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咸腥海水像骤然爆裂的玻璃渣,刺穿衣服,蛮横地冲击每一寸皮肤。
耳膜深处是令人窒息的嗡鸣,视线被墨黑的海水和破碎的气泡撕扯得支离破碎,
冰冷瞬间攫住心脏。身体撞击巨大礁石的剧痛还没来得及传到神经末梢,
更深的冰寒已浸透了骨髓。岸上那个模糊的人影,曾经最熟悉此刻却最陌生的轮廓,
没有一丝犹豫地转身离去,脚步声被呼啸海风撕碎。陆铭!柳蔓!
他们相拥推杯换盏的模糊画面在漆黑的水幕中燃烧了一瞬,被无边无际的海水彻底熄灭。
“……喂?听得见吗?120吗?海边悬崖!环海公路松林路段下面……”“呼吸很微弱,
像是……像是高空坠落撞到了礁石……”“要快啊!海水太冷了!
……”意识被寒冷与黑暗吞噬之前,是男人低沉的声音,如同穿透厚重帷幕般遥远。
……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一片模糊混乱的光斑跳动,接着渐渐聚焦、沉淀。
陌生的苍白天花板,消毒水特有的、浓烈到刺鼻的味道直冲脑门,
无影灯惨白冰冷的光线烙在视网膜上,嗡嗡的震动声像是某种巨型昆虫紧贴着耳朵飞。
我还活着?身体每一寸都叫嚣着剧痛,尤其是左臂和肋骨,
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钝痛。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火烧火燎。
身体是真实的沉重和疼痛。“呃……”细微的***不受控制地从干裂的唇间逸出。“醒了!
她醒了!”一个年轻的女声带着惊喜响起,很近。“苏晚?能听见我说话吗?
”另一个略显沉稳的男声靠近。眼前晃过两张模糊又焦急的脸,穿着护士服和白大褂。
现实感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我吞没。我艰难地转头,目光扫过床头柜上的电子时钟。
2060年,9月,28日。下午,14:37。这个日期像一根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进了我的记忆深处。五年前!这是我遭遇背叛和谋杀的五年前!
后在崖边那令人作呕的得意独白…还有冰冷的礁石和无情的海浪……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
几乎要撞断肋骨跳出来。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近乎癫狂的狂喜交织在一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皮肉带来的刺痛,是确认存在感的唯一方式。不是梦!那冰冷刺骨的海水,
那撕裂灵魂的剧痛,那绝望的窒息,是真实烙印在我灵魂上的印记!“这里是…哪?
”声音嘶哑得厉害。“第一中心医院,你受伤了,记得吗?”沉稳的男声回答,
是值班医生张平,我后来知道他的名字。“你和你朋友们一起来海滨公路那边看日出,
你失足从观景平台旁边的陡坡滑下去了。幸好发现及时。”朋友?日出?
陆铭和柳蔓编造的故事!我的“失足”,正是他们阴谋的第一步!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剧毒仇恨的暗流,瞬间冻结了所有狂喜,沉甸甸地压在心头。
所有疼痛似乎都变成了燃料。我强行压下喉咙翻涌起的血气,迫使自己放松面部肌肉。
“头…有点晕…”我虚弱地闭上眼,掩饰住眼底翻腾的汹涌风暴。休息?不。
我的战场早已拉开帷幕。过去的那五年,陆铭的贪婪,柳蔓的虚伪,
那场未完成的谋杀…每一秒细节都在脑中清晰回放,像一部在血液里无限循环的默片。
再次闭上眼,眼前不再是冰冷的医院天花板,
是坠入漆黑海水前那令人作呕的一幕——那个伪装成婚前一晚狂欢的“单身派对”酒店套房。
柳蔓那张总是笑得无辜又甜蜜的脸凑过来,带着红酒的微醺,
眼神却清醒得像淬毒的刀:“晚晚,你猜我刚才在里间发现了一个什么?可好玩了,
过来瞧瞧呗!”她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引人探究的蛊惑,手指却悄然掐住我冰冷的手臂。
陆铭呢?他正穿着那套精心挑选的昂贵休闲西装,端着香槟杯,像一个天生的主人,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影挺拔得一如往昔。
只是那微微紧绷的肩膀弧度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与期待。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移向柳蔓指引的方向——那扇虚掩着的内室房门。幽暗的光线下,
桌上那个不起眼的黑色小盒子,屏幕正幽幽散发着荧光。“……晚晚,就…就一个惊喜嘛!
