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三周年那晚,我蹲在卧室地毯上,指尖捏着从保险柜最底层翻出的孕检单。
"林薇薇"三个字刺得我眼睛发疼——和陆承宇醉酒时喊了三年的名字,分毫不差。
他接电话的声音从客厅撞进来,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薇薇别怕,我马上到。
"我把行李箱拖出玄关时,他甚至没回头看我一眼。后来工作室被封的暴雨天,
我攥着湿透的营业执照打电话,听筒里是林薇薇带哭腔的"承宇哥,我不是故意的",
和他哄人的低笑。再后来他在医院堵住我,盯着我微隆的小腹问"孩子是谁的",
我望着他胸前别着的、林薇薇送的钢笔,忽然笑了:"陆总,我们早没关系了。
"直到他翻出我旧物里的日记,最后一页贴着他送的琥珀书签,
背面是我写的字:"他说这像我,看着坚硬,其实一摔就碎。
"可他现在才懂——被树胶困住的虫子,早就死在琥珀里了。1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陆承宇在晚宴进行到一半时接了个电话,随即起身离席。侍者端上第七道菜时,
我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陆承宇的短信:“临时有事,改天补你。”短短八个字,
像一盆冰水,浇熄了我精心准备三个月的热情。我穿着他最喜欢的淡蓝色长裙,发髻高挽,
妆容精致,甚至连呼吸都练习了无数遍,力求呈现出最完美的状态。可他没看到。
他只留下这冰冷的信息,和我一个人,面对着整桌逐渐冷却的菜肴。
餐厅里悠扬的小提琴声此刻听来格外讽刺,周围几桌客人投来若有似无的同情目光,
我知道他们都在笑我。我低下头,看着手边那个丝绒礼盒。
里面是我亲手设计、耗时两个月才打磨完成的一对戒指。我给它取名“琥珀与蓝宝石”,
琥珀是我,蓝宝石是他。我天真地以为,这能代表我们的婚姻,温润且坚固。现在看来,
不过是我一厢情愿的笑话。三年前,我们的婚礼盛大而空洞。仪式结束后,
他在休息室里扯下领带,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苏晚,别妄想太多。”我当时以为,
这是他别扭的温柔,是他不善言辞的提醒。如今才明白,那是最直白的警告。
我坐在空无一人的餐桌前,直到餐厅即将打烊。侍者礼貌地问我是否需要打包,我摇了摇头,
起身,将那个丝绒礼盒留在了桌上。回到那栋被称为“家”的别墅,已经过了午夜。玄关处,
陆承宇的皮鞋随意地踢在一旁,昂贵的西装外套被扔在沙发上,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沙发里,
双目紧闭,眉头紧锁,身上带着浓重的酒气。我走过去,蹲在他面前。昏暗的灯光下,
他英俊的侧脸依旧无可挑剔。我曾无数次这样看着他,试图从他沉睡的脸上,
找到一丝一毫对我的眷恋。可他梦里呢喃的,永远是另一个名字。
“薇薇……”又是这个名字。过去我总安慰自己,那是我听错了,是他在说“微微”,
风微微吹过的微微。但今晚,我不想再自欺欺人了。一股从未有过的勇气从心底涌起,
支撑着我站起来,走向书房。书房的保险柜,我知道密码,是他的生日。我曾嘲笑他没创意,
他只是淡淡地瞥我一眼,不作解释。现在我懂了,这个密码从来不是为我设的。指尖冰凉,
我颤抖着输入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随着“嘀”的一声轻响,柜门弹开。
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商业机密或巨额现金,只有一叠文件和一个小小的相框。我拿起相框,
照片上是一个笑靥如花的女孩,眉眼弯弯,清纯得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白莲。是林薇薇。
2我拿起那叠文件,手指几乎要握不住。最上面的一张,是市一院的孕检单,
时间是两个月前。姓名那一栏,清清楚楚地写着:林薇薇。B超图上那个小小的孕囊,
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眼睛生疼。原来如此。原来他那些深夜的晚归,
那些带着陌生香水味的衬衫,那些梦中的呢喃,都不是我的错觉。
我像个被人抽走了所有力气的木偶,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无声地滚落,砸在地毯上,
连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双腿麻木,才扶着墙壁站起来,
回到卧室。我打开衣柜,开始一件一件地收拾我的东西。每一件衣服,每一双鞋,
都曾是我讨好他的证明。他喜欢我穿蓝色,
我的衣柜里便几乎全是深浅不一的蓝;他说我长发好看,我便再也没剪过短发。
我活成了他喜欢的样子,却始终没能活成他爱的人。可笑的是,
我甚至连质问他的资格都没有。我们的婚姻,本就是一场交易。
他需要一个听话温顺的陆太太来应付长辈,而我需要钱,来拯救我父亲濒临破产的公司。
我们各取所需,互不干涉。只是我动了不该动的心。当我拉开最后一个抽屉,
准备拿出我的证件时,客厅里陆承宇的手机响了。***尖锐而急促,将他从醉梦中惊醒。
我听到他含糊地“喂”了一声,随即,他的声音瞬间清醒,带着我从未听过的慌张与急切。
“薇薇?你怎么了?别哭,慢慢说!”“什么?你别怕,待在医院别动,我马上到!
