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苏婉从书房走出来,手里还捏着支毛笔,袖口沾着点墨痕——她在古籍修复室工作,指尖总带着淡淡的浆糊香,说话时语调轻轻的,像书页翻动的声息。
“回来啦?”
她笑了笑,转身往厨房走,“冰箱里镇了酸梅汤,是你爸按《随园食单》里的方子熬的,去倒一杯。”
江屿把书包往藤椅上一放,刚转身就撞见爸爸江明远从阳台进来。
他是大学的历史系教授,衬衫口袋里总别着支钢笔,镜片后的眼睛温和,手里还拿着本线装书:“考得如何?
看你眉宇间松快了,想来是如常发挥?”
“还行。”
江屿挠挠头往厨房走,听见苏婉在身后轻声说:“明远,孩子刚进门,先让歇口气。
你呀,总把课堂上的调调带回家。”
玻璃罐里的酸梅汤泛着琥珀色,冰块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响。
江屿倒了一杯,冰凉的甜酸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满身暑气。
客厅的博古架上,爸爸新收的砚台在夕阳下泛着温润的光,角落里摆着江屿小时候画的涂鸦,被妈妈细心地装了框。
“尝尝这个。”
苏婉端来一盘绿豆糕,摆在青瓷碟里,“隔壁李阿姨送来的,说是她女儿从苏州带的,配酸梅汤正好。”
江明远放下书,拿起一块绿豆糕,却先看向我:“志愿填了市一中?
我前几日见校长,他说今年的师资不错。”
他说话总带着点书卷气,连提学校都像在讲一段掌故。
“嗯,老师说问题不大。”
我咬了口绿豆糕,甜得恰到好处。
“那就好。”
他点点头,指尖在茶几上轻轻点着,那是他讲课时常有的动作,“一中的图书馆藏书颇丰,你若去了,倒可多借些史书来看——我书房里那套《资治通鉴》,你高中读正好。”
苏婉笑着打断他:“刚考完就说这个,让孩子清静几天。”
她拿起块抹布,细细擦着博古架上的青瓷瓶,“屿儿,明天要不要跟我去修复室?
最近收了本明代的诗集,你不是喜欢这些?”
“不了妈,”江屿摆摆手,“沈砚约了明天去打球。”
“是你那个总爱笑的同学?”
苏婉记得沈砚,上次他来家里送笔记,看见博古架上的皮影,眼睛亮得像星星。
“嗯,他说新开的球场不错。”
江明远突然笑了:“少年人就该多跑跑,我像你这么大时,总在操场踢毽子,比谁踢得高。”
他很少说自己的少年事,我听得稀奇,刚想追问,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沈砚发来的:“明早九点,迟到的请吃冰棍,要绿豆沙的!”
江屿回了个“谁怕谁”,嘴角忍不住扬起。
苏婉瞥见了,眼里带着笑意:“这孩子,一提到玩就精神。”
收拾书本时,江明远走进来,指着墙角的新书架:“按你的意思,刷了白漆,层板留得宽,既能放书,也能摆你那些模型。”
书架最上层,他摆了盆文竹,叶片在风里轻轻晃。
江屿把错题本放上去,最上面那本的扉页,沈砚画的小人还歪歪扭扭地笑着。
窗外的蝉鸣渐歇,书房里飘来苏婉翻书的声响,江明远在客厅轻声哼起一段昆曲,调子悠长。
江屿摸出手机,给沈砚发消息:“明早八点,过时不候。”
按下发送键时,酸梅汤的清冽还留在舌尖。
这个夏天好像很长,长到足够把初中的尾声轻轻收好,再慢慢盼着高中的风,吹进窗来。
在一顿丰盛的晚饭后,江屿回到房间,整个人都开始兴奋起来,原本的疲惫早己消失。
迅速坐到电脑前,熟练的开机动作像是与生俱来的一样。
开机后,江屿肌肉记忆似的,打开了csgo。
“考完试,打上一把go真是惬意啊,哈哈哈!”
“AK一枪头,一滴血一滴血,扑他!”
激烈嘈杂的队内语音中,江屿的电流麦格外刺耳。
队友听到这一声大残,肉眼可见的兴奋起来,果断把手里4750的狙击枪一收,切换成副武器首接大步冲了上去。
他实在是太信任江屿了!
甚至完全没有去思考,被AK打一枪头的敌人为什么还活着。
拿着格洛克的队友冲进包点与最后一个敌人展开热血拼枪(泼水)。
“噗噗噗噗!”
随着西道明显无比的击中反馈声响起,敌人身上也飙起西道黑色的血,但依旧是屹立不倒。
丸辣!
江屿心中呐喊。
不可能啊,明明刚刚应该大概也许可能隔着箱子穿了一枪头啊,这怎么会是满血呢?
最终,队友的手枪还是没能打过反恐精英的M4A1,上演了后仰倒地睡觉。
队内语音沉寂了两秒,随后队友开始以苏默的族谱为中心,以他的父母为起点开始阎王点卯。
包有攻击性的啊。
在玩了几局游戏后,江屿的段位从A+险些掉到b+。
失败的结算界面从眼前弹出,江屿只感觉身体被掏空,脸到脖颈也都红红的,像是在蒸拿房一样。
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红温了。
他沉默的关机,洗澡,然后躺床。
关了台灯,房间立刻被窗外渗进来的月光浸成淡蓝色。
江屿把手机扔到床头柜上,屏幕还亮着,是沈砚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明早谁迟到谁请吃三笼汤包”。
翻身时,后背蹭到凉席,留下几道印子。
空调开着低风,吹得窗帘边角轻轻晃,影子投在墙上,像片会动的树叶。
楼下传来轻微的声响,是江明远在关书房的灯,拖鞋蹭过地板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接着是苏婉的声音,低低的,大概是在说“早点睡”。
江屿把被子往上拉了拉,遮住半张脸,鼻尖埋进枕头里,全是熟悉的味道。
不知不觉,困意逐渐涌了上来,眼皮渐渐沉了。
迷迷糊糊间,好像听见窗外的蝉鸣又响了几声,轻轻巧巧的,像在说“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