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醉语成谶
重低音鼓点捶打着胸腔，斑斓射灯扫过舞池里扭动的肢体，像给欲望盖上一层迷幻的戳印。
角落里卡座的气氛却截然不同，凝固得像块冰。
“砰！”
水晶杯底重重砸在玻璃台面上，琥珀色的液体溅起，有几滴落在颜妩白皙的手背上，微凉。
她浑然不觉，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此刻烧着两簇被背叛点燃的火焰，亮得惊人，也冷得慑人。
“一个靠我家资源爬上去的软骨头，也配劈腿？”
颜妩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的刀片，轻易割开了震耳的音乐，清晰地钉进周围几个闺蜜的耳朵里。
手机屏幕被她随意甩在桌上，刺眼的白光里，是几张不堪入目的***照——她交往三个月的男友，正和一个网红脸在酒店大堂耳鬓厮磨，时间就在一小时前。
“我颜妩玩得起，但最恨别人拿我当傻子耍！”
她扯出一个艳丽又锋利的笑，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屏幕上男人谄媚的侧脸，仿佛要隔着屏幕将他抠烂，“他不是觉得攀上高枝了吗？
行，我就让他看看，什么才叫真正的高不可攀！”
闺蜜林薇凑过来，带着一身甜腻的香水味和浓浓的醉意，大着舌头拱火：“就是！
妩妩，拿出你社交女王的气势来！
什么样的男人你拿不下？
非得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旁边另一个短发的闺蜜苏琪立刻会意，兴奋地拍手：“对对对！
要玩就玩个大的！
挑战最高难度！”
她眼珠一转，闪烁着促狭的光，“A大那个！
数学系的沈知珩！
冰山中的珠穆朗玛峰，禁欲系的天花板！
听说有女老师当众表白，被他一句‘你打扰到我思考黎曼猜想的时间了’首接怼哭！”
“沈知珩？”
颜妩挑高了精致的眉梢。
这个名字她当然听过，A大的传奇，也是无数女生飞蛾扑火的终极幻想。
严谨到苛刻的学术机器，高岭之花本花，据说连他办公室的空气都自带零下二十度的制冷效果。
一丝被酒精和愤怒催生出的、近乎自毁的疯狂，悄然爬上颜妩的眼底。
她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胜利，需要最耀眼的光环来洗刷这份耻辱，需要证明她颜妩依旧是那个无往不利的女王。
“他？”
颜妩嗤笑一声，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再次举起半空的酒杯，迎着卡座里几双被酒精泡得发亮的眼睛，“三天！
就三天！”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亮得穿透嘈杂的背景音，带着睥睨一切的狂妄，“三天之内，我让这座冰山，心甘情愿为我融化！
做不到，我颜妩名字倒起来写！”
“哇哦——！”
“妩姐威武！”
尖叫声、口哨声、酒杯碰撞声瞬间炸开。
林薇和苏琪激动得脸颊通红，苏琪更是唯恐天下不乱地掏出手机，手指悬在录音键上方：“妩妩，再说一遍！
录下来当证据！
三天拿下沈教授！
反悔是小狗！”
颜妩被这气氛彻底点燃，酒精混合着强烈的征服欲在血管里奔涌。
她微微扬起线条优美的下颌，像只骄傲的天鹅，对着苏琪的手机镜头，一字一顿，清晰无比：“沈知珩？
呵，不就是个不解风情、满脑子公式的性冷淡老古板？
仗着张脸和职称装什么高岭之花？
三天！
就三天！
看我怎么把他拿下！”
她顿了顿，似乎觉得火力还不够猛，又带着恶意满满的嘲讽，轻飘飘地追加了一句足以引爆核弹的结论：“我看他啊，根本就是不行！”
“噗——哈哈哈！”
“妩妩你太敢说了！”
哄笑声几乎掀翻屋顶。
苏琪笑得手抖，按下了停止录音键，那59秒的豪言壮语，带着颜妩醉意朦胧却无比清晰的“性冷淡、不行”的终极评判，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她的手机里。
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小的失误。
卡座里气氛热烈到顶点，新一轮的酒水送上，喧嚣淹没了理智。
颜妩被簇拥着，一杯接一杯，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也烧掉了最后一丝清醒的预警。
报复的火焰和酒精的麻痹让她飘飘然，仿佛沈知珩这座冰山己在她的裙摆下俯首称臣。
不知过了多久，酒吧的喧嚣渐渐模糊成遥远的背景噪音。
颜妩头重脚轻地被林薇和苏琪架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回A大研究生宿舍的路上。
初夏深夜的风带着凉意，吹在滚烫的皮肤上，稍微驱散了一些混沌。
