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猫与老鼠
他手中端着一杯剔透的香槟，姿态看似随意，眼神却冰冷锐利，正越过人群，毫不避讳地审视着她。
那目光里没有惊艳，没有好奇，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打量一件瑕疵品的审视。
棠糖的心跳，在最初的慌乱后，反而奇异地平稳下来，甚至因为这份极具压迫感的注视而微微加速，涌起一种近乎兴奋的战栗。
她迎上那道目光，没有闪躲，没有示弱。
红唇缓缓勾起，一个慵懒而极具风情的弧度在脸上漾开。
她甚至微微歪了歪头，眼神里带着点恰到好处的无辜和探究，仿佛在问：好看吗？
陆凛川的眼神似乎沉了一瞬，随即恢复古井无波。
他并未回应她的挑衅，只是极其轻微地朝她所在的方向举了举杯，动作优雅，却透着一种居高临下的疏离。
然后，他移开了视线，转向身旁正与他交谈的一位政界要员，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交锋从未发生。
无形的压力骤然撤去。
棠糖无声地吐了口气，这才感觉到后背渗出了一层薄汗，冰凉的缎面贴着皮肤，带来一丝不适。
她端起旁边侍者托盘里的一杯香槟，冰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稍稍压下那份被看透的躁意。
陆凛川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冷淡，也更危险。
原书中，他对女主的兴趣，是在女主几次三番“巧合”地出现在他面前，并展现出一些独特（或者说，刻意营造出的独特）之后才被勾起的。
而眼下，她这个“棠糖”对他来说，大概只是个不知天高地厚、试图用拙劣的美色引起他注意的、对家公司的小艺人。
“糖糖姐！”
一个刻意压低却难掩兴奋的女声在她身侧响起。
棠糖侧头，是星辉传媒安排给原主的助理小圆，一个刚毕业不久、心思写在脸上的小姑娘。
“糖糖姐，你怎么才来！
刚才王总找你好一会儿了！”
小圆凑近，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邀功的急切，“喏，那边！
盛川集团的陆总！
王总说让你过去……‘打个招呼’。”
她挤了挤眼，意思不言而喻。
棠糖顺着小圆暗示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星辉传媒那位脑满肠肥的王总，正堆着满脸油腻的笑容，在距离陆凛川不远的地方频频朝她这边使眼色，无声地催促着。
那眼神里的暗示，***得令人作呕。
无非是让她利用这副皮囊，去为星辉争取利益，或者至少，给盛川的掌权人留下点“深刻印象”。
棠糖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厌恶。
她轻轻晃动着杯中的香槟，气泡细密地上升、破裂。
“王总很急？”
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慵懒，视线却扫过宴会厅另一侧。
那里立着一个临时布置的展架，用醒目的字体标注着即将开始的“江州滨水新地标概念设计竞标说明会”。
几个西装革履、神情严肃的人正围在那里低声交谈，气氛明显比别处凝重。
小圆没察觉她的异样，用力点头：“急！
特别急！
糖糖姐，那可是陆凛川啊！
要是……”棠糖打断她，下巴朝竞标说明会的展架方向抬了抬：“那边在说什么？”
“啊？”
小圆一愣，顺着看过去，“哦，那个啊！
是陆氏盛川牵头的新项目竞标说明会，马上要开始了。
听说我们星辉和另外几家都投了方案，好像……好像我们准备的特别充分？”
她语气有点不确定，显然对这些核心业务了解不多。
棠糖没再问，只是目光在展架和陆凛川之间来回逡巡了一下，然后，她将手中的香槟杯塞回小圆手里。
“告诉王总，”她红唇微启，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我去洗手间补个妆。”
说完，不等小圆反应，便踩着那双细得惊人的黑色高跟鞋，身姿摇曳地朝着与陆凛川和王总所在位置完全相反的、竞标说明会区域旁边的通道走去。
高跟鞋敲击光洁大理石地面的声音，清脆，规律，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在喧嚣的背景下并不明显，却清晰地落在某些有心人的耳中。
陆凛川正与那位要员结束交谈，微微侧身，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棠糖离去的背影。
那抹极致的黑，在灯火辉煌的宴会厅里，像一道神秘而危险的剪影，毫不犹豫地背离了他和王总的方向，消失在通往侧厅走廊的入口。
他深邃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极轻微地、若有所思地转动了一下无名指上的铂金素圈戒指。
走廊的光线柔和许多，隔绝了大部分喧嚣。
空气里残留着昂贵的香水和清洁剂混合的味道。
棠糖没有走向尽头的洗手间，而是在一个拐角处停下。
这里放置着几盆高大的绿植，枝叶繁茂，形成天然的视觉屏障。
她背靠着冰凉的大理石墙面，微微阖眼，手指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
穿越带来的混乱和强行接受海量信息的冲击尚未完全平息，陆凛川那洞穿人心的冰冷目光更是让她神经紧绷。
她需要片刻的安静，重新梳理思路，调整状态。
“……星辉那份标书，核心数据部分简首像是首接从我们三个月前废弃的初稿里扒下来的，连排版错误都一模一样！
陆总，这抄袭抄得也太明目张胆了！”
一个极力压低的、带着愤怒的男声从绿植的另一侧传来。
棠糖的呼吸瞬间屏住。
“证据链完整吗？”
另一个声音响起，低沉、平稳，如同冰面下涌动的暗流，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冷静。
是陆凛川。
他竟然也离开了主厅，就在一墙之隔！
“完整！
技术部己经做了详细的比对报告，重合率高达87%，关键创新点部分几乎照搬。
时间戳也完全对得上，就是他们剽窃无疑！”
先前那个男声语速很快，充满了笃定。
短暂的沉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
“嗯。”
陆凛川只应了一个字，听不出情绪。
但棠糖几乎能想象出他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上，此刻必定是毫无表情，如同审视猎物的猛兽。
星辉抄袭盛川的竞标方案？
王总那个蠢货，胆子倒是不小！
难怪刚才急吼吼地催她过来“打招呼”，是想用美色蒙混过关，还是想借机探探陆凛川的口风？
无论哪种，都愚蠢透顶！
一阵极其轻微的、纸张翻动的窸窣声传来。
“标书原件，还有比对报告，都在这里了，陆总。”
男声恭敬地说。
“知道了。”
陆凛川的声音依旧平淡，“你先回会场，盯着星辉的人，尤其是那个王董。”
“是！”
脚步声快速离去，朝着主厅方向。
绿植的另一侧，只剩下一个人的气息。
棠糖的心跳，在这一刻却诡异地平复下来。
一种冰冷的、带着强烈掠夺欲的兴奋感，如同电流般窜过脊椎。
她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机会！
一个巨大的、足以改变开局局势的机会！
那叠文件，此刻就在陆凛川手里！
星辉抄袭的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