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许念,正在坐月子。丈夫顾言洲曾许诺,会一辈子对我好。月子过半,
我顿顿吃着婆婆打麻将剩下的残羹冷饭。孩子在哭,她在笑,麻将声震天响。夜里,
我听见婆婆在客厅对顾言洲说:许念那笔嫁妆,写的是你的名,就是你的钱。
你现在就转出来,妈给你保管。我以为顾言洲会拒绝。可他只是沉默。他不知道,
我月子服的口袋里,录音笔的红点正一闪一闪。1.糊了!
婆婆尖利又得意的声音穿透房门,伴随着麻将牌被用力拍在桌上的巨响。
我怀里刚被哄睡的女儿顾朝朝被惊得一哆嗦,小嘴一瘪,放声大哭起来。
我心疼地轻拍着她的背,起身想去关紧房门。手刚碰到门把,门就从外面被推开了。
婆婆端着一个豁了口的粗瓷碗,一脸不耐烦地走进来。哭哭哭,一天到晚就知道哭,
吵得人心烦!她把碗重重地搁在床头柜上,里面的汤水晃出来,在柜面上留下油腻的印子。
吃吧,吃完了好有奶水。碗里是中午他们打麻将时吃剩的排骨汤,汤已经冷了,
上面凝着一层白色的油花,几根啃得干干净净的骨头和一些烂菜叶沉在底下。
一股馊味飘进鼻腔。我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已经是我在月子里的第二十天,
也是我吃剩饭的第二十天。妈,我想吃点热的,我想喝碗鱼汤。我压着火气,
声音有些发抖。婆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吊梢眼一翻,双手叉腰。哟,
城里来的少奶奶就是金贵。还想喝鱼汤?你知道现在的鱼多贵吗?
我儿子顾言洲在外面辛辛苦苦挣钱,不是给你这么糟蹋的!那是我坐月子,
补充营养是应该的。补充营养?我看你就是矫情!我们那个年代,
女人生完孩子第三天就下地干活了,哪有你这么享福的?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她说完,扭头就走,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真不知道言洲看上你什么了,
娇气得跟个瓷娃娃似的,一碰就碎。客厅里很快又传来她和牌友们的欢声笑语。
我看着那碗馊掉的冷汤,再看看怀里饿得小脸通红的女儿,眼泪终究是没忍住,
一滴一滴砸在女儿的襁褓上。朝朝的哭声更大了。我慌忙擦掉眼泪,笨拙地掀开衣服。
奶水不足,孩子吸吮得格外用力,像是在用尽全身力气表达她的饥饿。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手揪住,疼得喘不过气。晚上十点,顾言洲终于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水味。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他愣了一下,随即走过来,
放柔了声音:念念,怎么了?谁惹你了?他伸手想抱我,我侧身躲开了。
你妈今天又让我吃剩饭。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但话一出口,
还是带上了浓浓的鼻音。顾言洲的眉头皱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床头柜上那碗原封未动的汤,
叹了口气。念念,我妈她就是那样的人,从乡下出来的,节俭惯了,没什么坏心眼。
你多担待一点,月子就快结束了。又是这句话。担待?顾言洲,我嫁给你,
不是为了来你家受罪的。我爸妈给我一百万嫁妆,不是为了让我连一碗热汤都喝不上的!
我的声音陡然拔高,情绪有些失控。顾言洲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许念,你小点声!
妈还在隔壁呢,听见多不好。你能不能懂点事?我最近公司压力多大你知道吗?
回来就不能让我清净一会儿吗?他眼里的不耐烦像一根针,刺得我心口生疼。
那个曾经会在我生理期时,跑遍半个城市为我买红糖姜茶的男人,那个在我感冒时,
会整夜不睡守着我、给我物理降温的男人,此刻,却觉得我的委屈是一种不懂事。
2.我闭上眼,不再与他争辩。心底的某个角落,像是被冰冷的潮水淹没,一点点失去温度。
顾言洲大概也觉得话说重了,他放缓了语气,从身后轻轻环住我。好了念念,别生气了。
明天,明天我亲自去买条大鲫鱼,给你炖汤,好不好?他的声音温热,贴在我的耳廓。
若是从前,我大概会立刻心软,转身投入他的怀抱。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客厅里,
婆婆的麻将局终于散了。我听到她送客的声音,以及牌友们压低了声音的议论。
你这儿媳妇,可真有福气,坐月子什么都不用干。福气什么呀,金贵着呢,
说不得碰不得。娶了城里媳妇就是麻烦。婆婆的抱怨清晰地传来。
顾言洲抱着我的手臂僵了一下。我能感受到他的尴尬和为难。他松开我,走到门口,
压低声音对外面说:妈,您小点声,念念睡了。婆婆的声音一下子拔高八度:我小声?
我怎么了我?我辛辛苦苦伺候她坐月子,我说两句还不行了?顾言洲,
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你亲妈!你可别被这狐狸精迷了心窍!妈!
