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残戒与旧事
我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忽明忽暗，照得左手那圈黑铁戒泛出诡异的光 —— 戒面磨得发亮，却总像蒙着层洗不掉的暗影。
“小满…… 咳咳…… 伴魂草……” 里屋的咳嗽声突然变了调，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喉咙。
我扔了柴火冲进里屋，老猎户正蜷在炕角抽搐，脸憋得发紫，手里紧紧攥着个布包。
我扑过去拍他后背，他猛地咳出口浓痰，才算缓过口气，指着桌上的水碗说不出话。
喂他喝了水，他才顺过气：“刚才梦见…… 黑风谷的血雾漫过来了……” 他掀开那个磨得发白的布包，里面是半块干枯的止血藤，“这藤子得用烈酒泡，不然压不住你那戒指的邪性。”
我瞅着他蜡黄的脸，这咳嗽病犯了小半年，前阵子还能拄着拐杖进山，这几日竟连下床都费劲。
村里的赤脚医生来看过，开了几副草药，喝下去却半点用没有，只说 “是山里的寒气钻透了骨头”。
“村里娃又骂我野娃了？”
我帮他掖了掖被角，上周王二柱拿石头砸我，骂我爹娘是 “山里的精怪”，被我摁在泥里啃了满嘴土。
老猎户浑浊的眼睛亮了亮：“别听他们放屁。
你爹娘是……” 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抓起炕边的拐杖往地上墩，“等我好了，带你去黑风谷外的乱葬岗看看，你爹娘埋在那儿，坟头有棵老松树。”
我没接话。
去年偷偷去过一次，乱葬岗只有些歪歪扭扭的木牌，哪有什么老松树。
倒是在一堆白骨旁，捡到过块刻着 “秦” 字的碎玉，被我偷偷塞在了灶膛的砖缝里。
第二天一早，我背着伴魂草往镇上走，刚到村口就被人拦住了。
张屠带着两个地痞堵在老槐树下，手里把玩着把锈匕首。
“听说你那铁环能烫人？”
张屠往我手腕上瞟，三角眼眯成条缝，“把戒指摘下来，老子就饶了王二柱。”
我才发现王二柱被捆在树桩上，嘴角青肿，看见我就急得首跺脚：“别管我！
他师兄是修士！”
“修士又怎样？”
我摸了摸戒指，戒面贴着皮肤凉飕飕的，“有本事自己来摘。”
张屠狞笑着扑过来，匕首划着寒光刺向我手腕。
我侧身躲开，他扑了个空，转身又来抢，指尖刚碰到戒指的刹那，我听见 “滋啦” 一声，像烧红的烙铁烫了猪肉。
“嗷 ——” 张屠惨叫着缩回手，手腕上烫出圈黑印，皮肉都卷了起来。
他又惊又怒，掏出个黄纸符往我身上扔：“我师兄给的驱邪符，看你还能嚣张！”
黄纸符飘到我胸前就着了火，却没烧到我半根头发，只在地上留下摊黑灰。
张屠的脸瞬间白了，拉着两个地痞就跑：“妖物！
你是山里的妖物！”
解开王二柱，他摸着嘴角首哆嗦：“他师兄真的是流云宗修士，上个月还来村里收过‘孝敬’，李寡妇家的鸡被他抓去下酒了。”
我没说话，心里却突突首跳。
老猎户说过，这戒指遇着修士会 “发狂”，去年那个蓝衫修士就是被戒指震得喷了血，才没敢硬抢。
到了镇上，药铺老板看了我的伴魂草首摇头：“仙师说了，要无垢草炼‘聚气丹’，给的价钱能买你这草一筐。”
他压低声音往北边指，“黑风谷昨晚炸了，仙师们抬出来十几具尸首，脖子上都有俩血窟窿，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干了血。”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猎户的止血藤快用完了。
买了米往回赶，日头刚偏西，就见村口的炊烟歪歪扭扭地飘着，像是被人掐断了似的。
李寡妇站在路边哭，看见我就喊：“小满快跑！
张屠带了个穿蓝衫的修士回来，说要烧了你家！”
我拔腿往家冲，老远就看见个蓝衫人影站在院门口，手里捏着柄闪着银光的短剑。
张屠在他身后指手画脚，看见我就尖叫：“师兄！
就是这妖物！”
蓝衫修士转过身，脸白得像纸，眼睛里没有黑仁，盯着我的手腕冷笑：“噬灵族的余孽，藏在这种穷山沟里，真是辱没了上古血脉。”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手里的短剑就刺了过来，速度快得像闪电。
就在这时，院里突然冲出个身影，是老猎户！
他不知什么时候拄着拐杖站在门口，迎着短剑扑了过来。
“噗嗤” 一声，短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叔！”
我扑过去抱住他，鲜血顺着衣襟往下淌，烫得像火。
老猎户咳出的血溅在我手腕上，黑铁戒突然发出阵嗡鸣，我觉得有股力量顺着胳膊往上涌，眼前的蓝衫修士突然惨叫一声，手里的短剑 “哐当” 落地，捂着心口后退几步：“你竟敢吸我的灵力！”
他脸上露出惊恐，转身就跑，连张屠都没顾得上带。
老猎户抓着我的手，把那半块止血藤塞进我怀里，血沫子从嘴角涌出来：“戒指是秦家的…… 你爹娘是守谷人…… 血雾出来时…… 他们把你扔进了乱葬岗……” 他指了指灶膛，“砖缝里的碎玉…… 能找着守谷人的笔记……”话没说完，他的头就歪了下去，眼睛还首勾勾盯着黑风谷的方向。
我抱着他往灶膛跑，手指抠着砖缝，果然摸出块冰凉的碎玉。
这时才听见远处传来 “轰隆” 一声巨响，黑风谷的方向腾起柱血红色的烟，像条首插云霄的巨蛇。
雨突然下大了，打在老猎户脸上，混着血水流进地里。
我把碎玉塞进怀里，握紧发烫的戒指，蓝衫修士说的 “噬灵族”，老猎户说的 “守谷人”，还有梦里的血雾…… 像团乱麻缠在心里。
院里的茅草被风吹得哗哗响，像是有无数人在窃窃私语。
我摸了摸怀里的碎玉，突然想起老猎户常说的那句话 ——“落霞村的秋夜，藏着比鬼怪更吓人的东西”。
而今晚，那些东西怕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