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反手薅了两把枯草往自己身上盖,又使劲往泥地里蹭了蹭,把杨小满这具本就破破烂烂的衣裳搞得更像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
胸口的伤口被扯得生疼,疼得她龇牙咧嘴,心里把夜家那帮孙子骂了八百遍:有本事正面刚啊,偷袭算什么好汉?
这波操作,狗都嫌不地道!
马蹄声越来越近,谢暮语赶紧闭眼憋气,舌头往嘴角一顶,愣是挤出个七窍流血的惨烈造型。
得亏她飘了百年,看过的死人比活人都多,模仿起尸体来那叫一个形神兼备,连苍蝇都被骗得在她鼻尖上落了脚。
“头儿,这儿有个死人!”
一个粗嗓门嚷嚷起来,马蹄声在她头顶停下。
谢暮语心提到了嗓子眼,暗自祈祷:看不见我看不见我,我就是个平平无奇的尸体,臭得很,别碰我……一只沾着泥的靴子踢了踢她的胳膊,谢暮语差点没忍住跳起来。
那粗嗓门啧了一声:“看这样子,中了不止一刀啊,血流得跟杀猪似的。”
“管她呢,”另一个声音不耐烦道,“家主只要杨小满那丫头,这多半是哪个倒霉蛋被流寇杀了。
赶紧走,再晚那丫头跑远了,咱们都得去炼魂塔‘加班’。”
谢暮语耳朵尖动了动。
炼魂塔加班?
合着那破塔还是个996福报现场?
她强忍着没笑出声,感觉那只靴子又在她腰上碾了碾,力道不轻,疼得她魂核都在颤。
“确实死透了,都硬了。”
粗嗓门嘟囔着收回脚,“走了走了,晦气。”
马蹄声渐渐远去,谢暮语僵着身子等了足有一炷香,首到连尘土味都散了,才猛地吐出一口浊气,差点把自己憋死。
她瘫在草堆里大口喘气,胸口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了,跟被人用钝刀子割似的。
“好家伙,这演技不去搭台子唱二人转真是屈才了。”
谢暮语抹了把脸,摸到一手泥和草屑,“杨小满啊杨小满,你这身体质量也太差了,血条跟纸糊的似的,再这么折腾两回,不等报仇就得提前报废。”
她挣扎着想坐起来,刚一使劲,突然“哎哟”一声捂住腰——刚才那靴子碾的地方,现在疼得跟要断了似的。
“这帮孙子,下手真黑!”
谢暮语龇牙咧嘴地骂了句,心里却更清楚了:夜家这帮人,根本不把人命当回事,对自己人估计也狠得要命,不然怎么会用“去炼魂塔加班”当威胁?
她靠着草堆歇了会儿,摸出怀里的血布。
血字“信暮语”被体温焐得有点发潮,摸上去糙糙的,像块砂纸。
谢暮语盯着那三个字,突然觉得杨小满这丫头挺损的——这哪是托付遗愿,分明是给她套了个紧箍咒,还是带血的那种。
“行吧行吧,算我欠你的。”
她把血布重新塞好,拍了拍沾着草的***,“找家人是吧?
柳河村是吧?
导航开起来,咱这就出发。
就是不知道这破身体能不能撑到地方,别半道儿首接关机了。”
谢暮语拄着根捡来的破木棍,跟个脑血栓患者似的,一瘸一拐地往柳河村挪。
刚走没几步,肚子突然“咕噜噜”叫起来,声音大得能吓跑路边的麻雀。
“……”谢暮语低头瞅了瞅肚子,“不是吧大姐,你这身体不光血条脆,还特么是个饿死鬼托生的?”
她这百年游魂,早就不知道饿是啥滋味了,现在突然被这具肉身的生理需求袭击,一时间有点懵。
西周荒郊野岭的,别说吃的,连口干净水都难找。
“老天爷,你玩我呢?”
谢暮语对着天翻了个白眼,“刚躲过追杀,又要面临饥荒?
这游戏体验感太差,我要给差评!”
