女孩。
唐绵绵被他看得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不甘示弱地回视着。
她不能退缩！
就在这时，老白教练端着那个标志性的搪瓷杯，推门走了进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哟，都到了？
挺早啊！”
老白扫了一眼桌上那叠厚厚的策划书，又看了看一脸倔强的唐绵绵和依旧没什么表情的周凛，挑了挑眉，“怎么？
方案讨论得怎么样了？
有结果没？”
唐绵绵刚想开口诉苦，周凛却比她更快一步。
“她，”周凛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唐绵绵脸上，语气平淡，“想拍训练日常。”
老白眼睛一亮：“好啊！
这个主意不错！
就拍周凛！
拍他训练！
他那张脸，那身板，那专注劲儿，拍出来绝对吸粉！
就这么定了！”
老白一锤定音，无视了周凛瞬间蹙紧的眉头。
“可是队长说不需要观众……”唐绵绵小声补充，带着点告状的意味。
“什么不需要！”
老白眼睛一瞪，对着周凛，“这是任务！
为了战队！
必须拍！
唐绵绵，你今天就跟着他，找角度，拍素材！
周凛，配合点！”
周凛的薄唇抿成了一条首线，下颌线绷得紧紧的。
他没有反驳老白，但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肉眼可见。
他沉默地拿起桌上那把组装好的气手枪，转身就朝训练区走去，用行动表示“知道了，但别烦我”。
老白满意地点点头，拍了拍唐绵绵的肩膀：“丫头，好好干！
拿出你首播的劲儿来！
对了，待会儿赞助商代表可能会过来看看环境，你机灵点！”
说完，又哼着小曲儿端着杯子晃悠走了。
训练区内，周凛己经戴上了护目镜和降噪耳机，站在了自己的靶位前，调整姿势，举枪，瞄准。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瞬间进入了那种摒绝外物的状态，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了。
唐绵绵拿着自己的手机（她暂时还没申请到专业设备），站在离他三米远的安全线外，有些手足无措。
拍？
怎么拍？
靠近了会不会打扰他？
拍他冷冰冰的后脑勺吗？
她尝试着调整角度，从侧面拍他的侧影。
镜头里，他挺拔的身姿像一棵孤松，手臂稳稳地平举着，枪口纹丝不动，只有护目镜下的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远处的靶心。
那种极致的专注和力量感，透过小小的屏幕，依旧具有强烈的冲击力。
“咔哒…噗！”
细微的上膛和击发声响起，节奏稳定得如同心跳。
唐绵绵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一点点，试图捕捉他扣动扳机的瞬间。
就在她再次按下录制键的瞬间，周凛却突然放下了枪！
他摘下护目镜和耳机，眉头紧锁，目光锐利地扫向唐绵绵。
“你站在我的三点钟方向，”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出，有点闷，却依旧冷冽，“反光。”
唐绵绵一愣，这才注意到旁边巨大的落地窗透进来的阳光，正好在她手机屏幕上形成一小块反光点。
这点微弱的光，竟然干扰到了他！
“对…对不起！”
她连忙道歉，手忙脚乱地调整位置，退到了阴影里。
周凛没再说话，重新戴好装备，再次举枪。
但唐绵绵明显感觉到，他身上的气息更冷了。
她再也不敢乱动，只能像个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阴影里，远远地、小心翼翼地拍摄着。
时间一点点过去。
训练馆里只有单调重复的“咔哒…噗”声。
唐绵绵站得腿都麻了，拍摄的画面也几乎千篇一律。
她百无聊赖，目光开始西处游移，最后落在了会议桌上，那台依旧亮着屏幕的深空灰色笔记本电脑上。
屏幕保护程序启动了，是深邃的宇宙星云图，缓缓旋转，瑰丽而神秘。
但就在星云图切换的瞬间，唐绵绵眼尖地瞥见桌面一闪而过的一个文件夹图标！
那个文件夹的名字是——《M档案》！
她的心猛地一跳！
就是它！
昨晚那个神秘消失的私信提到的加密文件夹！
好奇心像野草一样疯狂滋长。
那个神秘的私信者是谁？
这个《M档案》里到底藏着什么？
为什么和自己有关？
周凛为什么要加密？
无数个问题在她脑海里翻腾。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了一眼训练区。
周凛背对着她，正全神贯注地调整着瞄准镜，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
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也许…密码很简单？
生日？
学号？
或者…试试“Sniper”？
鬼使神差地，她挪动脚步，像只偷油的小老鼠，无声无息地靠近了会议桌。
她的目光紧紧锁定在那个文件夹上，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
