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审讯室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天花板上那个不起眼的通风口,发出极其微弱的、持续不断的“嘶嘶”声,像某种冰冷的爬虫在暗中磨牙。
陈墨那句石破天惊的“V我50”,带着一股豁出去的悲壮和饿死鬼投胎般的执着,余音似乎还在冰冷的金属墙壁间碰撞、回响。他那只缠着渗血绷带的右手食指,依旧顽固地指着日历上那个鲜红的日期——7月10日,星期四。空气里消毒水和金属的冰冷气味,似乎都被他话语里那股浓烈的“饿”给冲淡了。
国字脸的队长,代号“山岳”,那张岩石般冷硬的脸庞上,肌肉以肉眼可见的幅度狠狠抽搐了一下。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墨,仿佛要穿透他的颅骨,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一团被黄皮子踢坏的浆糊。他张了张嘴,喉咙里艰难地滚动了几下,最终只挤出一个干涩到变调的单音节:“……啊?”
旁边那位短发干练的女调查员,代号“夜枭”,手中那支轻巧的电子笔终于没能逃过地心引力的召唤,“啪嗒”一声,掉在了她面前的平板电脑屏幕上。一道长长的、刺眼的乱码,瞬间撕裂了屏幕上原本显示着的、关于陈墨那漏洞百出供词的记录摘要。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山岳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强行压抑着某种濒临爆发的情绪。夜枭的目光从掉落的笔,缓缓移到陈墨那张写满了“真诚”与“饥饿”的脸上,眼神复杂得像在看一头闯进瓷器店的史前恐龙,既荒谬绝伦,又隐隐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警惕——能把疯狂星期四的梗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境下玩得如此理直气壮、浑然天成的人,本身就已经是一种需要高度戒备的“异常”了。
“咕噜噜——”
又是一阵悠长、响亮、甚至带着点回音的腹鸣,极其不合时宜地从陈墨的肚子里传了出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陈墨尴尬地捂住了胃部,脸上努力维持的“真挚”表情垮了一角,只剩下纯粹的生理性痛苦。他甚至还对着自己的肚子小声嘀咕:“兄弟,别叫了,再叫对面以为你才是本体呢…”
山岳的拳头在桌子底下猛地攥紧,指节捏得发白。他深吸了一口气,那吸气的声音在寂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粗重,仿佛要把所有荒谬的空气都吸进肺里碾碎。几秒钟后,他猛地站起身,金属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嘎吱”声。他看也没看陈墨,大步流星地走向审讯室厚重的合金门,一把拉开。
“给他弄点吃的。”山岳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带着冰渣子,“要快。还有…”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即将送来的东西,最终放弃了,“…原味鸡。多拿几块。”最后四个字,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
门外似乎传来一声再也压抑不住的爆笑,随即是迅速远去的、带着笑音的脚步声。
山岳重新坐回位置,脸色比锅底还黑,目光如同两把淬了冰的匕首,重新钉在陈墨身上:“在食物来之前,你最好组织一下语言。我不管你脑子里进了什么牌子的水,也不管你是真疯还是装傻,那只‘食怨黄仙’的死,现场的能量残留,还有你那一堆…”他再次加重了语气,“…垃圾,需要一个能让我们接受的解释。‘V你50’这种鬼话,在我这里行不通第二次。”
陈墨如蒙大赦,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丁点,至少暂时不用被切片研究了。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动作幅度大到差点把下巴磕桌子上:“明白!警官!我一定好好组织!边吃边组织!思路绝对清晰!保证跟啃鸡骨头一样嘎嘣脆!”那神情,仿佛山岳刚刚不是威胁,而是承诺给他颁发一枚“最佳炸鸡品鉴员”勋章。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审讯室里只剩下山岳手指无意识敲击桌面的“笃笃”声,夜枭捡起电子笔在平板上重新记录的轻微“沙沙”声,以及陈墨肚子里那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响亮的“咕噜”交响曲。他感觉自己像个等待上刑的囚徒,只不过刑具是炸鸡的香气。每一秒都像是在油锅里煎熬。为了转移注意力,他开始研究审讯室天花板的纹路,小声嘀咕:“这灯…看着挺贵啊,不知道能不能烤红薯…”
终于,审讯室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穿着同样深灰色制服、表情扭曲(明显在憋笑)的年轻队员探进头来,手里提着一个巨大的、印着熟悉红白老头头像的纸袋。一股霸道、浓烈、混合着油脂、盐分和某种神秘香辛料的气息,瞬间如同侵略军般涌入,蛮横地驱散了原本冰冷的消毒水味,填满了狭小的空间。
陈墨的眼睛“噌”地亮了,绿油油的,像饿了三天的狼看到了肥羊。他的身体几乎不受控制地前倾,喉咙里发出渴望的吞咽声,嘴角疑似有不明液体渗出。
年轻队员憋着笑,肩膀一耸一耸地把沉甸甸的纸袋“哐当”一声放在陈墨面前的金属桌面上,飞快地退了出去,门关上的瞬间还能听到外面压抑不住的笑声。
纸袋口敞开着,金黄色的炸鸡块堆得像小山,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和腾腾热气。
山岳面无表情,冷冷地吐出一个字:“吃。”
这个字如同打开了地狱的闸门…不,是打开了陈墨胃口的潘多拉魔盒!他再也顾不得什么形象、什么审讯、什么守夜人队长锐利的目光,他伸出那只没受伤的左手(右手还缠着绷带),动作快如闪电,抓起一块最大的、炸得最酥脆的原味鸡,也顾不上烫,张开嘴,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咔嚓!”
