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名《第十年的我们》一卷厨房的瓷砖又渗水了。林晚蹲在地上用抹布擦第三遍时,
玄关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陈默换鞋的动静很轻,她听见他把公文包放在鞋柜上,
拉链摩擦的声响像根细针,轻轻刺了下耳膜。回来啦。她直起身时后腰发僵,
声音裹着厨房的油烟味,有点发闷。嗯。陈默的回应从客厅飘过来,
接着是电视开机的声音。财经频道的新闻主播语调平稳,报道着无关痛痒的股市行情。
晚饭时林晚夹了块排骨到他碗里,酱汁滴在白瓷边缘,像朵很快就会干涸的花。
下周末妈生日,记得吗?要加班。陈默扒着饭,视线没离开手机屏幕,
你带念念去吧,我转钱给你买礼物。林晚低头喝汤,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
却暖不透胸腔。十年前他不是这样的,那时他们挤在城中村的单间,
他会把碗里唯一的鸡腿夹给她,说自己不爱吃皮。现在冰箱里冻着整袋鸡腿,
他们却很少一起做饭了。夜里她翻身时撞到他的胳膊,陈默迷迷糊糊往床边挪了挪。
月光从窗帘缝里钻进来,照亮他眼下的青黑。林晚数着他呼吸的频率,突然想起刚结婚那年,
他总爱把腿压在她身上睡,说这样像抱着只暖烘烘的猫。第二天清晨她去阳台收衣服,
发现去年冬天买的那盆绿萝枯了。花盆还是陈默陪她去花卉市场挑的,米白色粗陶盆,
他当时笑着说和她的毛衣一个颜色。她蹲下来拨了拨枯叶,指腹沾了层灰,
像蒙着十年光阴的薄尘。送念念去幼儿园的路上,
小姑娘拽着她的衣角晃:爸爸今天能来接我吗?
林晚蹲下来理了理女儿的小辫子:爸爸忙呢。可是乐乐的爸爸每天都来。
念念的睫毛上还挂着晨露,爸爸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十字路口的红灯亮了,
林晚望着对面斑马线上涌动的人潮,突然说不出话来。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是陈默发来的转账提醒,附言写着妈生日。她盯着那串数字看了很久,直到绿灯亮起,
才牵着念念的手慢慢走过马路。周末去婆婆家,陈默果然没来。饭桌上婆婆一个劲给她夹菜,
说陈默年轻不懂事,让她多担待。林晚笑着应着,夹起一块鱼腹上的肉,
没留意刺卡进了喉咙。她跑到卫生间咳了半天,眼泪都逼出来了才把刺咳出来。
镜子里的女人眼角有了细纹,口红被蹭掉一半,露出苍白的唇。
十年前陈默总说她嘴唇红得像樱桃,现在她每天涂着豆沙色唇膏,遮掉越来越淡的血色。
回家路上念念在后座睡着了,呼吸均匀。林晚开着车路过他们第一次约会的电影院,
新上映的爱情片海报贴在墙上,女主角笑靥如花。她突然想起陈默当年在这里等她,
手里攥着两张皱巴巴的票,紧张得手心冒汗。车库里停好车,她没立刻叫醒女儿,
而是坐在驾驶座上发呆。副驾储物格里有个旧铁盒,她翻出来打开,里面是他们的结婚请柬,
还有陈默写的情书。纸页泛黄,字迹却依旧清晰,他说要一辈子对她好,每天都让她笑。
林晚把铁盒放回原处,轻轻叹了口气。车窗外传来晚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沙沙作响,
像谁在低声啜泣。她推开车门,抱着熟睡的女儿走进电梯,数字从 1 慢慢跳到 18,
像极了这十年,缓慢,却又一往无前地走向终点。夜里陈默回来时,林晚已经睡了。
他洗漱完躺在她身边,闻到她发间熟悉的洗发水味,突然想起很久没抱过她了。他伸出手,
悬在半空,最终还是收了回来,转过身,望着窗外的月光,一夜无眠。第二天早上,
林晚在厨房煎蛋,陈默走过来从身后抱住她。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来,
任由他抱着,听着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和十年前一样,却又好像不一样了。对不起。
他低声说。林晚没说话,只是把煎好的蛋盛进盘子里,端到餐桌上,轻声喊:念念,
吃饭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餐桌上,暖洋洋的,
却照不进心底那片日渐扩大的阴影。有些东西,一旦过期,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像冰箱里那块去年冬天买的奶油,早已硬化,失去了最初的香甜。二卷陈默开始早回家了。
周三傍晚林晚正在给念念讲睡前故事,听见他开门的声音差点把书掉在地上。
他手里提着个纸袋,站在卧室门口有点局促:路过甜品店,买了你爱吃的抹茶千层。
蛋糕在冰箱里放了三天,直到表面结了层薄霜才被林晚拿出来。她挖了一勺送进嘴里,
抹茶的微苦漫开时,想起去年她生日,他也是买了这款蛋糕,只是那天她等他到半夜,
蜡烛烧完了大半。念念说想要乐高城堡。林晚收拾餐盒时随口提了句,
幼儿园要举办亲子活动。周末陈默真的推了加班。
在玩具店他蹲下来问念念想要哪种款式,小姑娘却躲到林晚身后,