”柳蔓的声音还在耳边黏腻地响着,像缠人又无法摆脱的藤蔓。
我像个被精密程序操控的木偶,脚步虚浮地被牵引过去,走到那个屏幕前。
指尖带着宿命的颤抖,轻轻点了一下。模糊的、晃动的画面,
伴随着令人反胃的、毫不掩饰的喘息与黏腻声响。酒店的监控录像回放。日期,
时间是今天下午。镜头冷酷地对准了套房里那张洁白宽大的床。陆铭,我的未婚夫,
那张平时对着我时温柔深情到虚假的脸,此刻因为另一种激烈情绪而扭曲。
他身下承欢、极尽媚态配合着的女人,
正是柳蔓——我相识超过十年、即将成为我伴娘、我视为手足的“闺蜜”!
柳蔓那张平日里在我面前总是挂着腼腆笑容的脸上,
此刻只剩下原始的欲望和对掠夺成功的炫耀。她的手指,涂着我送她的那款***版蔻丹,
正深深陷入陆铭昂贵的西装背心里。“怎么样?陆总的技术,
比你对晚晚那套‘君子动口不动手’把戏强多了吧?”柳蔓浪笑着的话语,
如同毒蛇吐信般尖锐地穿过那些不堪入耳的背景音。画面里的陆铭发出低沉得意的笑声,
俯身下去的动作带着十足的占有意味:“她?又清高又没劲,碰一下都跟要她命似的。
哪像宝贝你……”后面的话消失在更激烈的肢体纠缠里。胃部剧烈的翻搅几乎让我窒息。
指甲狠狠掐进手心,剧痛几乎让指骨咯咯作响。愤怒、恶心、被彻底愚弄的冰冷耻辱感,
像硫酸一样烧灼着每一根神经。这就是我付出全部信任的两个人?
一个是要与我执手步入婚姻的男人。一个是我交付了少女时代所有友情和秘密的“姐妹”。
多么可笑的祭品。我没有尖叫,没有冲出去撕打。所有的声音都堵在了喉咙深处,
形成一块冰冷坚硬的石头。炽烈的火焰在胸口疯狂燃烧,烧得五脏六腑都在扭曲变形。
背叛的锯齿啃噬着理智的边缘。但更深的寒意,更尖锐的剧痛,
正从灵魂深处被唤醒——那是五年后崖边被推下去时,
撞击礁石、灌入冰冷海水、在失去意识前最后听到的、属于陆铭的独白。那是死亡的预告。
我僵立了几秒钟,不,也许只是一瞬,或者漫长如几个世纪。然后,我慢慢地吸了一口气,
强迫那翻涌的气血和剧烈的眩晕感压下去。手指冰冷而稳健,没有一丝颤抖,
关掉了那段污秽录像的回放。屏幕骤然熄灭的瞬间,内室虚掩的门缝隙里透出的暖光下,
陆铭的手臂随意搭在床头柜上,那只象征身份与野心的昂贵腕表旁,
赫然是一个小巧的黑色U盘,边缘在灯光下泛着一点细微的、不寻常的光泽。
那个U盘……思绪猛地被一阵锐利的刺痛打断,我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身体。“伤口很痛?
”一个温和但不失职业化的声音响起。我睁开眼,之前见过的那位值班医生张平站在床边,
手里拿着病历夹,眼神带着职业化的关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审视。
“有点…头晕……恶心……”我调整着呼吸,尽量让声音听起来虚弱但不失控,
“像…做了个很长的噩梦……”我故意顿了顿,捕捉他细微的表情变化,语带试探,
“是谁……送我来的?”“你先生陆铭签的字,”张平翻看着记录,语气很自然,
“还有一位柳小姐一直很着急地在外面。护士说发现你时有点惊险,你先生特别紧张,
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手上也被树枝划伤了,一直在守着你。你醒了就好,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多么尽职尽责的“好丈夫”和“好朋友”啊!紧张?守着?