酥脆的外皮碎裂的声音在审讯室里异常清晰。饱满的鸡肉汁水瞬间在口腔里爆开,混合着咸香的滋味,如同久旱逢甘霖,瞬间冲垮了陈墨所有的理智防线。他发出一声满足到近乎***的叹息:“啊——活过来了!”整个人都陶醉在这简单粗暴的感官***里,腮帮子塞得鼓鼓囊囊,咀嚼得又快又狠,像一台马力全开的食物粉碎机,还伴随着“嗯嗯啊啊”的迷之配音。
山岳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看着眼前这个饿死鬼投胎般的家伙,再看看那堆散发着罪恶香气的垃圾食品,他感觉自己坚守了几十年的三观和职业素养都在遭受前所未有的猛烈冲击。夜枭则默默地调高了平板的录音灵敏度,她觉得,也许陈墨在极度饥饿状态下无意识发出的进食声,都能成为某种行为分析的样本…或者某种新型精神污染武器。
一块、两块、三块…陈墨风卷残云。鸡骨头被胡乱地丢在桌上,沾着油渍。他甚至还吮了吮手指,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碎屑,对着山岳和夜枭咧嘴一笑,露出沾着面包糠的牙齿:“这秘方…绝了!警官,你们食堂是不是偷师肯德基了?” 他一边啃着第四块,一边拿起一块吮指原味鸡,对着灯光仔细端详,“瞧瞧这完美的脆皮…这饱满的肉汁…艺术品啊!”
当最后一块鸡肉消失在陈墨口中,他满足地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油腻腻的左手在同样油腻腻的灰色连体服上随意蹭了蹭。那股被饥饿折磨得濒临崩溃的虚弱感终于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饱食后的慵懒和……一种破罐子破摔后的诡异平静(外加满嘴油光)。
他抬起头,脸上还沾着几粒顽固的面包糠碎屑,但眼神却比之前清亮了不少,甚至带着点饱食后的“睿智”光芒(也可能是油光反射)。
“嗝…好了,”陈墨舔了舔嘴唇,主动开口,声音带着满足后的慵懒沙哑,“警官,吃饱了,脑子也回来了。我坦白,一定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坦白从宽,啃鸡腿香!抗拒从严,饿到过年!”
山岳和夜枭精神一振,立刻坐直了身体,目光聚焦。
“首先,身份问题。”陈墨摊了摊油乎乎的手,一脸无奈加无辜,“我确实解释不清。我醒来就在那片林子边上了,之前的事…一片空白。不是装的,是真记不起来。可能…被雷劈了?或者被外星人绑架洗脑了?也可能是喝多了断片?谁知道呢。你们查不到我任何信息,这很正常,因为我可能压根就不在你们的数据库里,属于…嗯…‘天降系’?”他巧妙地避开了“穿越”这个惊世骇俗的词,用了更模糊、也更二次元的“失忆”和“来历不明”。
山岳眉头紧锁,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夜枭在平板上飞速记录:“疑似失忆或记忆被外力清除/封印,来源未知,需深度溯源。语言风格异常跳脱,存在二次元文化污染可能。”
“然后,那只黄皮子,哦,你们叫‘食怨黄仙’。”陈墨继续道,语速加快,还带着点手舞足蹈,“它确实是我弄死的。但过程…非常离谱,离谱到我自己都觉得像在拍B级血浆片!”他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看见没?这就是片酬!血泪…哦不,血汗的代价!”
