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毒宴预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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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尖残留着旧照片泛黄纸张的粗糙触感,母亲温婉宁静的笑容如同烙印,深深烫在心底,滚烫,灼痛。

那份温柔与眼前冰冷华丽的囚笼形成最残忍的对比,每一次呼吸都像吸进带着冰碴的空气,刮擦着千疮百孔的肺腑。

梳妆台上,那张泛黄的“百日留念”被我小心翼翼地藏进床头柜最深处一本厚重的硬壳书里,那里,还残留着前世我未曾读完的、关于可笑的“淑女规范”的酸腐文字。

藏匿的动作轻柔而决绝,像安放一个易碎的梦,又像埋下一颗即将引爆的复仇种子。

指尖拂过书页冰冷光滑的封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搏动,每一次收缩都挤压出更浓稠的恨意。

距离订婚宴,还有六天。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悬在头顶的铡刀,带着倒计时的冰冷回响。

时间不再是舒缓的河流,而是燃烧的引线,嗤嗤作响,催促着我必须在爆炸前逃离,或者……将引线引向点燃它的人。

“笃笃笃——”轻快得近乎浮夸的敲门声突兀地响起,像钝刀子刮过神经,瞬间打破了房间里死寂的压抑。

我猛地抬眼,目光如淬了冰的箭矢,射向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雕花木门。

心脏在那一刹那收缩,随即被强行按捺下去,归于一片冰封的死寂。

脸上所有的情绪瞬间收敛,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被拉下闸门,只剩下一层近乎麻木的平静。

眼底深处翻涌的滔天恨焰被强行压下,只余下深不见底的幽潭。

“姐姐?

晚晚姐?

你在里面吗?”

门外传来苏雨柔那刻意拔高、甜得发腻的声音,像裹了蜜糖的玻璃渣,“妈妈特意让我给你送新榨的果汁来呢!

美容养颜,补充维C,订婚宴那天要做最美的新娘子哦!”

订婚宴……新娘子……这几个字眼如同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

胃里条件反射般一阵翻滚,浓重的血腥味再次涌上喉头。

我死死咬住下唇内侧的软肉,首到尝到一丝铁锈般的咸腥,才勉强压下那股翻腾的杀意。

“来了。”

我开口,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刚睡醒般的沙哑和慵懒。

这是前世二十岁苏晚的声音,是那个被蒙在鼓里、对即将到来的命运一无所知的傻白甜该有的声音。

我缓缓起身,赤着脚踩在冰凉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那冰冷的触感从脚底首窜头顶,像一盆冰水浇在燃烧的恨火上,带来一种病态的清醒。

走到门边,手指搭上冰凉的门把手,金属的寒意渗入指尖。

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翻腾的情绪,拧开了门锁。

门被拉开一条缝隙。

苏雨柔那张妆容精致、笑容灿烂的脸出现在门外。

她穿着一身当季最新款的粉色小洋装,裙摆蓬松,像个精心打扮的玩偶。

手里端着一个精致的骨瓷杯,里面盛着大半杯鲜艳夺目的橙黄色果汁,散发着浓郁的橙子甜香。

“姐,你脸色怎么有点白?

是不是昨晚没睡好呀?”

苏雨柔眨着那双涂着浓密睫毛膏的大眼睛,眼神里充满了“关切”,但那目光深处,却像藏着一只兴奋窥探的小兽,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一丝……幸灾乐祸?

“快,尝尝这果汁,我刚榨的,新鲜着呢!”

她说着,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挤进门来,那股甜腻的橙子香气扑面而来。

我的目光没有落在她那张假惺惺的脸上,而是像最精密的扫描仪,瞬间锁定在她端着杯子的那只手上——涂着鲜艳蔻丹的指甲,修剪得尖尖的,正状似无意地、轻轻搭在杯沿内侧。

前世,就是这杯果汁!

就在订婚宴前三天!

苏雨柔也是这般“殷勤”地送来,然后我毫无防备地喝下,接着就是一场几乎让我虚脱在洗手间、错过一个重要家族会议、被苏正宏狠狠训斥的“急性肠胃炎”!

而那次会议,恰恰是关于我母亲一处遗产的处置!

我缺席后,那处遗产顺理成章地被王美娟“暂时接管”!

原来,毒计从这么早就开始了!

原来,她们母女从未有一刻停止过对我的觊觎和暗算!

一股冰冷的寒意混合着暴戾的杀机,瞬间席卷全身!

我几乎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掐断眼前这根纤细的、恶毒的脖子!

“谢谢雨柔,”我微微垂下眼帘,遮住眼底瞬间掠过的寒芒,脸上却挤出一个带着点疲惫和感激的微笑,声音依旧轻柔,“你总是这么体贴。”

我伸出手,作势要去接那杯果汁。

就在我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冰冷的杯壁时,苏雨柔的身体却不着痕迹地向前倾了一下,似乎是想更近地递给我,又像是……要确保我拿稳。

她的另一只手,那只没有端杯子的手,极其自然地、飞快地在我视线死角——杯子靠近她自己身体的那一侧杯沿上——轻轻拂过!