他们的紧张怕的是计划还没实施完美就被戳破吧!陆铭手上的划伤?
恐怕是在处理那个至关重要的“意外惊喜”U盘时留下的痕迹吧?我清晰地记得,
崖边那个夜晚,他在推我下去前,
最后说的话里暗示那监控录像的“原始备份”早已被他处理干净……他以为。
“谢谢医生……”我垂下眼睑,声音细弱蚊蝇,带着感激和心有余悸的恐慌,
“多亏了他……”指甲又一次狠狠地掐进掌心的伤口里,新鲜的刺痛让大脑异常清醒。
那U盘的影像和声音,是陆铭未来推我落崖的铁证,绝不能让他得手销毁!
身体的疼痛成了最佳的掩护色。出院后,
我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被惊吓后有些恍惚但正在努力康复的准新娘。
对陆铭的体贴温柔照单全收,对柳蔓“无意中”流露出的探究和得意视而不见。
他们的警惕在我“认命”的顺从姿态下,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消融,
仿佛真的相信了监控录像那一段“意外插曲”已经被酒精和惊吓彻底掩盖。而我,
像一个耐心的猎人,在平静的表象下,编织着无形的网。新房的选址由陆铭做主,
定在了城南的高档公寓。签约那天,他眉飞色舞,
指着全景落地窗外壮丽的城市天际线对我说:“晚晚,你看这视野!将来我们的事业,
会像这脚下的城市一样,直入云霄!”我依偎着他,笑容甜美无瑕,
手指却在不易察觉地摩挲着窗框边缘:“铭哥真有眼光,以后这就是我们的家了。” 是的,
“家”。一个用谎言浇筑的祭坛。在陪同陆铭查看房屋布局时,
我暗中选择了几个极为关键的位置。
隐蔽的无线针孔摄像头被精心伪装:客厅天花板那个不起眼的烟雾报警器内部,
主卧床正对着的装饰画框夹层里,
书房那只他最喜欢的黄铜地球仪底座深处……信号经由精心铺设在墙内的光纤线路,
汇聚到书房最下层抽屉夹层中一个微型的服务器上。陆铭的银行流水,
被我用“婚房购置共同账户管理”这样名正言顺的理由拿到手。
我“恰好”在大学选修过高级会计和数据分析,那些看似复杂且经过掩饰的流向,
在我眼中渐渐勾勒出一条清晰的脉络——高杠杆操作,
频繁的小额支付指向多个名不见经传的私募平台,亏损像滚雪球一样不断累积。
他那份前途无量年薪百万的金融工作,背后不过是靠拆东墙补西墙硬撑的华丽泡沫。
他那贪婪又自负的投资眼光,正是他未来铤而走险的根源。至于柳蔓,
这个试图将我的一切都据为己有的女人,我对她的手段更加直白而冰冷。
一次在常去的SPA馆“偶遇”,我热情提议姐妹一起做项目。
趁她享受***放松警惕的片刻,
我的手指在她放在储物柜外套口袋里的备用手机上短暂停留了几秒。再微小的操作系统后门,
也能为她这台移动的窃听器装上我的耳朵。复仇之火在心底寂静燃烧。
我辞去了那份“前景有限”的工作,顶着陆铭“女人别太累,有我养你就好”的伪善劝说,
以及他父母“早点生孩子才是正经”的不耐烦催促,
全力投入了自己一直默默研究的量化投资模型。
那是我多年来凭借对金融市场的敏锐嗅觉和自己开发的算法,
在无数个深夜和清晨积累的心血结晶。这技术,足以让我在未来的金融风暴中立于不败之地,
也足以成为引诱陆铭走向深渊最甜美的毒饵。时间如同加了催化剂的化学药剂,
迅速而无声地沸腾着五年时光。城市的天际线在拔高中悄然改变着轮廓。
我创立的“星辰资本”,凭借着精准得近乎冷酷的风险评估模型和稳定得出奇的回报率,
像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以惊人的速度在丛林般的金融界撕开一片天地,站稳了脚跟。
冰冷的现代风格办公室里,我端坐在宽大的皮质转椅上,
听着助理宋琦清晰干练地汇报季度财报。“苏总,第三季度整体净回报率27.8%,
超过行业标杆数据一倍有余。A轮领投的天穹科技本周已递交IPO申请,