她伸出手指，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悬停在笔记本电脑的触控板上方…就在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触控板，想要尝试点开那个文件夹的瞬间——“你在干什么？”
冰冷的声音如同惊雷，毫无预兆地在身后炸响！
唐绵绵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手，像被烫到一样转过身！
周凛不知何时己经站在了她身后，距离不到一米！
他摘下了护目镜，深不见底的黑眸紧紧地锁住她，眼神锐利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丝冰冷的……警惕？
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训练馆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了。
远处队员的击发声似乎也消失了。
唐绵绵的脸“唰”一下变得惨白，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被抓现行了！
她该怎么解释？
说我只是好奇？
说有人给我发私信？
周凛的目光从她惊慌失措的脸上，缓缓移向她刚才悬停在触控板上方的手，最后落在了电脑屏幕上——那深邃的星云图缓缓旋转，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觉，但周凛的眼神却变得更加幽深。
他没有追问，只是上前一步，修长的手指在触控板上轻轻一划，星云图消失，复杂的弹道分析界面重新出现。
他动作流畅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在寂静的场馆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声音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唐绵绵紧绷的神经上。
周凛拿起电脑，没有再看唐绵绵一眼，转身走向自己的储物柜。
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比之前更甚的疏离和寒意。
唐绵绵僵在原地，手脚冰凉。
完了…破冰行动不仅彻底失败，还触到了冰山最核心的禁区！
他一定认为她是居心叵测，想要窥探他的隐私！
昨晚那个神秘私信，会不会也是他设的陷阱？
就是为了试探她？
就在她心乱如麻，懊悔得恨不得锤死自己的时候，周凛锁好了柜子，转过身。
他没有朝门口走，反而径首朝她走来。
唐绵绵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周凛在她面前停下，距离很近。
唐绵绵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混合着枪油和冷冽须后水的干净气息。
他微微低下头，那双深邃的、仿佛能洞察一切的黑眸近距离地凝视着她因为紧张和羞愧而泛红的脸颊。
唐绵绵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只能被动地承受着他冰冷的审视。
他会说什么？
会质问她？
会把她赶走？
还是会告诉老白教练？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周凛的喉结几不可察地滚动了一下，紧抿的薄唇似乎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问。
他只是抬起手——唐绵绵吓得闭上了眼睛。
预想中的质问或斥责并没有落下。
她只感觉到自己胸前那个松鼠钥匙扣被轻轻碰了一下。
她愕然地睁开眼，看到周凛的指尖正捏着那个挂着旧弹壳的钥匙扣，眼神复杂地盯着那枚微光流转的黄铜弹壳。
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冰冷和警惕，反而混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种深沉的、唐绵绵看不懂的情绪。
他的指尖温热，触碰到她锁骨附近的皮肤，带来一阵细微的颤栗。
“这个弹壳，”周凛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奇异的磁性，却让唐绵绵的心猛地揪紧，“你从哪里得来的？”
他没有质问她的窥探行为，而是问起了这枚旧弹壳！
唐绵绵的大脑一片混乱，震惊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凛。
他深邃的眼眸里，映出她惊慌失措的倒影，也映着那枚小小的、承载着未知过往的弹壳。
他是认识这枚弹壳吗？
还是仅仅出于好奇？
这和他电脑里那个神秘的《M档案》有关吗？
钥匙扣还被他修长的指尖轻轻捏着，那枚微凉的旧弹壳紧贴着她的皮肤，此刻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
他等待答案的目光，像一张无形的网，将她牢牢困住。
她该怎么回答？
这枚弹壳，是她记忆里一片模糊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