我马上就到!”他挂断电话,我听到他踉跄起身的脚步声,
接着是匆忙穿鞋、开门、然后是汽车引擎发动的声音,一切都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
从始至终,他没有看卧室一眼。仿佛这个家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那一瞬间,
我感觉自己的心,被那辆疾驰而去的车,碾得粉碎。我缓缓走到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那张苍白失落的脸,那双含着泪光的眼睛,
那微微蹙起的眉头……竟然和保险柜里那张照片上的林薇薇,有着惊人的七分相似。
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我,明白他为什么总爱看我穿蓝色的裙子,
明白他为什么让我留着长发。因为那都是林薇薇喜欢的。我从来不是苏晚。
我是林薇薇的替身。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影子。连这场心碎的离开,
似乎都在他的剧本里。我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将最后几样东西塞进行李箱。我的爱,
我的青春,我的三年婚姻,都留在这栋冰冷的房子里,喂了狗。陆承宇,你拿走了我的一切,
只给我留下了一个身份。可你不知道,我苏晚,最不缺的,就是从头再来的勇气。
我拉着行李箱,没有丝毫留恋地走出了别墅大门。夜风吹在脸上,很冷,却也让我无比清醒。
我还有我的工作室,我亲手创立的珠宝设计工作室,“琥珀与蓝”。那是我的心血,
是我最后的底牌,也是我唯一的退路。3离婚协议签完的第二天,大雨倾盆。
我刚把最后一件作品打磨好,工作室员工的电话就尖叫着打了进来。“苏晚姐!不好了!
有人匿名举报我们用非法工业原料做首饰!工商和警察都来了,把东西全封了!”轰隆一声,
窗外的雷鸣与我脑内的炸响重合。我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那些首饰,
每一件都用的是最顶级的天然宝石和贵金属,是我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非法原料?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谁会这么害我?一个名字瞬间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冲进瓢泼大雨,
浑身湿透,手指颤抖着拨通了陆承宇的电话。我们昨天才离婚,他或许还会念及一丝旧情。
电话接通了,可传来的却不是陆承宇的声音。
而是一个女人娇弱的、带着哭腔的辩解:“承宇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跟朋友聊天时,不小心说漏了嘴,
说姐姐的工作室最近好像在用一些……很特别的材料,
我不知道他们会去举报啊……”是林薇薇。我如遭雷击,手机从掌心滑落,
摔在积水的地面上,屏幕碎裂。原来如此。心里那点可笑的、仅存的期待,碎得一干二净。
我挂断了电话,或者说,手机自己挂断了。雨水混着泪水,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像个游魂一样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一辆黑色的车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是沈知言带着一丝急切的脸。“苏晚,上车。”他的声音像一剂镇定剂,
强行把我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我被他带回了他的私人心理诊所。
他没有追问我发生了什么,只是递给***净的毛巾和热姜茶,然后就默默地坐在一旁,
用他的笔记本电脑飞快地查着什么。诊所里很安静,
只有他敲击键盘的清脆声响和窗外渐渐减弱的雨声。那晚,我第一次觉得,
安静原来是一种如此强大的力量。“你的作品我看过,它们不该被这样埋没。
”沈知言忽然开口,他把电脑转向我,“我帮你联系了一位朋友,
她是圈内有名的艺术策展人陈小姐。她对你的‘新生’系列很感兴趣,
愿意为你办一个小型的个人作品展。”我愣住了,
看着屏幕上陈小姐的资料和她发来的热情洋溢的邮件,眼眶又一次湿了。这是我离婚后,
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冰冷和背叛之外的情绪。是希望。在沈知言的帮助下,