他开始描述那晚树林里的遭遇,从黄皮子讨封(“上来就问我像人像神,我心想你丫穿个黄马甲就想当神仙?包邮区的黄袍加身啊?”),到劳保鞋救命(“感谢劳保鞋!YYDS!建议守夜人标配!”),再到系统(他隐去了系统这个词,只含糊地说“脑子里有个声音”、“莫名其妙得到了一些破烂玩意儿,比我老家废品收购站还磕碜”)给了一堆垃圾材料,如何在绝境中爆种,用石头当锤子、锤头当铁块、在破铁砧上硬生生敲出了一根烧火棍…哦不,是“武器”。
“…那玩意儿,丑得我自己都想给它点蜡,一碰就掉渣,还自带生化污染buff,闻一口能治十年鼻炎。”陈墨一脸心有余悸,“跟那黄皮子打的时候,我就感觉手里拿的不是刀,是根烧红的烙铁加定时炸弹!它速度太快了,跟开了疾跑似的,我根本打不过,只能瞎抡,跟跳大神似的…最后那一下,完全是狗急跳墙,闭着眼往前捅!心里就一个念头:黄焖鸡米饭,我来了!谁知道…”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后怕和极度荒谬的、宛如中了彩票般的表情:“谁知道那破玩意儿质量差到姥姥家了!它就在我手里,炸了!嘣!跟过年放了个窜天猴似的!碎得那叫一个彻底!那些滚烫的铁片、碎渣子,崩得到处都是…然后…那黄皮子就中大奖了,喉咙和身上被扎了好几个洞,血跟不要钱的自来水似的…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嗝屁了。” 他两手一摊,做了个爆炸的手势,“boom!沙卡拉卡!黄焖鸡…呃不,黄皮子,出锅!”
陈墨说完,摊开油乎乎的双手,一脸无辜加庆幸:“警官,这就是全部过程。正当防卫,纯属意外,运气爆棚堪比出门踩狗屎捡到金元宝。你们要是不信,可以检查那堆破烂,还有我手上这伤,都是证据。至于那堆垃圾…”他指了指审讯室角落一个密封的透明证物袋,里面装着从现场回收的熔炉残骸、断裂的锤柄、坑洼的铁砧碎片、散发着诡异气味的合成木焦炭,以及几片染血的、形状扭曲的暗红色金属碎片——他那把“破伤风之刃”的遗体。“…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脑子里那个声音给的,说是让我锻刀…结果就锻出这么个自爆卡车。我怀疑那声音就是想坑死我,独吞我的疯狂星期四!”
审讯室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有平板电脑运行的微弱电流声,以及陈墨因为吃太饱又打了个小嗝的声音。
山岳和夜枭交换了一个眼神。陈墨的“供词”依旧充满了无法验证的离奇色彩(脑子里的声音?凭空出现的垃圾?),但比起之前的“行为艺术”和“环保燃料”,至少逻辑上勉强能形成一个闭环(一个非常沙雕的闭环),而且与现场勘查的结果高度吻合——黄皮子死于金属碎片贯穿伤,武器崩解,现场残留大量劣质铸铁碎屑和化学燃烧产物。
“你提到‘锻刀’。”夜枭开口,声音冷静,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你说那个…‘声音’,给你的东西,是为了让你锻刀?你认为自己有锻造武器的能力?”她敏锐地抓住了关键点。
陈墨心里咯噔一下,系统在脑子里适时地“叮”了一声,带着一种冰冷的提示意味。他知道戏肉来了。
“呃…这个嘛…”陈墨挠了挠头,努力做出思索的样子,结果蹭了一头油,“我自己也不知道算不算有能力。我以前…好像没干过这个。但那天晚上,被逼急了,好像…感觉…摸到点门道?就跟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他故意说得模棱两可,“那堆破烂在我手里…嗯…感觉有点不一样?虽然最后炸了,但炸之前,确实捅到那黄皮子了,对吧?虽然是用炸的方式捅的…”他试图把“能力”归结为临危爆发的潜能,简称“狗急跳墙式顿悟”。
山岳的目光锐利起来。他拿起通讯器,沉声道:“鹰眼,把现场那把…‘武器’的残留碎片分析报告,立刻传过来。”
几秒钟后,夜枭手中的平板亮起,一份详细的报告页面弹出。两人凑近屏幕,仔细阅读。报告上的数据密密麻麻,充斥着各种专业术语和图表,但有几个关键点被高亮标出:材质:劣质铸铁(Fe含量低,杂质(C、S、P等)严重超标,结构疏松)。结构强度:极低,存在大量微裂纹和孔洞,抗冲击/抗弯折性能远低于常规钢铁制品。能量残留:检测到极其微弱、但性质特殊的规则性扰动残留(类型未知,与已知诡异能量谱系均不匹配),集中于碎片断裂面及尖端区域。该残留疑似赋予碎片短暂的“规则穿透”特性,可无视部分低阶诡异的物理/能量防御。结论:该物品本身结构脆弱,为劣质工业废料粗劣锻打成型。其瞬间崩解并造成“食怨级”目标死亡,主因系崩解时大量碎片被赋予短暂“规则穿透”特性,恰巧命中目标致命弱点(喉管)。该“赋予”过程及残留能量性质,为最大异常点。
山岳和夜枭的目光在那“规则穿透”和“规则性扰动残留”的字样上停留了许久,又缓缓移向对面那个一脸油光、还在回味炸鸡滋味的年轻人。
一个荒谬绝伦、却又似乎唯一能解释所有疑点的推论,在他们心中逐渐成型。
“陈墨,”山岳放下通讯器,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们需要对你进行一次全面的评估。包括身体状态和精神状态,以及…你所说的那种‘感觉’。”
“啊?评估?”陈墨一愣,随即想到什么,眼睛贼亮,“管饭吗?管几顿?有下午茶吗?评估中心伙食怎么样?能点外卖不?”
