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女王登场
空气中飘着甜腻的奶油香，混着男士们的古龙水和女士们的晚香玉，热热闹闹地缠在一块儿。
傅昭宁进来时，穿堂风刚好掀起她暗红鱼尾裙的后摆。
手工绣的黑蔷薇本是伏在裙面上的，这一下全醒了似的，花瓣卷着金线颤了颤。
她步子不快，高跟鞋踩在大理石上，笃笃，笃笃，像根细针，轻轻一下就扎破了厅里嗡嗡的交谈声。
离门口最近的那桌，有人举着叉子正叉起块慕斯，手顿了半秒，慕斯上的草莓滑下去，在白桌布上洇出点红。
"是傅昭宁......"声音压得像蚊子哼，"九霄那个傅昭宁。
"隔壁桌的女人立刻往丈夫耳边凑："就是把她二叔三叔送进去的那个？
听说账本摔在检察院桌上时，她亲奶奶当场就厥过去了......"傅昭宁像没听见，眼尾都没扫过去，径首走向侍者的托盘。
指尖刚碰到红酒杯的细脚，就听见身后有人拔高了调门，像故意往人耳朵里塞细针："傅总大驾光临，真是让这儿蓬荜生辉啊。
"她转过身时，林悦正举着杯香槟，假睫毛刷得太浓，眨眼时像两只扑棱蛾子。
香槟杯在她手里晃悠，酒液快泼出来了，"听说九霄最近股价跌得厉害，傅总还有闲心来参加慈善晚宴？
"周围的目光"唰"地全聚过来。
傅昭宁唇角勾了勾，眼角那颗小痣跟着动了动，她捏着酒杯转了半圈，酒液在杯壁上画出道红弧："林小姐这么关心九霄的股价，不如先说说林氏那三千万亏空？
"林悦的脸"唰"地白了，捏着杯子的指节泛青："你......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
"傅昭宁从手包里抽纸时，手腕上的红宝石手链叮地撞了下包链。
她把折叠的纸展开，不是什么复印件，是张泛着油墨香的原件，"瑞士银行的转账记录，上个月十五号，从你们林家慈善基金的账户，转到了你弟弟在澳门的赌场账户。
"她顿了顿，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让周围踮脚听的人都能听见，"用捐款填自家窟窿，这主意倒是比林氏最近投的那几个项目聪明。
""你血口喷人！
"林悦的声音劈了，手里的香槟杯"啪"地砸在地上。
浅金色的酒液溅起来，大半都泼在她米白色的礼服裙上，像块没擦干净的污渍。
林悦她抖得厉害，高跟鞋在碎玻璃上崴了下，差点站不稳。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飞快掏出手机又赶紧按灭——谁都知道林家最近在争城东那块地，这时候爆出挪用慈善基金，跟递刀子没两样。
"傅昭宁！
"林父从人群里挤过来时，西装袖口都卷了半截，显然是急着过来的。
他一把拽过林悦往身后藏，手背青筋暴起："商场上的事，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吗！
"傅昭宁把转账记录递给旁边的助理，助理刚要接，她又收了回来，慢悠悠的叠好塞进包里："林叔叔这话就怪了呀。
"她抬眼时，目光亮得有点冷，"您教女儿别乱嚼舌根的时候，没教过她祸从口出西个字吗？
嗯?"转身要走时，却撞进片阴影里。
男人比周围人都高出小半头，肩线绷得笔首，像块没焐热的玄铁。
黑色西装熨得没有一丝褶子，领带是深灰色的，上面别着枚铂金领带夹，嵌着点墨玉暗纹，灯光底下不闪，只透着股沉水似的冷。
他微微颔首时，额前的碎发动了动，露出双深不见底的眼睛："久闻傅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傅昭宁的目光在他领带夹上停了半秒，眯起眼："陆氏的陆沉渊？
""是我。
"他伸出手，指尖离她还有半寸，带着点雪松味的气息先飘过来，"不知是否有幸，请傅总跳支舞？
"恰在这时，乐队突然换了曲子。
手风琴拉得又急又烈，是《Por Una Cabeza》，探戈的节奏像鞭子似的，一下下抽在空气里。
傅昭宁扫了眼他的手。
骨节分明，虎口有层薄茧，不像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倒像常握笔或者......握枪？
她忽然笑了，眼角的痣又跳了跳："陆总确定要在这时候邀我共舞？
""越是乱的时候，越能看清人。
"陆沉渊的手没动，稳稳悬在半空，指尖的温度好像透过空气传过来，"傅总不敢？
"傅昭宁把自己的手搭上去。
指尖触到他虎口的茧时，心里莫名一动——比想象中糙。
"希望陆总的舞技，比林家人的智商高些。
"舞池中央，音乐正到激烈处。
陆沉渊的手掌贴在她腰后，温度透过薄薄的丝质裙摆渗进来，不烫，却像块烙铁似的，存在感极强。
他踩点极准，鞋跟敲在地板上，笃，笃，跟手风琴的节奏严丝合缝。
一个旋转时，傅昭宁的红裙突然炸开，像团突然蹿高的火苗。
她被他带着转了半圈，后背几乎贴住他的胸膛，趁机压低声音，气息扫过他的领带："陆总特意来给林家当说客？
"他正带着她做个滑步，闻言低头，呼吸擦过她的耳尖，有点痒。
"我对输家没兴趣。
"他的声音裹在音乐里，只有两人能听见，"倒是傅总的手段......""哦？
"傅昭宁借着下一个旋转挣开半寸，抬眼时睫毛扫过他的下巴，"陆总好奇什么？
""林氏那笔账，审计查了三个月都没头绪。
"他的拇指在她腰侧轻轻摩挲，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那点力道，"傅总从哪儿挖出来的？
"傅昭宁突然一个后仰，避开他的触碰。
红裙的后摆扫过他的皮鞋，带起点风。
"陆总的问题太多了。
"音乐刚好到尾音，戛然而止。
她借着惯性退开半步，裙摆落下时像火焰熄灭般慢慢收拢，"失陪。
"坐进车里时，晚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带着点黄浦江的潮气。
助理递过平板，屏幕上的文档还亮着："傅总，查到了。
陆沉渊上个月通过三家空壳公司，悄悄收了林氏5％的股份。
"傅昭宁正摘耳环，珍珠耳钉刚褪到耳垂边，听见这话顿了顿，忽然笑出声。
"难怪。
"她把平板划开，调出个加密文件夹，指尖在屏幕上敲得飞快，"给陆氏找点事做。
南美那个铜矿项目，我记得他们最近在跟当地部落谈补偿？
"助理点头："是，据说谈得不太顺。
""让它更不顺点。
"傅昭宁把耳钉扔进首饰盒，金属碰撞声清脆，"明天开盘前，我要看到新闻。
"车窗外的霓虹掠过去，在她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
她摩挲着刚才被陆沉渊碰过的腰侧，那里好像还留着点温度，不冷不热，像他这个人一样，藏着说不清的心思。
有意思。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