我很快租下了一个新的临时工作室。虽然不大,但阳光充足。4这一次,
我没有再雕琢那些象征爱情的玫瑰与飞鸟。我拿起一块未经雕琢的蜜蜡原石,刀尖落下,
刻下的是一株破土而出的新芽。我给它取名,就叫“破晓”。
搬离那栋我和陆承宇住了三年的别墅那天,天气很好。我最后一个行李箱刚拖到门口,
陆承宇就驱车赶到,一脸憔悴地拦在我面前。“晚晚,你听我解释,薇薇她不是故意的,
是她的朋友误会了……”又是这套说辞。我甚至懒得抬眼看他,
只是平静地看着他身后那栋华丽的牢笼。“陆总,”我开口,声音冷静得像个陌生人,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的事,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请让开。”陆总。这个称呼让他浑身一僵,
眼底是我从未见过的错愕与恐慌。我没再给他开口的机会,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径直走过。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用余光看到他僵在原地,像一尊失魂落魄的雕塑。
而在不远处的马路对面,一辆白色的保时捷里,林薇薇正坐在驾驶座上。她看到了这一幕,
嘴角勾起一抹淬了毒的、得意的笑。我收回视线,坐上了沈知言来接我的车。后视镜里,
那栋别墅和那个男人越来越小,最终彻底消失不见。我的新生活,终于开始了。
个展的筹备工作比我想象中要繁琐得多,我几乎把所有时间都泡在了工作室里。夜深人静,
我正在给“破晓”做最后的抛光,胸口却忽然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恶心。我放下手中的戒指,
冲到洗手间干呕了半天,却什么都没吐出来。大概是最近太累,胃病又犯了。
我疲惫地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但眼神坚毅的脸,
下意识地将手轻轻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一定是太累了。等忙完这场展览,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5半年了。我疯了一样找了她半年。苏晚就像人间蒸发,
带着那份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从我的世界里消失得干干净净。直到今天,
在这家私人医院的走廊里,我再次看到了她。消毒水的味道刺鼻,走廊尽头的灯光惨白,
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她穿着一件宽松的米色孕妇裙,小腹已经明显隆起,
脸上是我从未见过的宁静与柔和。她身边的男人——沈知言,我的老同学,
正小心翼翼地扶着她的手臂,低声说着什么,逗得她弯起了嘴角。那一瞬间,
我感觉不到周遭的任何声音,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我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一把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她的肌肤温凉,一如既往,
可我掌心的温度却滚烫得吓人。“孩子是谁的?”我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每个字都像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苏晚的笑容僵在唇边,她缓缓抬起眼,
看向我。那双曾经盛满爱意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平静,像一潭不起波澜的深水。
她没有挣扎,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她只是轻轻开口,声音不大,
却像一把重锤砸在我心上:“陆总,我们早就没关系了。”陆总。她叫我陆总。
我们结婚三年,她总是软软地叫我“承宇”,就连吵架最凶的时候,
也只是红着眼圈喊我“陆承宇”。可现在,只剩下客套又疏离的“陆总”。
我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西装胸前的口袋上。
那里别着一支崭新的钢笔,笔帽上镶嵌着一颗细小的蓝宝石,
是上个月林薇薇送我的生日礼物。她说,这代表着她纯净无瑕的爱。而我亲手签下离婚协议,
将苏晚赶出家门的那天,用的就是这支笔。原来她什么都看到了,什么都懂了。“承宇哥!