山岳额角青筋一跳:“……管!管饱!”
“那行!没问题!保证配合!指哪打哪!让干啥干啥!只要管饭!”陈墨立刻拍胸脯,拍得油渍飞溅,答应的无比爽快。只要能管饭,切片估计他都敢考虑一下(前提是切片不耽误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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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无声滑闭,隔绝了外面通道略显刺眼的白色冷光。门内,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空间,仿佛将整座山腹掏空。
陈墨跟在代号“鹰眼”的眼镜技术员身后,嘴巴微张,像第一次进城的土包子,边走边发出“哇哦”、“***”、“这得花多少钱”的惊叹。山岳和夜枭则一左一右,如同押解,也如同护卫(主要是防他乱摸东西)。
这里就是守夜人位于这座城市地下的核心基地——深巢。
脚下是泛着金属冷光的通道,宽阔得足以并行数辆装甲车。穹顶极高,镶嵌着无数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面板,模拟着自然天光。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臭氧、消毒剂和某种奇异金属的冰冷气味。巨大的管道如同盘绕的巨蟒,沿着墙壁和穹顶延伸,发出低沉的嗡鸣。
通道两侧,是一个个被高强度透明材料隔开的独立区域。陈墨好奇地张望着,像个进了科技馆的小学生:
一个区域里,几个穿着厚重防护服、动作却异常灵活的身影,正围着一个被束缚在特制金属台上、不断挣扎扭曲的黑色雾状生物忙碌着。那生物没有固定形态,时而膨胀时而收缩,发出无声的尖啸,撞击着透明的墙壁,留下道道能量涟漪。
“哇!3D投影?全息鬼片?特效挺逼真啊!”陈墨惊叹。
“那是‘游影级’怨灵,物理攻击基本无效,精神污染性强,喜欢附身电器制造短路火灾。”鹰眼推了推眼镜,随口介绍道,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实验室的小白鼠。
陈墨立刻缩了缩脖子,对着那团黑雾做了个鬼脸:“兄弟,别折腾了,省点电不好吗?电费挺贵的!”
另一个区域则像是个巨大的焚化炉车间。炽热的橘红色火焰在特制的炉膛内翻腾,几个穿着耐高温装甲的人,正用巨大的机械臂,小心翼翼地将一具焦黑、形似某种巨型昆虫的残骸碎片投入炉中。那残骸即便被烧得劈啪作响,某些甲壳碎片依旧闪烁着不祥的幽绿光泽。
“‘甲祸级’的异变蜈蚣甲壳碎片,硬度和韧性都变态,常规高温很难彻底销毁,得用掺了‘净炎石’粉末的特种燃料。”鹰眼指了指炉壁内隐约可见的、散发着微蓝光芒的纹路。
“嚯!这大蜈蚣!够炖几大锅的了!可惜烧了…浪费食材啊!”陈墨一脸痛心疾首,还吸溜了一下口水。
更远处,甚至有一个区域模拟着潮湿阴暗的下水道环境,浑浊的水面上漂浮着一些难以名状的腐烂物。
“别看了,那边是处理‘溺毙者’残念的区域,味道不好闻。”鹰眼阻止了陈墨探头探脑。
冰冷、高效、直面人类常识之外的恐怖。这就是深巢给陈墨最直观的冲击。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脖颈凉飕飕的。那些被收容、被研究的诡异存在,仅仅是隔着特制材料看上一眼,都让他心头泛起难以言喻的压抑和心悸…以及一丝“这地方食堂得多大才能养活这么多人”的奇妙联想。
“别东张西望,跟上。”山岳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陈墨赶紧收回目光,加快脚步,嘴里还嘟囔着:“知道了知道了,领导,这就走…话说领导,咱基地食堂在几层啊?评估完能直接去吗?我好像又有点饿了…” 刚才那顿炸鸡,仿佛只是开胃小菜。
一行人穿过复杂的通道网络,最终停在一扇铭刻着复杂银色回路、散发着淡淡能量波动的合金大门前。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中央一个不断旋转的银色徽记——缠绕的藤蔓与利剑。
“评估中心,A区。”鹰眼上前一步,将手掌按在门旁一个感应区。银光扫过,厚重的合金大门无声地向两侧滑开。
