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灰烬散去巧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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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林慕安换了身月白色的杭绸长衫。

料子是去年母亲托人从杭州带来的,滑爽如春水,穿在身上连风都带着三分软。

他把福伯熬的 “伤药” 揣进袖袋,那是个青花小瓷瓶,塞在月白袖口下,隔着布料能摸到冰凉的弧度。

凤鸣楼临时搭的戏棚在城南的空地上,离护城河不远。

几十根楠竹竿支起的顶篷蒙着靛蓝粗布,风一吹就鼓鼓囊囊,像只被吹胀的巨大风筝,边角的流苏哗啦啦打着转。

棚子西周挂着串起来的红灯笼,风吹过时碰撞着摇晃,光影在泥地上投下细碎的晃影。

还没走近就听见咿咿呀呀的吊嗓声,混着胡琴的调子,时而清亮如裂帛,时而低回如泣诉,倒比正经戏楼多了几分野趣。

林慕安没去后台打扰,只在前排角落的位置坐下。

跑堂的是个梳着小辫的少年,见他穿着讲究,忙用抹布把梨木桌子擦了又擦,递上盖碗茶:“这位爷,您可有耳福了!

今儿沈老板唱《夜奔》,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林慕安点头,指尖轻轻叩着桌面,目光却像撒网似的扫过戏棚。

西边第三排靠窗的位置坐着两个穿和服的日本人,和服上绣着家纹,正对着手里的戏单指指点点,其中一个嘴角那颗黑痣随着说话的动作上下动;东边雅座里,商务局的王局长正和一个戴金丝眼镜的男人低声说着什么,那男人手指在茶杯沿画着圈,拇指按下去的频率,像极了日军特务机关常用的联络暗号。

锣鼓声骤然响起时,林慕安收回视线。

钹声脆亮如冰裂,胡琴调子陡然拔高,沈砚秋穿着玄色短打从后台大步走出,腰束玉带,足蹬薄底快靴,虽隔着几丈远,林慕安也能看清他额角勒着的同色抹额,衬得眉眼愈发英挺。

他的左腿明显有些不便,迈出的步子比右腿轻半分,却在亮相时硬是绷首了膝盖,一个云手转身,玄色衣袂翻飞如墨蝶穿花,台下顿时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有人把铜板往台板上扔,叮当脆响混着叫好声,差点盖过了胡琴。

“好个林冲!”

林慕安端起茶杯,低声赞了一句。

茶是雨前龙井,碧绿的茶叶在热水里舒展,香气清冽。

他从小跟着母亲听戏,母亲是苏州人,最爱这些粉墨春秋,总说看武生要看 “精气神”。

沈砚秋的林冲,虽瘸着腿,却把那份 “逼上梁山” 的愤懑与不甘全藏在眼神里 —— 抬眼时眼尾微微上挑,是对朝廷的失望;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又藏着对家国的痛惜,活脱脱一个从戏文里走出来的乱世英雄。

戏唱到 “数尽更筹,听残银漏” 时,沈砚秋的目光忽然扫过前排。

西目相对的瞬间,林慕安看见他瞳孔骤然收缩,眼底的惊讶像投入湖心的石子,一圈圈荡开 —— 或许是认出了自己左臂缠着的纱布,或许是记起了火场里那张沾着烟灰的脸。

沈砚秋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唱词的调子微微一颤,像琴弦突然断了根丝,却又在瞬间稳住,转身时玄色披风扫过台板,发出 “唰” 的一声锐响,倒像利刃出鞘时的寒光。

林慕安抿了口茶,温热的茶水滑过喉咙,掩住了嘴角的笑意。

他望着台上那个依旧挺拔的身影,忽然觉得这盘在乱世里铺开的棋,似乎比他想象的更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