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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雨季的第六天,林宇在铁锈味的潮湿里睁开眼。窗帘缝隙漏进的天光发着灰,像被水泡透的旧报纸。他摸向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时映出天花板洇开的水渍 —— 那片暗黄的印记最近长得很快,已经像幅抽象的地图,而他是困在地图中心的孤岛。

手机显示七点零三分,距离上班打卡还有四十七分钟。林宇坐起身,后背立刻黏上床单,布料摩擦皮肤的触感让他想起大学时发霉的军训服。出租屋的空调在昨夜彻底停摆,报修电话里的报价像根冰锥扎进太阳穴:“主板坏了,换一个四百二,加上上门费五十。” 他当时握着听筒没说话,直到对方不耐烦地挂了电话。四百七十块,差不多是他三天的工资,够交半个月房租,或者买二十份加蛋的手抓饼。

他踢开床边堆着的外卖盒,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镜子里的男人眼窝陷着青黑,下巴上的胡茬冒出半厘米,像荒草蔓延的废墟。林宇挤了点快空管的牙膏,泡沫在嘴里化开时带着薄荷的苦涩 —— 这是他对生活仅存的鲜活感知。

地铁在七点四十分准时到站,林宇被人群裹挟着挤进去,后背贴在冰凉的车门上。对面穿校服的女生正对着小镜子涂口红,膏体是明亮的橘色,像他记忆里奶奶种的栀子花。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碾碎了 —— 奶奶去世那年他刚上高中,老家的栀子花丛早就被开发商推平盖了楼。

“听说了吗?市场部裁了三个,咱们部门估计也快了。” 后排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低声交谈,声音透过嘈杂的人声钻进来。林宇下意识缩了缩肩膀,把公文包抱得更紧。包里面装着昨天没做完的报表,还有半盒过期的薄荷糖。

公司楼下的早餐摊飘着葱花饼的香气,林宇摸了摸口袋里的零钱,最终拐进便利店拿了袋打折的吐司。收银台的女孩扫码时,他盯着货架上的空调遥控器发呆 —— 那东西要五十九块,足够他今晚点份带肉的外卖。

晨会在九点整开始,部门经理把保温杯重重放在桌上,不锈钢内胆碰撞的脆响让林宇打了个哆嗦。“总公司发了通知,” 经理用红笔敲着投影幕布,“这个季度开始实行末位淘汰,每个人下班前交一份岗位价值报告。”

林宇的笔尖在笔记本上悬了半天,没落下一个字。他突然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能证明 “价值” 的话。三年来他做的最多的事,就是把销售数据从 Excel 表复制到 PPT 里,再根据领导的新要求改回 Excel。上周新来的实习生只用半天就摸透了他常用的函数,那孩子路过他工位时说的 “林哥你这方法好麻烦”,此刻正卡在他的喉咙里。

午休时林宇躲进消防通道,刚点燃一支烟就听见茶水间传来说话声。是部门的两个女生,她们的笑声像碎玻璃扎在空气里。“林宇那人是不是有社交障碍啊?”“上次团建他戴耳机坐角落,我递过去的薯片都没接。”“听说他租的房子在老破小,难怪总穿那几件格子衫。”

烟蒂烫到指尖时,林宇才猛地回神。他把烟头摁在消防栓的铁皮上,火星溅起来的瞬间,突然很想知道自己在别人眼里是不是就像这团熄灭的灰烬 —— 存在过,却没留下任何温度。

下午三点十七分,林宇在厕所隔间里收到母亲的微信。对话框停留在三天前,他回的 “最近忙” 后面跟着一个灰色的感叹号 —— 对方还没读。这次母亲发了段语音,背景里有炒菜的滋滋声:“小宇,你爸买了只老母鸡,我给你寄了点鸡汤罐头,记得放冰箱。”

他对着屏幕看了很久,指尖在 “视频通话” 按钮上悬着,最终转去外卖软件订了份十三块的蛋炒饭。走出厕所时撞见实习生抱着文件夹站在打印机前,机器卡纸的红灯闪得刺眼。那孩子手忙脚乱地扯着纸张,碎纸像雪片落在皮鞋上。

“需要帮忙吗?” 话刚出口,林宇就后悔了。

实习生惊讶地抬起头,眼镜滑到鼻尖:“啊?林哥会修这个?”

“以前在学校社团练过。” 林宇蹲下身,手指熟练地掰开打印机侧盖。他记得大二那年,文学社每次办刊物,都是他守着老旧的打印机一张张调试。那时社长总拍着他的肩膀说:“小林是咱们社的定海神针。”

碎纸被清出来的时候,实习生突然说:“林哥,刚才我听见王姐她们说…… 裁员名单里有你。”

林宇的手指顿了顿,金属外壳的凉意顺着指尖爬上来。“没事,” 他把侧盖扣好,“反正我也没什么价值。”

打印机吐出第一张完整的 A4 纸时,下班铃响了。林宇走出写字楼,发现天不知何时放晴了。夕阳把云层染成橘红色,可空气里的湿度还没散,他的衬衫后背已经洇出深色的汗渍。

路过小区门口的杂货店时,老板娘叫住他:“小林,你的快递放三天了。” 纸箱上印着老家的地址,边角被雨水泡得发软。他抱着箱子上楼,钥匙***锁孔时听见里面传来滴答声 —— 是空调外机在滴水,可室内机早就不转了。

拆开纸箱的瞬间,栀子花香突然漫出来。母亲在罐头底下塞了把干花,花瓣虽然发脆,香气却像活过来似的钻进鼻腔。林宇想起奶奶的院子,每到六月,白色的栀子花都堆成雪,奶奶总说:“花要晒足太阳才香,人也一样。”

他把罐头塞进冰箱最底层,干花***喝空的矿泉水瓶。当他瘫倒在沙发上时,手机屏幕亮起,是房东的短信:“房租逾期三天,滞纳金按日加收 5%,再不交就换锁了。”

夜里十一点,林宇躺在发霉的床单上翻来覆去。潮湿的空气让他的关节隐隐作痛,窗外的雨又开始下了,雨点敲在空调外机上,像有人在用指甲刮铁皮。他摸出手机,相册里最新的照片还是去年公司年会拍的,他站在最角落,表情僵硬得像蜡像。

意识模糊时,那片熟悉的森林又出现了。发光的树叶在风里摇晃,地面铺满能反光的苔藓,像撒了一地碎星。林宇朝着森林深处走,脚边的草叶碰到脚踝,传来清凉的触感 —— 比现实里的潮湿舒服多了。

他看见前方有团跳动的光斑,像朵悬浮的火焰。这次他没有犹豫,伸手去碰的瞬间,指尖传来真实的暖意。光斑突然炸开,无数光点落在他的掌心,像握住了一把融化的星辰。

“别碰!”

有人在喊他。林宇猛地睁开眼,晨光正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掌心还残留着虚幻的温度。手机在枕头边震动,是房东催缴滞纳金的短信,红色的 “5%” 像道血痕印在屏幕上。

他盯着天花板上的水渍发愣,突然发现那片暗黄的印记,不知何时长得像片缩小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