攥着她的衣角小声说:要粉色的。结账时林晚看着价签上的数字皱眉,
陈默已经扫码付了钱:孩子高兴就好。他说话时目光落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
像在确认什么。亲子活动那天阳光很好,陈默笨拙地跟着说明书拼城堡,额角渗出细汗。
林晚坐在野餐垫上看着他们,念念时不时递块饼干到爸爸嘴边,笑声像风铃一样脆。
有家长过来搭话:你们夫妻真般配。林晚笑了笑没说话,低头喝了口矿泉水。
瓶盖没拧紧,水顺着指缝流进袖口,凉丝丝的,像心里那块总也焐不热的地方。
晚上收拾玩具时,陈默发现念念藏在城堡底下的画。纸上是三个歪歪扭扭的人,
中间那个扎辫子的女孩被两个大人牵着,旁边用拼音写着全家福。
他捏着画纸的手指微微发颤,突然想起上次带念念去公园,是去年秋天了。林晚洗完澡出来,
看见他坐在床边发呆。怎么了?她擦着湿发,吹风机的嗡鸣声里,他的声音有点模糊。
下周去看电影吧?陈默抬头时眼里有细碎的光,我看最近有部爱情片评价不错。
林晚关掉吹风机,房间突然安静下来。她望着镜子里自己湿漉漉的头发,
想起十年前他们挤在电影院最后一排,他偷偷牵她的手,掌心的汗把她的手都濡湿了。
好啊。她把毛巾搭在椅背上,声音轻得像叹息。电影散场时已经十点多了,
晚风带着凉意。陈默想牵她的手,伸到半路又转去摸口袋,掏出车钥匙晃了晃。
林晚看着他的侧影,路灯把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无法交汇的河。当年你在这里吻我的时候,
也是这样的夜晚。她突然开口,脚步慢了半拍。陈默的背影僵了一下,
转身时眼里有惊讶:你还记得。记得很多事。林晚望着远处的霓虹,
记得你第一次送我的项链,掉了颗水钻,你跑遍小商品市场才找到同款补上。
他喉结动了动,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车开到小区门口,
保安笑着打招呼:陈先生今天回来得早。停好车后,陈默没立刻解锁车门。我调了休,
他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下周去海边吧,就我们三个。
林晚看着他映在车窗上的脸,突然想起上个月整理衣柜,翻出他大学时穿的白衬衫。
袖口磨破了边,领口还留着淡淡的阳光味,她抱着衬衫坐了很久,
像抱着那个早已消失的少年。海边的民宿推开窗就是沙滩。念念第一天就晒黑了,
追着浪花跑的时候,陈默跟在后面护着,笑声被海风卷着送过来。林晚坐在遮阳伞下翻书,
眼角余光里,他们父女俩的身影交叠在一起,像幅温暖的画。夜里念念睡熟后,
陈默搬了把椅子坐在露台。海浪拍打着礁石,规律的声响里,他递给林晚一罐啤酒。
以前总觉得有钱了就能给你好日子,他灌了口酒,喉结滚动,现在才发现,
把你弄丢了。林晚没接啤酒,光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沙子进鞋里了。她弯腰脱鞋,
倒出的细沙顺着指缝漏下去,像握不住的时间。第二天早上退潮后,他们在沙滩上捡贝壳。
陈默挑了枚月牙形的递给她,边缘被海水磨得很光滑。当年求婚的戒指,他声音有点哑,
是不是被你收起来了?林晚捏着贝壳的手紧了紧。那枚银戒指早就变形了,
去年搬家时她把它放在旧首饰盒里,和褪色的头绳、断了链的项链堆在一起。回去的路上,
念念在后座唱幼儿园教的歌,陈默跟着哼却跑了调。林晚望着窗外掠过的海岸线,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医院发来的体检报告提醒。上次去做检查,
医生说她甲状腺结节有点大,让复查时最好有人陪着。她摸了摸脖子,那里平平无奇,
藏着连自己都快忘了的隐痛。到家时发现冰箱坏了,冷冻室的霜化了一地水。
陈默蹲在地上修时,林晚拿拖把来拖,两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一起,像触电般缩回。
他抬头时眼里有歉意,她已经转身去拿抹布了。明天我叫人来修。
陈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或者换个新的。林晚擦着流到客厅的水迹:不用了,
凑合用吧。就像这十年的日子,明明早就出了故障,却总有人舍不得按下停止键。
夜里林晚被冻醒,发现空调停了。她摸黑去客厅拿毯子,看见陈默坐在沙发上抽烟。
烟头的红光在黑暗里明明灭灭,像他那些说不出口的话。睡不着?她把毯子搭在他肩上,
烟草味钻进鼻腔时,想起刚认识他那会,他为了她戒过烟。念念的家长会,他掐灭烟头,
下次我去吧。林晚没说话,转身时踢到了茶几腿。黑暗中陈默伸手想扶,
却只碰到她的衣角,像抓住了一把随时会散开的风。第二天早上林晚做了粥,陈默喝了两碗。
出门前他突然说:晚上我来做饭。林晚在幼儿园门口看着他开车离开,
后视镜里他的身影越来越小。阳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她却下意识裹紧了外套,像怕冷似的。
下午接到陈默的电话时,她正在给小朋友们分水果。妈住院了,他的声音很急促,