”一声娇柔的呼唤打断了这死一般的寂静。林薇薇提着汤盅,快步走了过来。
她看到我抓着苏晚的手,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眶里迅速蓄满了泪水,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一把扶住我的胳膊,柔弱无骨地靠在我身上,对着苏晚,
语气里却充满了胜利者的怜悯:“苏晚姐,你怎么能这么***承宇哥呢?他为了找你,
这半年来人都憔悴了。现在……现在你怀了别人的孩子,就不能好好和他说吗?
非要这样气他?”她字字句句都在为我“着想”,
却巧妙地将“苏晚怀了别人的孩子”这个事实钉死。6我脑子里嗡的一声,
攥着苏晚手腕的力道更大了。可苏晚却在此时,对着林薇薇露出一个冰冷的、嘲讽的笑。
“林薇薇,演了这么久,不累吗?”她淡淡地说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
熟练地解锁,点开一段视频。视频的背景似乎是某个画展的后台,光线昏暗。
林薇薇正对着她的助理,声音清晰又得意地传来:“急什么?苏晚那个蠢女人,
早晚会被我逼走的。只要陆承宇还对我心存愧疚,还相信我为他受过伤,
我就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男人嘛,都吃这一套。”真相?什么真相?
我猛地转头看向林薇薇,她的脸上血色尽失,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而苏晚,
已经从我僵硬的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她关掉手机,看都懒得再看我们一眼,
只对身旁的沈知言轻声说:“我们走吧,宝宝该饿了。”沈知言点点头,用一种我看不懂的,
混杂着怜惜和愤怒的眼神瞥了我一眼,然后小心地护着苏晚,转身离去。我僵在原地,
林薇薇的哭泣和辩解像苍蝇一样在耳边嗡嗡作响,可我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脑海里反复回响的,只有那句“永远不会让他知道当年的真相”。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别墅的。这里曾经是我的家,
现在却像一座冰冷的坟墓。我推开林薇薇,把自己关进书房,第一次感觉到一种灭顶的恐慌。
鬼使神差地,我走进了储藏室。角落里,放着一个贴了封条的纸箱。那是苏晚离开时留下的,
她说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让我直接扔掉。我撕开封条,
一股熟悉的、淡淡的栀子花香扑面而来。里面是她用了三年的旧物,相册,
几本她爱看的诗集,还有……一本日记。我颤抖着手拿起那本深蓝色的日记本,
翻到最后一页。那一页没有写字,只贴着一张琥珀色的书签,
是我三年前追求她时送的第一份礼物。我当时随口说,这书签通透又坚硬,很像她。
我记得她当时笑了,没说话。此刻,我才发现书签的背面,用极细的笔迹写着一行小字。
“他说这像我,看着坚硬,其实一摔就碎。”我的心脏骤然一缩,疼得几乎痉挛。
那个在我无数个失眠的夜里,
用她温软的声音为我读枯燥财经新闻的女人;那个无论我应酬到多晚,
总会为我留一盏玄关灯的女人;那个把我的喜好记得比自己还清楚,
却从不说的女人……原来,她不是坚硬,她只是把所有的脆弱都藏了起来。而我,
亲手将她摔得粉碎。就在这时,我的私人助理的电话打了进来,声音焦急:“陆总,
刚刚查到,苏小姐预约的跨国搬家公司,时间就在她……她要走了,彻底离开这里。
”明天早上九点。我握着那本日记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刚刚才触碰到真相的一角,
她却要带着所有的秘密,永远地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7搬家公司的货车停在楼下,
发出沉闷的轰鸣。我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最后一次环视这个承载了我三年婚姻闹剧的地方,
心中竟没有半分留恋。沈知言站在我身边,替我将一缕碎发拨到耳后,
声音温润:“都清点好了,我们走吧。”我点点头,正要转身,心脏却猛地一跳。那本日记,
贴着琥珀书签的日记本,还在书房的抽屉夹层里。那是我为陆承宇写下的所有卑微与爱恋,
是我亲手为自己的青春画上的句号。如今想来,只觉得讽刺。可能是我太念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