顾言洲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恳求。我躺在床上,背对着门口,将整个人都缩进被子里。
眼泪无声地滑落,浸湿了枕头。原来,我在他母亲眼里,不过是个狐狸精。而我的丈夫,
只会一遍又一遍地让我担待、懂事。这场婚姻,从根上就已经烂掉了。第二天,
顾言洲果然起得很早。我听见他在厨房里忙活的声音,叮叮当当。没过多久,
一股鱼汤的鲜香味飘了进来。我的心,不可抑制地动摇了一下。或许,他心里还是有我的。
或许,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婆婆大概是被吵醒了,我听见她走出房间,
用浓重的乡音嚷嚷:大清早的折腾什么呢?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妈,
我给念念炖点鱼汤,她奶水不够。又是许念!你心里除了她还有没有我这个妈?
一条鱼好几十块钱,够我打好几场麻将了!真是个败家子!
接下来是锅碗瓢盆被重重放下的声音。我躺在床上,刚刚升起的一点暖意,
瞬间被浇得透心凉。顾言洲端着汤进来的时候,我正看着窗外发呆。他把汤碗放在床头,
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念念,快趁热喝。我炖了两个小时呢。汤色奶白,香气四溢。
我却没有半分胃口。以后别做了。我淡淡地说,你妈不高兴。
顾言洲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你别听她瞎说,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顾言洲,
我转过头,认真地看着他,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你偶尔给我一颗糖,
我就能忘了平日里吃的那些苦?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眼神闪躲。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那你是什么意思?我追问。他沉默了许久,
最后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许念,我们能不能不吵架?一家人和和气气的不好吗?
好啊。我点头,那你让你妈回乡下,这个家就能和和气气了。
顾言洲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不可能。我爸走得早,我妈一个人把我拉扯大不容易,
我不能做个不孝子。所以,你就要我做个受气包?我没有!他提高了音量,
你就不能为了我,忍一忍吗?又是忍。我忽然觉得很可笑。当初嫁给他,
是因为他信誓旦旦地告诉我,他会是我一辈子的依靠,会为我遮风挡雨。可如今,
他人生的风雨,全是他和他妈带来的。3.那天之后,我和顾言洲陷入了冷战。
他不再试图讨好我,下班回家也越来越晚。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身边的位置还是空的。
他宁愿在公司加班,或者在外面跟朋友喝酒,也不愿意回到这个让他窒息的家。而我,
也懒得再问。婆婆见我们这样,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她不再给我送剩饭,
而是直接不送了。每天到了饭点,她就在客厅里大声喊:言洲,吃饭了!
完全无视我的存在。我只能靠我妈偷偷送来的一些速食和营养品果腹。有一次,
我妈提着保温桶来看我,正好撞上婆婆和她的牌友们在客厅里打牌。屋子里乌烟瘴气,
笑骂声不绝于耳。我妈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她冲进我的房间,
看到我憔悴的脸色和床头柜上没吃完的泡面,眼圈一下子就红了。念念,
你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顾言洲呢?他就是这么照顾你的?我还没来得及说话,
婆婆就跟了进来。她看到我妈,脸上堆起虚伪的笑。哎呀,亲家母来了。快坐快坐。
我妈冷着脸,把保温桶打开。这是我给念念熬的鸡汤,她月子里身子虚,得好好补补。
婆婆瞥了一眼那锅浓稠的鸡汤,撇了撇嘴。我们家念念福气好,有娘家疼。
哪像我们这些乡下人,粗茶淡饭就打发了。她话里有话,阴阳怪气。我妈气得手都在抖。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女儿在你家坐月子,你这个做婆婆的就是这么照顾她的?
让她吃泡面?你家是缺米还是缺面了?婆婆的脸立刻拉了下来。亲家母,
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怎么没照顾她了?是她自己嘴刁,嫌我做的饭不合胃口。
我总不能把我的嘴换给她吧?你……妈,我拉住我妈的手,对她摇了摇头,
算了,别跟她吵。跟一个不讲道理的人,是吵不出结果的。我妈看着我,
眼里的心疼几乎要溢出来。她终究是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默默地帮我把鸡汤盛好,
看着我一口一口喝下去。临走时,她把我拉到一边,压低声音说:念念,
这日子要是实在过不下去,就跟妈回家。我跟你爸养得起你和孩子。我鼻子一酸,
差点掉下泪来。妈,我知道了。送走我妈,我回到房间。
婆婆正在客厅里跟她的牌友们绘声绘色地讲刚才发生的事。……你们是没看见她妈那张脸,
跟谁欠了她八百万似的。不就是个城里的小科长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还真当自己是皇亲国戚了。就是,这种亲家,以后少来往。可不是嘛。要我说啊,
还是咱们言洲有本事,娶了这么个娇滴滴的媳妇,还带了一百万嫁妆过来。以后这日子,
可就好过了。我站在门后,浑身的血液像是瞬间凝固了。一百万嫁妆。原来,在她眼里,
我不过是那一百万嫁妆的附属品。4.那晚,顾言洲回来得很早。他大概是听我妈说了什么,
一进门就直接来了我的房间。念念,我妈今天是不是又跟你妈吵架了?我没看他,
只是低头给朝朝换尿布。没有。那你妈怎么会给我打电话,说你在家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的语气里带着质问。我手上的动作一顿。那你觉得,我受委“屈了吗?我抬起头,
直视他的眼睛。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目光。我妈那个人……又是你妈。
我打断他,顾言洲,你除了会说『我妈不容易』『你多担待』,你还会说什么?许念,
你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他似乎被我激怒了,我夹在你们中间,我很难做!难做?
