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站在这轰鸣的纺织厂里。
机器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棉絮和机油的味道。我捏着鼻子，眉头紧皱。
"方小雨，你就是新来的？"
一个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转身，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穿着蓝色工作服，脸上有些严肃。
"是的，我是方小雨。"
"我是李梅花，负责带你熟悉工作。"她上下打量我，"你这样子，能干得了纺织工作？"
我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头发梳得整整齐齐，指甲修得圆润。在一群穿着粗布工作服的女工中，我确实显得格格不入。
"我能干好的。"我咬咬牙说。
李梅花冷笑一声，"那就试试看吧。"
她带我走到一台纺织机前，开始讲解操作要领。我努力听着，但那些复杂的步骤让我头昏脑涨。
"看着，先这样，再那样..."李梅花说着，手上动作飞快。
我模仿她的动作，结果线头断了，纱线乱成一团。
"不对不对，你这样会把机器弄坏的！"李梅花急忙制止我。
周围的女工们都看了过来，有人轻笑，有人摇头。
"李梅花，怎么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传来。我抬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过来。
他穿着蓝色工作服，身材魁梧，皮肤黝黑，五官硬朗，看起来有三十岁左右。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虽然看起来有些凶，但很有神。
"赵主任，这是新来的方小雨，第一天上班就把机器搞坏了。"李梅花指着我说。
这个叫赵主任的男人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你叫方小雨？"
"是的。"我点点头。
"以前干过这种活吗？"
"没有。"我老实回答。
赵主任皱了皱眉，"没经验就要好好学，不要以为这工作很简单。"
他的语气很严厉，让我心里有些委屈。我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宝贝，什么时候被人这样训过。
"我会好好学的。"我低声说。
"那就好。"赵主任转身对李梅花说，"你继续教她，有什么问题来找我。"
说完，他就大步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方小雨，你别看了，赵主任可不是你能高攀的。"李梅花见我盯着赵主任的背影，语气有些嘲讽。
"我没有..."我急忙否认。
"没有最好。"李梅花继续说，"赵主任虽然是主任，但他出身不好，而且脾气暴躁，一般女人都不敢靠近他。"
我没有接话，但心里却对这个叫赵铁柱的男人产生了些许好奇。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我努力学着操作纺织机，但总是出错。不是线断了，就是纱线缠在一起。每次出错，李梅花都要重新给我演示一遍，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方小雨，你到底有没有用心学？"李梅花终于忍不住了，"这么简单的操作，你怎么就学不会？"
我满头大汗，手上被纱线勒出了红印子。
"我真的在用心学..."我委屈地说。
"用心学？我看你是心思根本不在这里！"李梅花提高了音量。
周围的工人们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我们这边。
我感到羞愧难当，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赵主任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走了过来。
"赵主任，这个方小雨根本不适合干纺织工作。"李梅花抱怨道，"教了一下午，连最基本的操作都学不会。"
赵主任走到我面前，看了看我红肿的手，又看了看乱糟糟的纺织机。
"你先休息一下吧。"他对我说。
"不用，我还能继续。"我倔强地说。
"休息一下，明天再学。"赵主任的语气不容反驳。
我只好放下手中的线头，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赵主任走到纺织机前，三两下就把乱成一团的纱线理顺了，动作娴熟得让人惊叹。
"李梅花，你明天继续教她。"他说完，又看了我一眼，"你也别太着急，慢慢来。"
这句话让我心里暖暖的。
下班***响起，工人们纷纷收拾东西准备下班。我也站起身，却发现腿有些发软。
"方小雨，你还好吗？"李梅花问。
"没事，就是有点累。"我勉强笑笑。
"第一天都这样，习惯就好了。"李梅花的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点点头，拿起包准备离开。
"等一下。"
赵主任叫住了我。
"什么事？"我转身问。
"你家住哪里？"
"红星街。"
"顺路，我送你回去。"
我有些意外，"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你第一天上班，肯定很累，路上不安全。"赵主任已经走到门口，"走吧。"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工厂外面，赵主任推出一辆自行车。
"上来吧。"他拍了拍后座。
我有些不好意思，但想到要走那么远的路，还是坐了上去。
自行车缓缓启动，我坐在后座上，感受着傍晚的微风。
"你为什么要来纺织厂工作？"赵主任问。
我沉默了一会儿，"家里需要我工作。"
"那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读书。"
"读书？"赵主任有些惊讶，"那你应该找个更适合的工作。"
我苦笑一声，"现在不是我能选择的时候。"
赵主任没有再问，我也没有再说。
很快，自行车就到了红星街。
"谢谢你送我回来。"我下车说。
"不用客气。"赵主任点点头，"明天继续加油。"
我看着他骑着自行车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种奇怪的感觉。
这个看起来粗犷的男人，其实很细心。
回到家里，我瘫坐在椅子上，浑身酸痛。
看着手上的红印子，我知道明天还要继续面对那台可怕的纺织机。
但是，想到赵主任那句"明天继续加油"，我又有了些许勇气。
或许，这个地方也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