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勉强在湿漉漉的窗台上投下一片浅淡的光斑。苏晚坐在画案前，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份林氏集团的设计合同，指尖悬在“确认提交”的按钮上，迟迟没有落下。
昨晚从顾晏辰车上逃回来后，她几乎一夜没睡。脑海里反复回放着车内的对峙，男人冰冷的眼神、沙哑的质问，还有那句“苏家就算败了，也不能落得被外人卷空的下场”，像魔咒一样盘旋不散。
手机在桌面上震动，是林氏集团项目负责人发来的消息：“苏设计师，上午十点我们要开设计方案评审会，您的最终稿没问题吧？林董虽然……但项目不能停，还得麻烦您准时到。”
消息里特意避开了“林正德昏迷”的字眼，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沉重。苏晚深吸一口气，关掉聊天框，点开了那份修改了不下十次的设计稿。
稿子里的“云端美术馆”方案，是她熬了三个月的心血。流线型的建筑外观像一只展翅的白鸽，玻璃幕墙与钢结构交织，既现代又不失温度——这是林正德出事前亲自定下的风格，他说：“海城太缺这样温柔的建筑了。”
可现在，这只“白鸽”似乎要被卷入一场看不见的漩涡里。
顾晏辰昨晚那句“和林家有牵扯，不合适”，像一根刺扎在她心头。她知道，以顾晏辰的性子，绝不会只是随口说说。如果她执意要做这个项目，等待她的，恐怕不只是“麻烦”那么简单。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
苏晚吓了一跳，看了眼时间，才早上八点半。这个时间会是谁？
她走到玄关，透过猫眼往外看，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门口站着的，是顾晏辰的特助，秦峰。
秦峰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手里捧着一个烫金的文件袋，脸上挂着公式化的微笑，一看就是来办公事的。
苏晚犹豫了几秒，还是拉开了门。
“苏小姐，早上好。”秦峰微微颔首，将文件袋递过来，“这是顾总让我交给您的，他说您看了就知道。”
苏晚没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顾总又有什么‘指示’？”
秦峰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她会是这个态度，但还是保持着职业素养：“是顾氏旗下‘铂悦府’项目的设计招标书。顾总说，您要是愿意推掉林氏的项目，这个项目可以直接交给您，预算是林氏的三倍。”
果然。
苏晚看着那个印着顾氏集团logo的文件袋，只觉得无比讽刺。他永远都这样，习惯用资本解决一切，仿佛金钱能衡量所有价值，能抹平所有恩怨。
“请你转告顾总，”她后退一步，拉开了门与门框的距离，语气疏离，“我对顾氏的项目没兴趣，林氏的设计稿，我会准时送到。”
秦峰的脸色沉了沉，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强硬：“苏小姐，您何必跟自己过不去？林氏现在是什么处境，您应该清楚。和顾家对着干，对您没好处。”
“好处？”苏晚笑了，眼底却没什么温度，“秦特助觉得，我三年前离开海城，是靠顾家的‘好处’活下来的？”
秦峰噎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她会提起过去。当年苏晚出国的事，顾总下令封口，整个顾家上下都讳莫如深，他只知道这位苏小姐曾是顾总身边唯一特殊的存在，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曲折。
“我只是按顾总吩咐办事。”秦峰把文件袋往门内推了推，“这是顾总亲自圈定的项目，他说您肯定会感兴趣。”
苏晚没再看那文件袋，直接后退着关上了门。“砰”的一声轻响，将秦峰错愕的表情和那句未说完的话都挡在了门外。
她靠在门板上，胸口剧烈起伏。顾晏辰到底想干什么？用三倍预算逼她放弃？还是觉得，她苏晚的设计，和她的人一样，可以被他随意拿捏？
手机再次震动，这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点开后，一张照片赫然映入眼帘——是她昨晚在顾晏辰车旁的侧影，雨幕中，她仰头看着车里的男人，姿态显得有些狼狈，甚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依赖。
照片下方还有一行字：“苏小姐和顾总的关系，要是被林家人看到，您说他们会怎么想？”
苏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这张照片明显是***的，角度刁钻，刚好能让人误会她和顾晏辰关系匪浅。发信人显然是想用这个威胁她，可对方的目的是什么？是逼她退出林氏项目，还是想借她的手，给顾晏辰泼脏水？
她立刻回拨那个号码，听筒里却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的提示音。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苏晚这才意识到，自己卷入的可能不只是顾、林两家的恩怨，还有人在暗处窥伺，想把她当成撬动棋局的棋子。
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角往下看。秦峰已经离开了，但小区门口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车窗贴着深色的膜，看不清里面的人，却让她莫名地感到一阵寒意——那不是顾家的车。
看来，盯上她的，不止顾晏辰一个。
