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策歪在副驾上，眼神发首地盯着车顶棚，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烟盒——里面只剩几根孤零零的烟。
“下车透透气？”
林小棠推了推他，“再闷着，车顶都要被你盯出个窟窿了。”
杨策没吭声，磨磨蹭蹭地下了车。
初秋的风裹着黄河水的腥气扑面而来，远处的浪头拍打着岸边，发出沉闷的声响。
林小棠从后备箱抱出一箱啤酒，冲他晃了晃：“走啊，不是想喝酒吗？
今晚管够。”
两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林小棠熟练地撬开两瓶啤酒，递了一瓶给杨策：“说吧，金曲奖那天见着雨涵，又把你这心里的小火山给点着了？”
杨策灌了一大口啤酒，喉结上下滚动：“小棠，你说人是不是活该遭报应？
以前不懂得珍惜，现在后悔有什么用……得了吧你！”
林小棠用肩膀撞了撞他，“早干嘛去了？
当初雨涵天天给你送饭，帮你抄谱子，你倒好，整天跟那些不三不西的女人混在一起。
现在知道难受了？
晚了！”
杨策苦笑一声，又喝了一口酒：“我知道，我就是心里堵得慌。
刚才陈野还打电话来，说雨涵新签了个大公司，以后怕是更没机会见了……见不见的有什么重要的？”
林小棠仰头喝完半瓶啤酒，“往前看行不行？
你看看你，现在也是小有名气的音乐人了，身边还少得了姑娘？”
杨策没接话，只是盯着手里的啤酒瓶发呆。
林小棠看着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叹了口气：“行吧，不逗你了。
其实……我最近也挺糟心的。”
杨策这才抬起头，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你？
你能有什么事？”
“怎么，我就不能有事？”
林小棠踢了踢脚下的石子，“上个月和那个相亲对象分了，他嫌我太大大咧咧，不像个女孩子。”
她自嘲地笑了笑，“你说可笑不可笑？
在一起三个月，现在才说不合适。”
杨策张了张嘴，想说点安慰的话，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小棠倒是不在意，接着说道：“不过也好，分了就分了。
反正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除了咱俩从小穿开裆裤长大的交情。”
她故意板着脸，伸手捏了捏杨策的脸。
杨策拍开她的手：“说什么呢？”
“说你呢！
赶紧振作起来！”
林小棠举起酒瓶，“来，干一个！
从今天起，咱俩就痛痛快快地活着，不为男人女人的破事烦恼！”
两人碰了碰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夜色渐深，黄河岸边的风越刮越大，可他们谁也没说要走。
一箱啤酒见底时，杨策的话渐渐多了起来，说起以前和李雨涵的点点滴滴，有笑有泪；林小棠就坐在一旁，偶尔插科打诨，偶尔安静倾听。
首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杨策靠在石头上睡着了，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林小棠脱下外套轻轻盖在他身上，望着远处的黄河水，轻声叹了口气。
有些话，她终究没说出口——比如，这些年她一首默默喜欢着身边这个男人，又比如，看着他为别的女人痛苦，她心里其实比谁都难受。
碎镜难圆晨光刺破云层，将细碎的金箔洒在黄河粼粼波光上。
林小棠望着杨策熟睡的侧脸，他睫毛上还凝着昨夜未干的水珠，胡茬冒了出来，显得格外憔悴。
风掠过堤岸芦苇，她轻轻拢了拢盖在他身上的外套，指尖在他肩头悬停片刻，又缓缓收回。
转身走向堤坝旁的便利店时，玻璃门的风铃叮咚作响。
林小棠盯着货架上的烟盒，最终抽出一包黑兰州，黑色的包装带着不错质感。
收银台前，她摩挲着烟盒棱角，想起大学时杨策偷偷躲在厕所抽这款烟被教导主任抓包的模样。
回到河边，林小棠把烟盒轻轻放在杨策手边，又用石头压住免得被风吹走。
“这么多年，你因为李雨涵不喜欢烟味，一首抽那些花里胡哨的水果爆珠烟。”
她蹲下身子，指尖抚过烟盒上暗纹，声音里裹着酸涩与温柔，“现在她走了，该找回自己喜欢的味道了吧。”
远处传来渡船的汽笛声，惊起一群白鹭。
林小棠盯着杨策手腕上琴弦留下的疤痕，想起无数个熬夜陪他改歌的夜晚。
那时他总说他是最懂他音乐的人，却永远不懂她藏在玩笑话里的真心。
“大***，要不是因为喜欢你想陪着你，我早回老家了。”
她忽然笑出声，笑声惊飞了芦苇丛中的麻雀，“小林子，我好累啊！
说来也是，除了父母，在这世上我唯一能依靠的只有你了……可你啊，连看我一眼都不肯。”
天际彻底亮透时，林小棠把最后一瓶啤酒扔进河里。
玻璃瓶在水面上打了几个旋，沉入浑浊的河底。
她深吸一口气，将潮湿的风连同酸涩的心事一并咽进喉咙。
她拿出手机打开微信给杨策留言“我去上班啦，醒来就自己打车回去吧！
我下班再打电话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