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烬的代价
百余座无主坟冢东倒西歪,露出的棺木在雨水里发胀变形,扭曲的槐树枝条如鬼爪般伸向铅灰色的天空。
最深处,一团墨黑色的雾气正缓缓翻滚,所过之处,连最耐腐的荆棘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发黑。
这是"腐瘟"——镇上老人们传了几代的说法。
每隔几年雨季,乱葬岗就会冒出这种黑气,碰着活物便会使其腐烂流脓,唯有林烬能清理。
灌木丛后,王麻子握紧了锄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身旁的李寡妇用浸过艾草的布巾捂住口鼻,却仍忍不住偷偷探头:"他...他真的能行吗?
""不然咋办?
"王麻子压低声音,唾沫星子溅在泥泞里,"总不能让腐瘟传到镇里,到时候天衍宗仙师下来,咱们都得跟着遭殃!
"他们身后,十几个镇民躲在不同的掩体后,手里攥着镰刀、扁担,像看怪物一样盯着那个缓缓走向黑气的瘦小身影。
林烬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灰布衣,破旧的草鞋每一步都踩碎半露的白骨。
他没带任何工具,只背着一个半人高的空竹筐——按镇长的说法,"清理腐瘟的污秽,不配用镇上的东西"。
离黑气还有三丈远时,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像是无数腐尸混合着生锈的铁器在发酵。
黑气中隐约传来细碎的"嘶嘶"声,仔细听去,竟像是无数人在同时磨牙。
林烬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右手。
掌心向上,五指张开。
下一瞬,那团墨黑雾气猛地沸腾起来!
如同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饿狼,无数条黑气凝成的细蛇争先恐后地朝着他的掌心扑来,顺着他的指尖、手腕、袖口疯狂钻入。
"!
" 灌木丛后的镇民们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李寡妇甚至捂住了嘴,差点叫出声来——那些黑气在林烬皮肤下游走的轨迹清晰可见,像无数条黑色的虫子在皮下蠕动!
林烬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刺骨的寒冷。
死烬之力顺着经脉疯狂涌入丹田,所过之处,仿佛有无数冰锥在穿刺他的血肉。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飞速下降,呼出的气息都带着白雾。
"呃..." 喉头涌上一股浓烈的铁锈味,林烬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咳嗽起来。
"快看!
他咳血了!
" 一个孩童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镇民们惊恐地看见,林烬咳出的不是鲜红的血,而是一种粘稠如墨的液体。
黑血落在地上,竟像强酸般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洞,冒起缕缕白烟。
但更令人心悸的是乱葬岗的变化。
随着黑气被林烬吸入体内,原本墨黑的土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邪异的光泽,露出灰白的死土。
那些枯萎的荆棘重新恢复了灰褐色,不再散发腐臭。
连空气中的恶臭都淡了许多。
"怪物...他真是个怪物..." 李寡妇喃喃自语,脸色比林烬还要苍白,"连腐毒都能当饭吃..."林烬首起身,抹去嘴角的黑血。
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但眼神却异常明亮。
掌心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的皮肤下,蛛网般的黑色纹路正在缓缓消退——只是比以往消退得慢了许多。
他没有回头看镇民,只是默默地走向乱葬岗深处。
那里的黑气最浓郁,也是清理的重点。
泥地越来越软,脚下不时踩到不知名的粘稠物。
林烬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忽然,左额的胎记毫无征兆地烫了一下。
嗯?
他停下脚步,疑惑地皱起眉。
这种灼热感...和昨天在石屋吸收腐肉时一模一样。
顺着胎记的指引,林烬转头望向左侧的一处土坡。
那里的黑气似乎格外稀薄,形成了一个诡异的真空区。
好奇心驱使下,他拨开半人高的杂草走了过去。
土坡下,一块黑色的石碑半埋在腥臭的淤泥里。
碑体约莫半人高,表面布满了扭曲的符文,那些符文像是活过来的蜈蚣,在雨水中微微蠕动。
最奇怪的是,石碑周围寸草不生,连最强悍的黑气都绕着它走。
林烬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符文。
它们与石屋神龛上的"镇邪"二字有些相似,却更加复杂、更加...邪恶。
他的目光扫过一个像是火焰被锁链缠绕的符文时,左额的胎记突然剧烈灼烧起来!
"呃啊!
" 林烬痛呼一声,捂住额头连连后退。
脑海中闪过无数破碎的画面——燃烧的天空、断裂的山脉、无数人影在黑暗中哀嚎...还有一个贯穿天地的巨大黑色漩涡。
就在这时,他胸口突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低头一看,林烬瞳孔骤缩——衣襟下,他的胸口皮肤竟像干涸的土地般龟裂开来,细小的血珠从裂纹中渗出,迅速被体内的死烬之力染成黑色。
不好!
吸收太多了!
林烬心中一紧,连忙运转体内微弱的生焰之力压制。
但这次的死烬似乎格外狂暴,那些黑色纹路在他皮肤下游走、盘旋,怎么也无法完全消退。
"咳咳..." 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更多的黑血咳出,溅在不远处的石碑上。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那些黑血落在石碑上,竟像水滴融入海绵般被瞬间吸收。
碑体上的符文猛地亮起猩红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林烬看得真切,心脏猛地一跳。
这块石碑...有问题!
他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想要再靠近看看,却听见远处传来镇长的喊声:"林烬!
好了没有?
天快黑了!
"林烬皱了皱眉,最后看了一眼那块神秘的石碑,终究还是转身离开。
他知道,镇民们不会允许他在乱葬岗待太久。
离开时,他故意用草绳将袖口勒紧,遮住手臂上尚未完全消退的黑纹。
胸口的龟裂伤口被衣襟掩盖,只有他自己能感觉到那深入骨髓的寒意和疼痛。
没人看见,他每走一步,脚下都会留下一个淡淡的血脚印,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没人看见,他离开后不久,乱葬岗深处那块黑色石碑上的符文再次亮起,这一次,光芒持续了足足三息。
一道细如发丝的黑气从碑顶射出,冲破雨幕,朝着灵界的方向飞速掠去。
林烬回到黑石镇时,雨己经小了些。
镇民们早己散去,只在他常去的石屋门口留下了半袋糙米和一块腊肉——这是清理腐瘟的"报酬"。
他捡起食物,面无表情地走进石屋,反手关上了吱呀作响的木门。
黑暗中,林烬靠在墙上缓缓滑坐下来。
他颤抖着解开衣襟,胸口的皮肤己经完全龟裂,黑血浸透了内衣,散发出淡淡的死烬气息。
左额的胎记仍在隐隐发烫,脑海中那些破碎的画面挥之不去。
"这到底...是什么..." 林烬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迷茫。
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千里之外的灵界,天衍宗宗主李玄阳正站在观星台上,看着手中传讯玉符亮起的红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找到了...混沌源火的气息...就在凡界那个边陲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