急性阑尾炎,我在去医院的路上。林晚赶到医院时,婆婆刚从手术室出来。
陈默坐在走廊长椅上,头发乱糟糟的,看见她来立刻站起来:缴费单在护士站,我去取药。
她看着他跑向药房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她发烧,他背着她跑了三条街找诊所,
也是这样慌乱的样子。只是那时他跑几步就回头看她,现在他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晚上守在病房外,陈默买了盒饭回来。林晚没胃口,
他就把菜里的肉丝挑出来放在她饭盒里:多少吃点。走廊的灯光惨白,
照在他疲惫的脸上。林晚突然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
陈默愣了愣:因为我忘了纪念日?是因为你说,林晚的声音很轻,
说永远不会让我一个人面对这些。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对不起。
这三个字他最近说得多了,像枚被反复摩挲的硬币,渐渐失去了温度。婆婆出院那天,
陈默请了护工。林晚收拾东西时,发现床头柜里有个旧相册。翻开第一页就是他们的结婚照,
她穿着租来的婚纱,他穿着不合身的西装,两人笑得一脸傻气。时间过得真快。
婆婆在身后叹气,你们刚结婚那会,他天天跟我念叨,说要给你买大房子。
林晚合上书册,封面的烫金字已经磨掉了边角。他挺好的。她笑着说,眼角有点发涩。
回家的路上陈默开着车,突然说:周末去拍全家福吧。
林晚望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念念要上兴趣班。推掉。他语气很坚决,又补充了句,
就当……陪我。照相馆里摄影师总说靠近点,陈默的手搭在她肩上,
隔着毛衣都能感觉到他指尖的僵硬。念念坐在他们中间,被逗得咯咯笑,闪光灯亮起的瞬间,
林晚突然闭上了眼。取照片那天陈默去外地出差了。林晚看着相框里的三个人,
笑得都很标准,像三张精心绘制的面具。她把照片摆在客厅最显眼的位置,
擦灰尘时总要多擦几遍相框边缘,那里积灰最快。陈默回来时带了条丝巾,湖蓝色的,
和她去年丢的那条很像。在免税店看到的,他有点不自然,觉得你戴好看。
林晚把丝巾系在脖子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十年前他送她第一条丝巾时,
也是这样笨拙地帮她系,现在她自己就能打好漂亮的结。谢谢。她转身时,他正看着她,
眼里有她读不懂的情绪。那天晚上他们做了爱。陈默的吻落在她额角时,
她想起很久以前他总爱咬她的耳垂,说那里最敏感。黑暗中她睁着眼,听着窗外的雨声,
他的呼吸落在颈窝,像场迟来的梅雨,缠绵却带着凉意。结束后他抱着她,手臂很紧。
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他声音发颤,像个怕被拒绝的孩子。林晚没回答,
只是轻轻推开他,去了卫生间。镜子里她的脖子上有淡淡的红痕,像道很快就会消失的伤口。
第二天早上陈默做了早餐,煎蛋的边缘焦了。林晚喝着牛奶,看见他手机屏幕亮了,
是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只有两个字:在吗?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拿起面包咬了一口,有点干,咽下去时像吞了把沙。三卷陈默看到信息时手一抖,
牛奶差点洒出来。他慌忙按灭屏幕,抬头时正对上林晚的眼睛,像被抓包的学生,
耳尖泛起可疑的红。谁啊?林晚撕着面包的动作很轻,碎屑落在餐盘里,
像没来得及落下的雪。工作上的事。他拿起煎蛋咬了一大口,
焦糊的味道呛得他咳嗽两声,合作方催方案。林晚没再问,把念念的书包背好:走吧,
该去幼儿园了。送完孩子回来,她在玄关换鞋时,发现陈默的手机落在鞋柜上。屏幕暗着,
像块沉默的石头。她弯腰拿拖鞋的瞬间,手机突然亮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昨晚你说的话,还算数吗?电梯下行的数字在跳动,
林晚盯着那行字,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十年前她也这样看过他的手机,
那时他的手机密码是她的生日,聊天记录里全是给她的早安晚安。
现在她连他手机什么时候换了密码都不知道。陈默中午打电话回来时,林晚正在收拾衣帽间。
他那件灰色风衣的口袋里掉出张电影票根,不是他们上周看的那部,日期是上个月的周二,
他说在公司加班的那天。晚上部门聚餐,他的声音隔着电流,有点失真,
可能要晚点回。嗯。林晚把票根塞进风衣内袋,指尖触到布料上的褶皱,
像摸到道愈合不了的疤。傍晚她去超市买酸奶,在冷藏柜前遇见对年轻情侣。
男孩把女孩爱吃的草莓味放进购物车,笑着说:再买盒原味的,你来那个的时候喝。
林晚推着购物车走开,冷风吹得眼睛有点酸。夜里十一点陈默还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