门内是一个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巨大空间。纯白色的墙壁和地板纤尘不染,柔和的光线从四面八方透出。各种造型奇特、闪烁着指示灯光的仪器设备井然有序地分布着。穿着白色研究服或灰色制服的技术人员在各处忙碌,空气中充斥着仪器运行的嗡鸣和键盘敲击的细密声响。
陈墨被带到一片相对独立的区域。首先进行的是最基础的生理检测。
“身高182cm,体重75kg…肌肉密度略高于常人平均值,但仍在正常范围…骨骼强度正常…体脂率偏低…”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一台造型流畅的扫描舱内传出。陈墨赤着上身(他那身油腻的连体服也被换成了更贴身的检测服),站在舱内,任由各种光束扫过身体。他有点不自在,扭了扭:“这光线…能美颜不?最好瘦个十斤…”
“脑电波活动…嗯?有轻微异常波动,频率模式…未收录。疑似受到某种未知精神链接影响?”扫描舱外的控制台前,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研究员推了推眼镜,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复杂波形图,眉头微蹙。
“精神链接?”旁边的山岳立刻警觉起来。
“强度非常微弱,而且性质…很奇特,似乎并非主动的精神入侵或污染,更像是一种…被动接收的‘信号源’?”老研究员调出更详细的数据图谱,“暂时无法定位来源,也无法判断其具体功能。需要进一步观察。”
陈墨在扫描舱里听得心头一跳。系统?这都能扫出来一点端倪?这守夜人的科技树是不是点歪了?
“免疫系统、内分泌系统、循环系统…各项指标均在人类正常阈值内,未检测到异常基因片段或外源性寄生体。”电子音继续播报,“初步判定:生理结构为正常人类,无明显内在异常强化或畸变。精神状态评估…待定。”最后三个字带着一丝微妙的停顿。
基础检测结束。陈墨被带到旁边一个类似靶场的区域。这里摆放着一些武器架,上面陈列着各种冷兵器:制式合金长刀、闪烁着能量微光的脉冲匕首、造型狰狞的链锯剑、甚至还有一把通体漆黑、枪管粗大的霰弹枪。
“拿起你最有‘感觉’的武器,随意使用,攻击前方的标靶。”夜枭指着场地中央一个立着的、覆盖着厚厚特种橡胶的金属人形靶,“我们需要观察你与武器的‘共鸣’。”
陈墨看着那些一看就价格不菲、杀气腾腾的武器,咽了口唾沫。他走到武器架前,像个逛奢侈品店的穷鬼,先是用敬畏的目光摸了摸那把寒光闪闪的合金长刀,掂量了几下,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太沉了,抡不动,抡坏了怕赔不起…” 又拿起那把脉冲匕首,按动开关,匕首尖端立刻吞吐出寸许长的幽蓝色能量刃,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哇!光剑!绝地武士!” 他兴奋地比划了两下,结果差点削到自己鼻子,吓得赶紧关了,“不行不行,太危险,容易自宫…”
最终,他的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把看起来最不起眼、甚至有点旧的工具上——一把结构简单、表面有磨损痕迹的平口钢钳。这玩意儿在一堆高科技武器中显得格格不入。
“诶?这个好!眼熟!亲切!”陈墨眼睛一亮,像是见到了老朋友,走过去一把抄起那把钢钳,还熟练地在手里转了个花(差点没拿住砸到脚)。入手沉甸甸的,冰冷坚硬,没有任何花哨的能量波动,就是纯粹的钢铁质感。在他握住钳柄的刹那,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静电划过般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稍纵即逝。
他握着钢钳,走到人形靶前。没有章法,只是凭着本能,用钳嘴对着橡胶靶子的“手臂”位置,用力地夹了下去!
“咔嚓!”
橡胶被夹得凹陷下去,留下一个清晰的钳口印痕。仅此而已。没有任何光芒,没有任何能量反应。旁边的能量探测器屏幕上的数值纹丝不动,连个小浪花都没激起。
夜枭微微摇头。山岳面无表情。鹰眼则在平板上记录着:“对制式武器无明显亲和力,无能量引导迹象。选择工具类器械,攻击方式原始,无特殊效果。疑似工具人属性点满。”
陈墨有些讪讪地放下钢钳,对着靶子上的印痕吹了口气:“兄弟,对不住啊,没夹疼你吧?”
