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红箱子与白裙子医学院宿舍的楼道永远弥漫着福尔马林与青春汗水混合的味道。
王星拖着半人高的红行李箱，滚轮在水泥地上发出 "咯噔咯噔" 的声响，
像在敲打着南方八月黏稠的空气。她后颈的碎发已经被汗水浸透，黏在皮肤上，
带来一阵痒意。"我帮你吧。"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带着水汽，
像刚从冰镇酸梅汤里捞出来的玻璃珠。王星猛地回头，撞进一双弯成月牙的眼睛里。
穿白裙子的姑娘发梢还在滴水，左边锁骨上那颗痣被颈间的水珠衬得发亮，
像不小心掉在雪地里的红豆。"河南来的？" 王星注意到对方行李箱上的少林寺贴纸，
浓重的东北口音把 "南" 字咬出了儿化音。"嗯，陈晓晓。
" 姑娘把红箱子稳稳放在 302 门口，抬手抹了把脖子上的水珠，
"你这箱子装了石头吧？"王星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
镜片后的目光在对方潮湿的发尾停留了半秒："东北的王星。装了点酸菜坛子。
"宿舍很快被四张床铺分割成四个小世界。陈晓晓带来的槐花糖被分装进六个玻璃瓶，
甜香像调皮的精灵，总能精准地钻进王星啃解剖书的间隙。每当王星对着图册皱眉时，
就会有块温热的馒头落在书页上。"咱河南人讲究 ' 饱暖思学术 '。
" 陈晓晓咬着糖包笑，虎牙在阳光下闪着光，"你总啃干面包，胃要造反的。
"开学第一周的卧谈会，老四举着从图书馆借来的《金赛性学报告》，
突然抛出个炸雷："你们说同性恋是不是都长着三只眼？
"陈晓晓正在帮王星编麻花辫的手顿了顿，
指尖划过她后颈的碎发："喜欢一个人还要分性别？那也太没意思了。"黑暗中，
王星的耳朵腾地红了。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陈晓晓的呼吸落在肩窝，像羽毛轻轻搔刮着心脏。
那个夏天，她常常在凌晨被热醒，
却始终保持着僵硬的姿势 —— 陈晓晓总在熟睡时把腿搭过来，温热的皮肤贴着她的小腿，
像条贪恋温暖的藤蔓。第二章：嵩山银杏与腊梅水国庆假期的嵩山被秋游大军占领。
陈晓晓穿着白运动服在石阶上蹦跳，像只误入山林的白鹭。"王星快点！
" 她转身时扬起的衣角扫过王星手背，"你看那棵银杏树，黄得能淌出蜜来！
"王星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阳光穿过金黄的树叶，在陈晓晓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伸手去够枝头的叶子，后腰的衣摆被风吹起，露出一小片白皙的皮肤。王星慌忙低下头，
却在转身时被石子绊倒，结结实实地摔在台阶上。"笨蛋。" 陈晓晓跪在她面前的样子，
像幅被定格的水墨画。碘伏棉签碰到膝盖时，王星疼得倒抽冷气，
却在看见对方蹙起的眉头时，把到了嘴边的痛呼咽了回去。"以后跟紧点。
" 陈晓晓把她的胳膊架在自己肩上，温热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摔断腿我可背不动你。
"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王星在水房搓洗白大褂时，冰冷的自来水像无数根细针，
扎得指关节发红。突然有盆热水 "哐当" 放在旁边，陈晓晓往水里撒了把腊梅花，
蒸汽中立刻飘来清冽的香气。"咱河南的腊梅，晒干了能泡水。" 她抢过王星手里的肥皂，
泡沫在两人之间开出转瞬即逝的花，"你那手得留着解剖青蛙，冻坏了怎么办？
"王星看着她冻得发红的指尖，突然想起母亲临行前塞给她的暖手宝。"喜欢一个人，
就总想着给她焐手。" 母亲的话在耳边响起时，她猛地把肥皂掉在了地上。
这样的心动在日常里疯长。王星开始在解剖图册的空白处画陈晓晓的侧影，
睫毛的弧度要修改七遍才满意；会在澡堂雾气弥漫的隔间里，
听见陈晓晓哼《花木兰》选段时，
感觉心跳声要盖过花洒的水流；甚至偷偷把对方用剩的护发素倒进自己瓶子，
只为闻到那股淡淡的栀子花香。十七岁那年在日记本上画的红叉叉，
此刻正随着解剖书的翻动簌簌作响。书页间夹着的银杏叶标本，
是上周陈晓晓在实验楼后捡给她的，说 "这颜色像极了东北的秋天"。
第三章：酒红色毛衣与皮衣大二平安夜的 "夜色酒吧" 像个打翻了的调色盘。
重金属音乐震得地板发颤，彩色射灯在人群中切割出光怪陆离的碎片。
王星缩在角落的卡座里，感觉自己像块误入巧克力盒的杏仁，格格不入。
陈晓晓被篮球队的男生围在中间，酒红色毛衣在霓虹灯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她举着橙汁跟人碰杯时，小虎牙偶尔会调皮地露出来，像株误入暗夜的向日葵，
固执地散发着光。穿黑色皮衣的女生挤进来时，王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突然盖过了音乐。