九点半，苏晚将设计稿存入U盘，换上一身简洁的米白色西装套裙。镜子里的女人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异常坚定。她不能退，不仅因为这是自己的心血，更因为她隐隐觉得，林正德的事或许另有隐情，而这份设计稿里，藏着她不知道的线索——林正德出事前一天，曾特意给她发过一条语音，说“设计稿里有个细节要改，关乎‘老地方’的回忆”，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语气里似乎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老地方”是哪里？和林正德遇袭有关吗？
她必须去林氏集团，不仅是为了提交设计稿，更是为了查清这条线索。
打车到林氏大厦楼下时，已经是九点五十分。大厦门口站着不少记者，举着相机和录音笔，看到有人进出就蜂拥而上，嘴里喊着“请问林董的病情有进展吗？顾氏是否插手了林氏的项目？”
苏晚低下头，快步从侧门溜了进去。电梯里，她遇到了林氏的副总林振涛——林正德的侄子，一个总是笑眯眯、眼神却透着精明的男人。
“苏设计师，稀客啊。”林振涛按了18楼的按钮，目光在她身上打转，带着几分探究，“昨晚听说，顾总特意去找您了？”
苏晚心头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林副总听错了，只是偶遇。”
“偶遇？”林振涛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顾总日理万机，能在苏小姐公寓楼下‘偶遇’，可真是巧啊。”他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起来，我叔出事前，还跟我念叨您的设计稿呢，说您把‘老地方’的银杏树画得特别好……可惜啊，他现在想看也看不到了。”
银杏树？
苏晚猛地抬头看他。她的设计稿里确实有一片银杏树阵，是按林正德的要求加的，当时他只说是“纪念一个故人”，没提过是“老地方”。
林振涛注意到她的反应，眼底闪过一丝精光，却很快掩饰过去，笑着打哈哈：“不说这些了，评审会要开始了，走吧。”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18楼，门缓缓打开。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气氛却异常压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晚身上，有探究，有怀疑，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审视。
苏晚深吸一口气，走到主位旁的空位坐下，刚要拿出U盘，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秦峰带着两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将文件“啪”地一声拍在桌上。
“抱歉打扰各位，”秦峰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会议室，“奉顾总命令，暂停林氏集团‘云端美术馆’项目的所有合作，包括设计、施工、材料供应——因为我们有证据证明，林氏涉嫌挪用项目资金，且与近期多起商业欺诈案有关。”
整个会议室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
“顾氏凭什么暂停我们的项目？”
“这是污蔑！”
林振涛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来，指着秦峰：“你胡说八道什么？！顾氏这是趁人之危！”
秦峰没理会他的怒视，只是拿起文件，一页页展示给众人看：“这是林氏近半年的资金流水，这笔五百万的款项，流向了一家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实际控制人，是林副总的远房表弟。还有这份……”
苏晚坐在座位上，指尖冰凉。她看着秦峰展示的“证据”，那些流水记录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连签名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显然是早有准备。
顾晏辰终究还是动手了。用这样一种釜底抽薪的方式，逼她退出，也逼得林氏项目彻底停摆。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陌生短信，和早上发照片的号码不同，内容却更刺眼：“看到了吗？和顾晏辰作对，就是这个下场。想知道林董出事的真相，来顶楼露台，单独来。”
苏晚猛地抬头，看向会议室门口。阳光从玻璃幕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刺眼的光斑，她仿佛能看到顶楼露台上，正有一双眼睛，冷冷地注视着这场闹剧。
是发照片的人？还是另有所图的人？
她攥紧了U盘，里面不仅有设计稿，还有她昨晚连夜备份的林正德那条语音。此刻，她突然明白，林正德说的“老地方”，或许就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而顶楼露台的那个邀约，是陷阱，还是唯一的线索？
秦峰还在和林振涛激烈争执，会议室里乱成一团。苏晚悄悄站起身，趁着众人注意力都在文件上，沿着墙角的阴影，快步走向消防通道。
她要去顶楼。
不管等着她的是什么，她都必须去。因为她隐隐有种预感，林正德遇袭的真相、顾晏辰的真实目的，还有那个藏在暗处的***者，或许都和那个“老地方”，和顶楼露台上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消防通道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潮湿的灰尘味扑面而来。苏晚一步一步往上爬，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像在敲打着某种未知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