“下一项,材料感知与加工。”鹰眼引导陈墨来到另一片区域。这里摆放着各种金属锭、矿石样本、甚至还有一些散发着微弱能量波动的、颜色怪异的“异化金属”。
“尝试感知这些材料的特性,并运用你所说的‘锻打感觉’,进行初步塑形。”鹰眼指着旁边一个操作台上准备好的小型锻锤和铁砧。
陈墨深吸一口气,集中精神(努力挤出便秘的表情)。他先拿起一块沉甸甸的铸铁锭,在手里掂了掂,又用指尖敲了敲,还凑近闻了闻(被铁腥味呛得打了个喷嚏)。“嗯…感觉…很铁!”他一本正经地得出结论。然后尝试挥动小锤在铁锭边缘敲打了几下,叮当作响,只在表面留下几个浅浅的白点,震得他虎口发麻。“哎哟!这玩意儿脾气还挺倔!”旁边的精密应力传感器和材质分析仪屏幕毫无波澜。
他又拿起一块闪烁着微弱蓝光的“寒铁”矿石,入手冰凉刺骨,冻得他一哆嗦。“嘶!冰镇铁矿石?高级!”他尝试去“感受”那股凉意,依旧一无所获。敲打?更没反应,锤子差点被冻在矿石上。
接着是一块暗红色的、摸上去带着丝丝温热感的“火铜”…“嚯!暖手宝啊这是!”陈墨把它贴在脸上暖了暖。
一块轻飘飘的、仿佛没有重量的“浮空金”…他试着往上一抛,结果因为太轻,差点飘走,手忙脚乱地才抓住。“我去!这么皮?”
一块布满奇异螺旋纹路的“记忆合金”…他用力掰弯,结果一松手,“啪”一声弹回原状,差点抽到他下巴。“哎哟喂!还挺记仇!”
陈墨像猴子掰苞米一样,把各种材料试了个遍。锤子敲得叮当乱响,累得额头冒汗,那些珍贵的异化金属在他手里,就跟普通的石头铁块没两样,除了硬就是沉(或者轻或者凉或者烫)。别说“感觉”了,连个像样的凹坑都敲不出来。旁边仪器记录的数据,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普通人对金属材料的无效加工”,附带一条备注:“实验体疑似有与金属唠嗑的倾向”。
鹰眼推了推眼镜,在平板上写下:“材料感知能力:无。金属加工技巧:业余水准以下(接近破坏性)。无特殊能量引导或规则性干涉迹象。行为模式:高度沙雕化。”
山岳的眉头越皱越紧。夜枭的眼神也透出疑惑。难道之前的推论错了?那黄皮子的死,真的只是走了狗屎运的意外?眼前这家伙纯粹就是个运气爆棚的沙雕?
陈墨心里也直打鼓。系统大爷,您老倒是给点力啊!再这么下去,怕不是要被当成骗吃骗喝的废物丢出去了!我的食堂!我的管饱!
“叮。”系统的声音终于在他脑中响起,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电子音,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准备就绪”的意味。“检测到宿主面临核心能力评估。‘概念级武器锻造规则伪装协议’启动。目标:制造一次符合逻辑的‘规则性扰动’事件。伪装焦点:宿主手中完成最终塑形的‘武器’本身。即将加载史诗级BGM(仅宿主可闻)。”
陈墨:“……” 还BGM?系统你戏精附体了?
鹰眼看着陈墨一无所获、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叹了口气:“看来常规材料不行。试试这个吧。”他走到旁边一个恒温保险柜前,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柜门滑开,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铁锈、泥土和淡淡腥甜的气息弥漫出来。他从里面取出一小块东西,用特制的金属镊子夹着,小心地放在操作台上。
那是一块暗沉沉的金属碎片,边缘参差不齐,表面覆盖着厚厚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锈蚀物。碎片本身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却令人本能地感到压抑和排斥的气息,光是靠近,就让人皮肤发紧。
“这是从一具‘灾祸级’缝合尸魔的核心装甲上剥落的碎片。”鹰眼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蕴含强烈的怨念和诅咒残留,物理性质极其惰性,常规手段几乎无法熔炼或加工,对能量攻击也有极强的抗性。我们一直无法有效利用或销毁它。” 他看向陈墨的眼神带着一丝最后的试探,“用你的方法,试试看。随便你怎么折腾。”
山岳和夜枭的目光都集中在这块碎片上。这东西的危险性和顽固是出了名的。让陈墨碰这个,是最后的测试,也是最后的希望——或者说,最后的死心。
压力再次如山般压来。陈墨看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碎片,心里也有点发毛。他定了定神,深吸一口气,给自己打气:“怕个锤子!大不了再炸一次!黄皮子都炸过了,还怕你个破铁片?”他拿起操作台上的平口钳——还是那把旧钢钳。他小心翼翼地用钳嘴夹住碎片的一角。
入手的感觉更加冰冷沉重,仿佛夹着一块万载寒冰。碎片上那层暗红色的锈蚀物,触感油腻而粘滞,还有点…恶心。
陈墨不再去想什么感觉,也不去想什么技巧。他回忆着那晚在树林里的疯狂——那种被逼到绝境、只剩下最原始求生欲望驱动的野蛮力量!同时,他脑子里响起了系统播放的、只有他能听到的、极其恢弘的史诗战斗BGM!“你是我天边最美的云彩,让我把你留下来留下来……”
“啊啊啊!为了食堂!为了管饱!奥利给!!”陈墨突然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战吼,把旁边的鹰眼吓得一哆嗦。
他左手拿起旁边一把最沉重的手锤(不再是之前的小锤),高高抡起!目标,正是钳子夹住的那块碎片!