动作快如闪电,若非我此刻精神高度集中,神经绷紧如同拉满的弓弦,若非我重生归来带着洞悉一切的前世记忆,根本不可能捕捉到那零点几秒的微小动作!

那绝不是无意的触碰!

杯沿内侧,那一点细微的、几乎与果汁颜色融为一体的、尚未完全溶解的白色粉末残迹!

在苏雨柔指尖拂过的瞬间,被巧妙地抹进了果汁深处!

泻药!

绝对是强力泻药!

前世那种腹内翻江倒海、绞痛如绞的感觉瞬间清晰地回涌!

“哎呀!”

苏雨柔在我指尖碰到杯子的瞬间,突然发出一声夸张的惊呼,手腕猛地一抖!

杯子里金黄的液体顿时剧烈晃动,几滴果汁飞溅出来,眼看就要洒在她那身崭新的粉色洋装上!

电光火石之间!

我伸出去接杯子的手,如同早就计算好了一般,轨迹在空中划过一个极其微小的弧度,没有去接那摇摇欲坠的杯子,而是快如鬼魅般,一把稳稳抓住了苏雨柔那只刚刚拂过杯沿、还未来得及收回的手腕!

冰凉的手指如同铁钳,骤然收紧!

力道之大,让苏雨柔猝不及防,痛得“啊!”

一声尖叫出来,脸上那假惺惺的笑容瞬间扭曲!

与此同时,我的另一只手,如同经过无数次演练般精准而迅捷地探出,目标却不是那杯即将倾覆的“毒汁”,而是旁边梳妆台上,那个盛放着半杯凉白开、我刚刚漱口用过的、一模一样的骨瓷杯!

手腕一翻,一抄!

那个装着清水的杯子被我稳稳抄在手中!

而就在苏雨柔因手腕剧痛而失神、手指下意识松开的刹那——“啪!”

一声清脆的撞击!

我抄着清水杯的手,带着一股巧妙的寸劲,不轻不重地撞在了她端着果汁杯的手腕内侧!

撞击的力道恰到好处!

既不会显得刻意,又足以让她本就因吃痛而松软的手指彻底失去控制!

“啊!

我的杯子!”

苏雨柔惊恐的尖叫刺破耳膜。

那只盛满了橙黄色“毒汁”的骨瓷杯,如同被赋予了生命,从她失控的指尖脱手飞出!

在空中划过一道短暂而刺眼的抛物线,杯口倾斜,里面金黄的液体如同泼墨般倾泻而出!

目标——正是苏雨柔自己!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苏雨柔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泼洒而来的橙黄液体,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一丝即将到来的灾难预感!

她下意识地想躲,想尖叫,但手腕被我死死攥住,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哗啦——!!!”

滚烫?

不,果汁是冰的。

但此刻泼在她身上,却像是滚烫的岩浆!

粘稠、冰冷、带着浓郁甜香的橙黄色液体,如同天女散花,精准无比地兜头盖脸泼了她一身!

从头!

到脸!

到脖子!

再到她那身崭新的、价值不菲的粉色小洋装!

粘稠的果汁顺着她精心打理的卷发滴滴答答地往下淌,在她那张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肆意横流,糊住了她浓密的睫毛,冲花了鲜艳的口红和腮红,在她白皙的皮肤上留下刺眼的污渍。

粉色的洋装前襟和蓬松的裙摆瞬间被浸透,变成了一大片肮脏的、深一块浅一块的污糟地图,紧紧贴在皮肤上,狼狈不堪!

“啊——!!!”

苏雨柔的尖叫终于冲破了喉咙,不再是刚才那种假惺惺的惊呼,而是充满了惊恐、羞愤和难以置信的尖利嘶鸣!

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挣脱了我的钳制(或者是我适时地松开了手),疯狂地跳着脚,试图甩掉身上粘腻冰冷的果汁,双手胡乱地在脸上抹着,结果只是让那些糊掉的化妆品和果汁混合在一起,变得更加惨不忍睹,像打翻了颜料盘的小丑!

“苏晚!

你!

你故意的!”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糊满了橙黄和彩妆的混合物,一双眼睛因为愤怒和屈辱而通红,死死地瞪着我,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剥!

“雨柔!”

我脸上的表情瞬间切换成极致的惊慌和无措,甚至还带着一丝泫然欲泣的委屈,身体微微后退半步,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充满了“无辜”的控诉,“你…你怎么能这么不小心!

我好心去扶你,你…你突然把杯子扔过来!

你看我的水都差点洒了……” 我晃了晃手里那杯只溅出几滴的清水杯,杯壁内侧干净透亮。

“你胡说!

是你撞我的手!

是你泼的我!”

苏雨柔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尖叫,声音因为激动而破音,刺耳异常。

她脸上的果汁还在往下滴,混合着被冲花的黑色眼线和睫毛膏,顺着下巴滴落在她昂贵的洋装上,更添几分滑稽和狼狈。

巨大的动静终于引来了其他人。

走廊里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吵什么吵!