市场预期市值至少五十亿。另外,”她将一份文件轻轻放在巨大的黑色办公桌面上,
“恒泰控股郭总的私人宴会邀约确认在周五晚七点,半岛酒店顶层。”我点点头,
目光落在桌上一角摆放着的小巧相框上。照片是陆铭前几天刚拍的“工作照”,
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意气风发,一只手刻意搭在背后书架上几本烫金的金融著作上,
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膨胀野心。照片角落,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黑檀木小盒里,
躺着那枚对我而言意义非同一般的婚戒。冰凉的金属硌在指腹的触感,
提醒着那场盛大而荒诞的婚礼。手腕上精致的女士腕表发出低微的蜂鸣,
一个预设的监控画面提示跳了出来。是家里的摄像头。书房里,陆铭正焦躁地踱步,
手里捏着一份打印的文件,眉头紧锁,嘴唇飞快地开合着,对着电话另一头咆哮。
“…我知道现在大盘点数!这种关键支撑位一旦击穿……补仓?我拿什么补?!
那几个私募天天催命!……什么?银行那边也知道了?!
……”屏幕上还有一行微缩的提示文字:目标设备柳蔓手机位置确认,
城西悦榕公寓三座1602室。柳蔓的声音通过后门清晰地传进来,
带着事不关己的、甜得发腻的抱怨:“哎哟亲爱的~看中那个新款包包都好几天啦,
你到底什么时候才把钱打给我嘛?人家今天逛街,柜姐还笑话我呢,
说苏晚公司股票都涨疯了,柳小姐怎么还… …”监听传来的另一端,
是陆铭更为暴躁的咒骂和纸张被揉成一团的刺耳摩擦声。
助理宋琦似乎察觉到了我唇角那一丝冰冷而复杂的弧度,她微微欠身:“苏总?”“没什么,
”我指尖轻轻点了点桌面上那张陆铭的“工作照”,声音平静无波,不带一丝情绪,
“只是觉得,有些人总喜欢在泡沫上跳舞。他们不知道,风……马上就要来了。
” 视线转向落地窗外,天际线尽头,厚重的积雨云正悄然堆叠。周五晚,半岛酒店顶层。
水晶吊灯折射出千万道奢华的碎光,悠扬的爵士乐在巨大空间里流淌。衣香鬓影间,
恒泰郭总举着酒杯,笑得像个弥勒佛:“苏总年轻有为,
这次天穹科技这一役真是让整个市场都开了眼!‘点金手’的名号,名副其实啊!
”周围几位业界巨头立刻附和,恭维声和好奇的目光潮水般涌来。宴会厅的自动门无声滑开,
一个身影有些突兀地闯了进来,带着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落魄气息。陆铭。他头发凌乱,
昂贵西装起了褶皱,脸上是强行挤出的、带着谄媚和焦灼的复杂笑容,
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几个靠近入口的人瞥了他一眼,微微皱眉,
不动声色地拉开了距离。终于,他的视线锁定了在人群中心被簇拥着的我,
眼里瞬间燃起希望的火苗,几乎是踉跄着拨开人群挤了过来。“晚晚!”声音嘶哑,
带着一种仿佛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急切和夸张的深情。他在距离我两步远的地方猛地刹住脚,
胸口剧烈起伏着,语气忽然又变得如同话剧般“诚恳”而懊悔:“晚晚…对不起,
我知道错了!当年是我一时糊涂,是被柳蔓那个***鬼迷了心窍!”他声音陡然拔高,
甚至激动地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我每一天都在后悔!
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周围瞬间安静下来。郭总举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