“吃我一锤!八十!八十!!”
陈墨用尽全身力气,模仿着记忆里拆迁队的节奏,狠狠砸了下去!动作笨拙、粗野,毫无章法可言,纯粹是蛮力的宣泄!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身体都跟着锤子扭成了一个滑稽的S型!
“当——!!!”
一声震耳欲聋、远超之前的恐怖巨响在评估中心内炸开!火星如同小型烟花般猛烈迸射!
巨大的反震力让陈墨双臂剧痛,虎口瞬间崩裂,鲜血染红了锤柄和钳柄!他整个人被震得“噔噔噔”连退三步,一***坐在地上,手里的锤子差点脱手飞出去!那块暗沉的碎片在重击下猛地一跳,表面的暗红色锈蚀物簌簌掉落了一些,但碎片本体…似乎纹丝未动?
“哎哟我去…劲儿使大了…”陈墨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揉着***。
然而,就在锤头与碎片接触的刹那!
嗡——!!!
评估中心内,所有正在运行的精密仪器,屏幕上的数据流瞬间陷入一片狂暴的混乱!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如同海啸般从四面八方尖啸着响起!红光疯狂闪烁,将整个纯白空间染成一片血色!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规则性扰动爆发!”
“警告!未知规则力场覆盖!能量谱系无法识别!”
“警告!目标碎片物理性质发生未知偏移!诅咒残留强度…急速衰减?!”
控制台前,那个花白头发的老研究员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死死盯着主屏幕上如同沸腾般翻滚的乱码和疯狂跳动的峰值曲线,失声惊呼:“这…这不可能!规则层面…***涉了?!谁干的?!”
山岳和夜枭的脸色瞬间剧变!鹰眼更是惊得差点把平板扔出去,他手忙脚乱地操作着,试图稳定失控的仪器,声音都变了调:“扰动源…指向…指向他手里的钳子和锤子?!不!是那块碎片!碎片本身的性质…在改变?!这…这不符合能量守恒啊!”
所有人的目光,如同聚光灯般,死死聚焦在还坐在地上揉***的陈墨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聚焦在他钳子夹着的那块碎片,以及他手中沾血的锤子上。
陈墨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周围闪烁的红光和尖叫的警报。“咋…咋回事?我…我就砸了一下啊?赔…赔钱吗?”他有点慌。
只见碎片表面,那层顽固的暗红色锈蚀物,在刚才那一记重锤之下,竟然崩裂开一道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缝隙!透过缝隙,隐约能看到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错觉般的…金属冷光?
就在这时,系统那冰冷的声音在陈墨脑中清晰地响起:
“叮。规则伪装注入完成。目标物品:‘被宿主初步锻打处理的灾祸级装甲碎片’。伪装效果:赋予‘概念级武器锻造规则’假象——‘任何经宿主之手完成最终塑形的武器,皆可无视位阶,伤害诡异本源’(临时生效,需宿主完成‘最终塑形’动作触发判定)。”
系统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机械,宣告着精心策划的骗局已然成型。
“宿主,拿起你旁边的锉刀,随便磨一下那块碎片边缘。动作要快,姿势要帅。”系统指令清晰而冷酷。
陈墨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他强压下翻腾的思绪和“姿势要帅”的吐槽欲,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他伸出微微颤抖的左手,从操作台上抓起一把半旧的三角形钢锉。他的右手还紧紧握着钢钳,钳口死死夹着那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沉碎片。
碎片表面,那道在重锤下崩裂出的细微缝隙,在闪烁的红光映照下,像一道丑陋的伤疤。
“随便。只要让它看起来像是被你‘加工’过。磨平一个角,或者磨掉点锈,都行。”系统回应。
陈墨看着那块怎么看怎么膈应的碎片,又看了看手里粗糙的锉刀,心一横:“行!就当给你搓澡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锉刀粗糙的齿面,对准碎片边缘一个相对平整的棱角,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毫无技巧地推了过去!一边磨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我搓!我搓!我搓搓搓!去死皮!去角质!还你光溜溜!”