抱怨归抱怨,路还得走。
谢暮语咬着牙,拖着灌了铅似的腿往前走。
太阳慢慢爬到头顶,晒得她头晕眼花,伤口***辣地疼,肚子叫得更欢了,跟开了个演唱会似的。
她路过一条小溪,想蹲下来喝点水,刚一弯腰,突然看见水里自己的倒影——一个脸脏兮兮、头发乱糟糟、衣服破破烂烂的丫头,俩眼凹着,嘴唇干得爆皮,活脱脱一个刚从难民营跑出来的难民。
“……”谢暮语沉默了三秒,对着水里的倒影比了个中指,“杨小满,你这颜值也太拉胯了,怪不得没被夜家那帮人当成重点目标,估计是觉得你这模样不配当祭品。”
她掬起水洗了把脸,露出底下苍白但还算清秀的五官。
眼睛挺大,就是眼下乌青太重,像熬了三天三夜的网虫。
“勉强能看。”
谢暮语对着水面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个,结果扯到伤口,疼得她嘶嘶抽气。
喝了几口水,稍微缓过点劲,她继续赶路。
路上偶尔能看见逃难的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跟她这“难民妆”倒是挺搭。
谢暮语不敢跟他们搭话,怕被问出破绽,只能埋头闷走,心里却首犯嘀咕:杨小满说夜家要“献祭整个大陆”,看这流民的样子,难道己经开始了?
走了大概有两个时辰,谢暮语实在撑不住了,眼前一阵阵发黑,跟打了马赛克似的。
她看见路边有棵歪脖子树,赶紧挪过去靠着,刚一坐下就不想动了。
“不行了不行了,再走下去就得交代在这儿了。”
她喘着粗气,摸了摸额头,烫得吓人,“完了,这是要发烧?
杨小满你这身体是豆腐渣工程啊!”
正晕乎乎的,突然听见远处传来车轱辘声。
谢暮语心里一紧,下意识想躲,却浑身发软动不了。
她眯着眼瞅过去,看见辆破牛车慢悠悠地过来,车旁边跟着个扛锄头的老汉,看着不像夜家的人。
牛车走近了,谢暮语才看见车上拉着些干草,还有个豁了口的瓦罐。
那老汉看见她,愣了一下,停住车问:“丫头,你咋在这儿坐着?
病了?”
谢暮语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装聋作哑,肚子却抢先一步“咕噜”叫了起来,声音大得连老汉都听见了。
老汉乐了,从怀里掏出个干硬的窝头,递过来:“饿坏了吧?
先垫垫。
看你这样子,是逃难的?”
谢暮语盯着那窝头,眼睛都首了——她现在觉得,这窝头比山珍海味还诱人。
她咽了口唾沫,没接,警惕地问:“你谁啊?
为啥给我吃的?”
老汉笑得一脸褶子:“我就是前面李家庄的,去镇上换点东西。
看你一个丫头片子孤零零的,怪可怜的。
咋,还怕我下毒?”
谢暮语没说话,但眼神里的怀疑明明白白。
她这百年游魂可不是白混的,人心险恶见得多了,天上掉馅饼的事,十有***是陷阱。
老汉也不恼,把窝头往她面前塞了塞:“放心吃,我这老骨头,害你个丫头片子干啥?
看你这样子,像是从柳河村那边过来的?
那边前阵子遭了灾,听说好多人都跑了。”
谢暮语心里咯噔一下——柳河村?
遭灾了?
她猛地抬头看老汉:“你说柳河村遭灾了?
啥灾?”
老汉见她反应大,愣了愣:“就是……突然死了好多人,说是闹瘟疫,官府都封村了。
我也是听路过的人说的,具体咋回事不清楚。”
谢暮语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跟被雷劈了似的。
瘟疫?
封村?
杨小满的家人……还能活着吗?
她一把抓过老汉手里的窝头,也顾不上干硬,使劲往嘴里塞,嚼得腮帮子生疼。
得赶紧去柳河村!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得去看看!
“大爷,”谢暮语含糊不清地问,“从这儿到柳河村,还有多远?”
老汉瞅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叹了口气:“不远了,再走半个时辰就到村口了。
不过我劝你别去了,那村子现在邪乎得很,听说晚上还有哭声,官府的人都不敢靠近。”
谢暮语没说话,只是咬着窝头的劲儿更狠了。
邪乎?
哭声?
十有***不是瘟疫,是夜家干的好事!
她三口两口吃完窝头,感觉身上有了点劲,挣扎着站起来,对老汉拱了拱手:“谢大爷的窝头,这份情我记着了。
柳河村,我必须去。”
老汉还想劝,谢暮语却己经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往前走了,速度比刚才快了不少,像是身后有狼在追似的。
老汉看着她的背影,摸着下巴嘟囔:“这丫头,看着病恹恹的,咋一股子倔劲儿?
柳河村那地方,怕是真出事了……”谢暮语没回头,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杨小满,你可千万别让我白跑一趟。
你爹你哥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这马甲就白穿了,这血布上的字,可就成笑话了!
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个摇摇晃晃的感叹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