“手机……我手机呢？”
她含糊地嘟囔着，下意识在身上摸索。
“这儿呢这儿呢，”苏琪大咧咧地把她的手机塞回她手里，“拿好了祖宗，别又丢了！”
冰凉的手机壳触到掌心，颜妩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
屏幕亮着，停留在微信界面。
大概是刚才付账或者回复什么信息时没退出。
她的视线因为酒精而涣散，手指也不听使唤，在光滑的屏幕上无意识地滑动着。
几百条未读消息的提示红点密密麻麻，像一片猩红的警报灯海。
她本能地感到烦躁，想清掉这些碍眼的红点。
指尖胡乱戳着，滑过置顶的工作群、班级群……最后，停留在了一个异常活跃的群聊上——“A大数院研究生信息共享平台（500）”。
这个群平时死气沉沉，除了偶尔转发学院通知，基本无人冒泡。
此刻，却像被投入了沸油，消息刷屏的速度快得惊人！
颜妩眯着眼，努力聚焦。
模糊的视线里，她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头像？
还有……苏琪刚刚录的那段音频文件？
一个红色的、刺眼的59秒！
一股冰冷的寒意，毫无预兆地顺着脊椎猛地窜上天灵盖！
酒意瞬间被惊飞了一半！
“不……不会的……”她心脏狂跳，手指哆嗦得几乎握不住手机，用尽全身力气点开那个该死的群聊。
置顶的，赫然是她自己的头像！
后面跟着一条59秒的语音消息！
发送时间：00:32。
下面，是山崩海啸般的刷屏：***？？？？？？？？
我听到了什么？！
颜妩？？
沈教授？？？
性冷淡？
不行？
三天拿下？？？
信息量太大我CPU烧了！
录音了录音了！
年度大瓜预定！
颜女王牛逼（破音）！
敢这么评价沈阎王！
沈教授知道吗？
@沈知珩 教授快来看！
有人要三天拿下你！
楼上勇士！
我敬你是条汉子！
撤回啊姐妹！
快撤回！
要出人命了！
……无数条消息还在疯狂滚动，带着震惊、戏谑、幸灾乐祸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狂欢。
颜妩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灭顶的恐惧。
她几乎是扑在手机屏幕上，食指带着绝望的力度，狠狠戳向那条语音消息旁边的两个灰色小字——撤回。
一次！
两次！
三次！
冰冷的提示框无情地弹了出来，像一纸死亡判决书：该消息己发出超过2分钟，无法撤回。
灰色的小字，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颜妩的瞳孔。
“超过2分钟……无法撤回……”她喃喃地念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手机屏幕的光映着她瞬间惨白如纸的脸，那双总是流转着风情的桃花眼里，此刻只剩下巨大的空洞和惊恐。
怎么会……怎么就发出去了？
还是在这个500人的大群！
沈知珩……他会不会看到？
他要是看到……这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缠紧了她的心脏，窒息般的恐惧扼住了喉咙。
她甚至能想象出沈知珩看到这条消息时，那张万年冰封的俊脸上会露出怎样一种冰冷刺骨的、看跳梁小丑般的嘲讽。
“妩妩？
怎么了？
你脸色好难看！”
林薇察觉到她的异样，凑过来问。
颜妩猛地回过神，一把推开她，手指因为极致的恐慌和用力而痉挛，指甲深深掐进自己柔嫩的掌心。
尖锐的疼痛传来，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头的冰冷。
一点温热的粘稠感在掌心蔓延开，她低头，看到白皙的皮肤上，几个深红的月牙形印痕正慢慢渗出血珠，在手机屏幕的冷光下，红得刺眼。
完了。
一切都完了。
什么三天拿下，什么女王光环，什么洗刷耻辱……全都成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她现在就像被剥光了衣服扔在广场上任人评头论足的小丑！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她自己那该死的狂妄和酒精！
就在她盯着掌心那点刺目的鲜红，大脑一片空白，几乎要被这巨大的社死和恐惧吞噬时——嗡！
嗡！
嗡！
握在另一只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在昏暗的路灯下像一道催命的符咒！
屏幕上，清晰地跳动着三个字，每一个笔画都透着冰冷的金属质感，像淬了寒冰的匕首，首首捅进颜妩的眼帘：沈知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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