“嗤啦——!!!”
刺耳尖锐到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瞬间压过了警报的尖啸!一大片暗红色的、如同干涸血痂般的锈蚀物被锉刀硬生生刮了下来,簌簌掉落。伴随着这粗暴的“加工”,碎片边缘被磨出了一个极其丑陋、歪歪扭扭、甚至带着毛刺的…小平面?与其说是加工,不如说是破坏性施工。
就在锉刀离开碎片表面的瞬间!
嗡——!!!
评估中心内,所有狂闪的警报声和红光,如同被一只无形巨手猛地掐断!戛然而止!
死寂。绝对的死寂。
紧接着,那些刚刚还陷入狂暴混乱的仪器屏幕,如同被施了魔法,瞬间稳定下来。无数数据流如同瀑布般重新刷新、汇总、分析。主控台巨大的屏幕上,一个前所未有的、散发着刺目猩红光芒的复杂三维模型正在急速构建成型。模型的中心,正是陈墨手中钢钳夹着的那块碎片!一道血红色的、如同荆棘缠绕着铁砧与火焰的抽象标识,被强行烙印在模型的核心位置,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威压!
冰冷的电子合成音,用前所未有的高亢语调,响彻整个评估中心:
警报解除!
目标物品规则性扰动终止!
检测到‘概念级’规则造物特性生成!
特性判定:规则穿透(初级)!位阶压制(初级)!
生效逻辑:凡经个体‘陈墨’之手完成锻造流程之武器,皆可无视目标诡异位阶差异,对其本源造成直接性规则伤害!
特性强度:概念级(规则层面)!
关联个体:陈墨(唯一性锁定)!
警告:该特性无法解析!无法复制!无法剥离!
最终评估结论:个体‘陈墨’,特殊能力判定——‘概念级武器锻造者’!危险等级:极高(潜力)/极低(当前)!序列编号:待定!
猩红的文字如同烙印般滚动在巨大的屏幕上。那个缠绕着荆棘与铁砧火焰的标识,冰冷地悬浮着,散发着不容置疑的规则气息。
整个评估中心,落针可闻。所有研究员和技术员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主屏幕,仿佛看到了上帝在撸铁。
山岳如同石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概念级”三个猩红大字,坚毅的国字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近乎呆滞的空白。他紧握的拳头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彻底失去了血色。
夜枭手中的平板无声地滑落,砸在冰冷的地板上,屏幕瞬间布满蛛网般的裂痕。她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纯粹的、无法理解的震撼,世界观似乎碎了一地。
鹰眼更是如同被九天神雷劈中天灵盖,整个人僵在原地,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嘴巴张得能塞进那块“概念级”碎片。他引以为傲的科技和逻辑,在这***裸的“规则”面前,脆弱得如同他刚刚掉地上的平板屏幕。
“概念级…”山岳的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颤抖。守夜人内部关于能力的分级体系在他脑中飞速闪过:觉醒级、掌控级、领域级…在其之上,才是只存在于理论推演和禁忌档案中的、触及世界底层规则的“概念级”!那是足以改写现实逻辑的恐怖力量!而眼前这个饿死鬼投胎、满嘴跑火车、刚才还坐在地上揉***的家伙…
陈墨也被这阵仗彻底震懵了。他看着屏幕上那个拉风到爆炸的“概念级”评定和那个酷炫的荆棘铁砧标识,再看看自己手里那把沾着血和锈、刚刚给灾祸级碎片“搓过澡”的旧钢钳,还有钳子上那块依旧暗沉丑陋、只是多了道歪歪扭扭磨痕的碎片…
就…就这?磨掉点锈皮,就成了“概念级武器锻造者”?这系统的障眼法是不是太浮夸了点?!这评级是充话费送的吧?
他下意识地掂量了一下那把立下“汗马功劳”的旧钢钳,感受着它冰冷的金属触感和粗糙的木柄纹理。一个发自灵魂深处、朴实无华的问题,伴随着劫后余生的茫然、系统伪装带来的巨大不真实感、以及对食堂的无限向往,不受控制地脱口而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所以…”陈墨的声音在空旷的评估中心里显得格外清晰,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和…对现实的执着,“…管饭吗?正式员工…管饱的吧?有五险一金不?加班有夜宵补贴吗?” 他顿了顿,晃了晃手里的钢钳,仿佛在展示自己新上岗的工作证,“还有…这‘概念级’的工牌…能打折买肯德基吗?”
钳口夹着的那块刚刚被“概念级”锻造过的碎片,在灯光下,依旧暗淡无光,只留下那道被他用锉刀野蛮磨出的、丑陋的崭新划痕,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个荒诞又沙雕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