我冷笑一声,你有什么难做的?一边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一边是给你生儿育女的妻子。
你只需要做出选择,站在你认为对的那一边。你这不就是逼我吗?是,
我就是在逼你。我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两个选择。一,让你妈回乡下。二,我们离婚。
顾言-洲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大概没想到,我会把离婚
这两个字这么轻易地说出口。我们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朝朝似乎也感受到了这紧张的气氛,不安地在我怀里动了动。许久,
顾言洲才沙哑着嗓子开口。念念,别闹了。我们才刚有孩子。我没有闹。
我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很认真。他看着我,眼神复杂,有震惊,有受伤,
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恐慌。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摔门而去。我知道,他选了第一条路,
逃避。也是从那天起,我开始为自己和女儿做打算。
我上网查了很多关于离婚财产分割的法律条款。我爸妈给我的那一百万嫁-妆,
是在婚前打到我个人账户上的,属于我的婚前财产。但是,顾言洲的名字,
是我后来加上去的。当初,他说为了让我安心,也为了表示他的诚意,
主动要求把我的嫁妆存进一个联名账户,说这笔钱我们共同管理,以后给孩子用。
我被他的真诚打动,毫不犹豫地照做了。现在想来,真是可笑。我找了个借口,
说想给孩子买个保险,需要查一下账户余额。顾言洲没有怀疑,把密码告诉了我。
我登录手机银行,看到那一长串数字时,心里稍稍松了口气。钱还在。但我不敢掉以轻心。
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盘旋。第二天,我去了一趟家附近的电子产品市场,
买了一支小巧的录音笔。它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U盘,不容易引人注意。
我开始把它放在我月子服的口袋里,24小时开着机。我不知道它会不会派上用场,
但这几乎是我最后的救命稻草。我在赌,赌顾言洲和他母亲,会露出他们的真面目。而我,
只需要静静地等待。5.等待的日子,比想象中更难熬。顾言洲和我之间的冷战还在继续。
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他不再进我的房间,晚上睡在书房。
婆婆看在眼里,喜在心上。她对我的态度,从之前的冷嘲热讽,变成了彻底的无视。
有时候我在客厅给她打招呼,她会直接从我身边走过去,仿佛我是一团空气。
她依然每天呼朋引伴地打麻将,声音一次比一次大。有一次,朝朝被吵得整夜啼哭,
我抱着孩子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几乎崩溃。我冲出房间,
对着客厅里那群兴高采烈的人吼道:你们能不能小点声!孩子要睡觉!所有人都愣住了,
齐刷刷地看向我。婆婆把手里的麻将牌重重一拍,站了起来。许念,你发什么疯?
嫌吵你回你娘家去啊!这是我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是我家,也是你儿子的家!
我红着眼,寸步不让。我儿子的家,那就是我的家!你一个外姓人,
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外姓人?我气得浑身发抖,我给你们顾家生了孩子,
到头来,我还是个外姓人?生了孩子了不起啊?会下蛋的母鸡多的是!这句话,
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地***我的心脏。我看着她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和一个蛮不讲理的泼妇,我究竟在争论些什么?我转身回了房间,
反锁了门。任凭她在外面如何叫骂,我都没有再理会。我抱着怀里同样在哭泣的女儿,
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许念,快了,就快了。果然,没过几天,机会就来了。那天晚上,
顾言洲破天荒地没有加班,准时回了家。婆婆准备了一大桌子菜,全是他爱吃的。席间,
婆婆不停地给他夹菜,嘘寒问暖,母慈子孝的场面,看起来格外温馨。而我,
依旧没有上桌的资格。我躲在房间里,听着客厅里的欢声笑语,心里一片冰凉。吃完饭,
我听见婆婆把顾言洲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我悄悄地走到门边,将耳朵贴在门板上。
言洲啊,你跟妈说实话,你跟许念,是不是还在闹别扭?顾言洲沉默了片刻,才嗯
了一声。这个许念,也太不懂事了。你天天在外面那么辛苦,她不但不体谅你,
还给你添堵。要我说,这种媳妇,就不能太惯着。妈,你少说两句吧。
顾言洲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我少说两句?我要是再不说,这个家都要被她搅散了!
婆婆的声音尖锐起来,言洲,妈是为了你好。你看她现在这个样子,
动不动就拿离婚威胁你。万一哪天她真的跟你离了,你怎么办?孩子怎么办?
她……应该不会吧。顾言洲的语气里充满了不确定。怎么不会?城里女人心眼多着呢!
婆婆压低了声音,但那份恶意,却穿透了门板,清晰地传到我的耳朵里。言洲,
你听妈的。许念那笔嫁妆,不是存在你们的联名账户里吗?密码你也知道。你找个时间,
把那笔钱转出来,转到妈的卡上。妈给你保管着,这才是最稳妥的。我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