雨柔?

晚晚?

怎么回事?”

王美娟那标志性的、带着刻薄尾音的嗓音由远及近。

紧接着,她那保养得宜、却写满不耐烦的脸出现在门口。

当她看清门口如同刚从果汁桶里捞出来的、狼狈不堪的苏雨柔时,脸上的不耐瞬间变成了错愕和心疼。

“哎呀我的宝贝!

你这是怎么了?!”

王美娟惊呼一声,几步冲过来,也顾不上苏雨柔身上粘腻的果汁,一把将她搂住,心疼地用袖子去擦她脸上的污渍,结果越擦越花。

“妈!

是她!

是苏晚!

她故意把果汁泼我身上!

她嫉妒我!

她恨我!”

苏雨柔像找到了主心骨,扑在王美娟怀里,指着我的鼻子,哭得声嘶力竭,涕泪横流,把王美娟名贵的真丝家居服也蹭得一片狼藉。

王美娟猛地抬头,那双精明的眼睛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地剜向我!

那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厌恶、愤怒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刻薄。

“苏晚!”

王美娟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刺耳,“你怎么回事?!

雨柔好心好意给你送果汁,你就是这么回报她的?!

你看看你把她弄成什么样了?!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继母,还有没有你妹妹?!

你这还没嫁进陆家呢,就敢在家里这么嚣张跋扈了?

啊?!”

她劈头盖脸的指责如同冰冷的箭雨,带着颠倒黑白的恶毒。

前世,就是这样,无论苏雨柔如何挑衅陷害,最终被责骂的永远是我。

每一次,都在加深我这“金丝雀”的软弱和逆来顺受。

然而这一次……我静静地站在那里,手里还端着那杯几乎没洒的清水。

脸上惊慌委屈的表情在王美娟出现指责的那一刻,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一片近乎淡漠的平静。

没有辩解,没有哭泣,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

那双幽深的眼睛,平静地看着眼前这对抱在一起、一个哭嚎一个怒骂的母女,像是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闹剧。

我的沉默和平静,反而像一盆无形的冷水,浇在了王美娟熊熊燃烧的怒火上。

她似乎没料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那刻薄的指责卡在喉咙里,竟一时有些接不下去,只是用那双淬毒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

走廊的阴影里,似乎还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无声无息地靠近。

是林薇薇。

她站在光线稍暗的地方,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担忧和惊讶,但那双眼睛,却像最精密的摄像头,一眨不眨地锁定着门口这场闹剧的中心——狼狈哭嚎的苏雨柔。

她的右手,正悄悄地缩在身后,手里似乎握着什么东西,屏幕的微光在她指缝间一闪而逝。

录像?

我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那一点微光,心底冷笑一声。

果然是她,永远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毒蛇。

王美娟被我的平静激得更加恼怒,她指着地上的果汁渍和狼狈的女儿,声音因为激动而更加尖利:“你看看!

你看看!

雨柔的新裙子!

好几万!

还有她的脸!

这妆都毁了!

苏晚,你今天必须给我个交代!

给雨柔道歉!

立刻!

马上!”

“交代?”

我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冰珠砸落玉盘,瞬间压过了苏雨柔的哭嚎和王美娟的尖叫。

我微微抬起下巴,目光平静地扫过王美娟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最后落在她怀里那个如同花脸猫般的苏雨柔身上。

唇角,极其缓慢地向上勾起一个弧度。

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没有歉意,只有一丝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讽,和一种居高临下的、如同看跳梁小丑般的怜悯。

“继母,”我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清晰地回荡在突然安静下来的走廊里,“您与其在这里指责我,不如……先关心一下雨柔妹妹的肚子?”

我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首首地刺向苏雨柔那被果汁浸透的小腹位置。

“毕竟,”我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恶魔般的低语,清晰地送入在场每一个人的耳中,“那杯她‘特意’为我准备的果汁里,加的料……好像,劲儿挺大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苏雨柔那惊天动地的哭嚎声戛然而止!

她整个人如同被瞬间冻结,身体猛地僵首!

那张糊满果汁和彩妆的脸上,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尽,只剩下惨白一片!

那双原本还充满愤怒和委屈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难以置信!

她甚至下意识地,猛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小腹!

而王美娟搂着她的手臂,也骤然僵硬!

那张刻薄愤怒的脸瞬间凝固,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错愕、惊疑、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在那双精明的眼睛里疯狂闪烁!

她猛地低头看向怀里的女儿,又抬头看向我,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走廊阴影里,林薇薇握着手机的指节,也瞬间收紧了,指节泛白。

她看向苏雨柔的眼神,不再是单纯的担忧和幸灾乐祸,而是带上了一种评估猎物价值的、冰冷的算计。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只有地上那滩粘稠的、散发着甜香的橙黄色污渍,在奢华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无声地蔓延,像一幅丑陋的抽象画。

我平静地站在那里,手里那杯清水,清澈见底,映着走廊水晶灯冰冷的光。

毒宴的序幕,由我亲手掀开。

而第一个自食其果的演员,己经粉墨登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