那个女生俯身对陈晓晓说了些什么，她看见陈晓晓端着杯子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如骨。
"什么情况？" 王星递过纸巾时，指尖不小心碰到对方滚烫的耳垂。
陈晓晓低头擦着毛衣上的橙汁渍，
声音闷得像被棉花堵住："有人问我是不是... 喜欢女生。
"王星的呼吸骤然停在喉咙里。图书馆捡笔时相触的三秒，平安夜那条灰色围巾的温度，
无数个深夜搭在腰间的手... 这些被她强行归类为 "友情" 的瞬间，
此刻突然长出尖刺，刺破了自欺欺人的伪装。"那你怎么说？" 她的声音像被砂纸磨过，
粗哑得陌生。"我说不是啊。" 陈晓晓抬起头，眼底蒙着层水汽，像清晨结了霜的玻璃窗，
"干嘛这么问？"皮衣女生离开后，陈晓晓突然把脸埋进王星颈窝，
带着哭腔的气息烫得她皮肤发麻："我怕她们觉得我奇怪。" 温热的眼泪浸湿了毛衣，
也烫透了王星的心脏。回宿舍的路上，陈晓晓买了两串冰糖葫芦。糖衣在路灯下红得透亮，
像两串凝固的晚霞。"你一个，我一个。" 她举到王星面前晃了晃，
"刚才谢谢你挡在我前面。"王星咬下一颗山楂，酸甜的汁液在舌尖炸开。
她想起自己把陈晓晓护在身后时，对方攥着她衣角的力道，像抓住救命稻草的溺水者。
第四章：橘子糖与手术刀酒吧事件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漾开微妙的涟漪。
王星开始在解剖图册的空白处画陈晓晓的侧影，
眉峰的弧度要修改十几次才肯罢休；会在实验报告的页眉写下 "晓" 字，
又慌忙涂改成 "硝普钠"。陈晓晓则变着法子给她塞零食。
白大褂口袋里总有剥好的橘子瓣，值班室抽屉里藏着温牛奶，甚至在她的解剖工具箱里，
都能摸到两颗橘子糖。"你这脑子得补补。" 她把糖纸扔进垃圾桶时，
睫毛在鼻梁投下细碎的影子，"不然以后给病人开错药怎么办？
"期末考最后一门结束的那个雪夜，陈晓晓拉着王星跑到操场。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像两条相依为命的藤蔓。"你看那对情侣。" 她指着不远处拥吻的身影，
呼出的白气模糊了声音，"女生和女生也能这么勇敢吗？"王星的心跳骤然加速，
却听见自己说："不知道。"陈晓晓突然抓起她的手按在雪地上。两人的手印重叠在一起，
像枚笨拙的印章，盖在洁白的雪地上。"这样就不会分开了。" 她的指尖冰凉，
眼神却亮得惊人。大三进临床实习的第一天，王星就被护士长骂哭了。
她捏着被退回的输液单，在护士站后面掉眼泪时，后腰突然贴上温热的胸膛。"别哭。
" 陈晓晓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消毒水的清冽，"我教你怎么扎针不疼。
"她握着王星的手练习穿刺，指尖相触的地方像有电流窜过。
王星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虎口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手术刀磨出来的痕迹。"放松点。
" 陈晓晓的呼吸喷在她耳后，"你再抖，病人要以为我们要谋杀他了。
"有次抢救大出血产妇，两人在手术间忙到凌晨。监护仪的滴答声里，
陈晓晓突然塞给她半块巧克力："还记得嵩山的银杏树吗？" 她的睫毛上沾着细小的汗珠，
"等忙完这阵，我们再去看。"第五章：断腿眼镜与红玫瑰抢救心梗病人那天，
混乱中王星被家属推搡着撞在墙角。眼镜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左边镜腿断成了两截。
她蹲在地上摸索时，有人突然握住她的手。"别碰，有玻璃渣。
" 陈晓晓的掌心带着消毒水的味道，指尖轻轻擦过她被擦伤的手肘。
她把断了腿的眼镜小心捡起来，像捧着件稀世珍宝。那晚值班室的台灯晕出暖黄的光。
陈晓晓用透明胶带仔细粘补着镜腿，动作轻柔得像在进行一场精细的手术。
"其实你不戴眼镜也挺好看的。" 她突然说，睫毛在镜片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王星猛地往后一撤，后脑勺撞到铁柜，发出 "哐当" 一声巨响。"干嘛躲？
" 陈晓晓挑眉，眼里闪过一丝狡黠。"没、没什么。" 王星慌忙转头，
却在对面的玻璃上看见自己通红的脸颊，像被煮熟的虾子。
变故发生在实习结束前的表彰大会。陈晓晓作为优秀实习生代表站在台上，
白色护士服衬得她愈发挺拔。就在她鞠躬的瞬间，
台下突然响起起哄声 —— 骨科的李医生捧着束红玫瑰站在第一排，
目光像胶水般黏在她身上。王星坐在最后一排，感觉那束红玫瑰刺得眼睛生疼。
她看着陈晓晓脸上得体却僵硬的微笑，突然想起平安夜那件被橙汁弄脏的酒红色毛衣。
"你最近怎么老走神？" 陈晓晓把热豆浆塞进她手里时，指尖的温度透过纸杯传过来，
"是不是不想留这家医院？"王星捏着温热的豆浆杯，指节泛白。她想起填报志愿时，
为了能和陈晓晓在同一个城市，放弃了东北医科大学的录取通知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