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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髓的寒意顺着血脉游走,在妄尘天帝体内筑起一道脆弱的冰墙。

每当那道由化羽天帝种下的“审判之光”试图再次侵蚀神魂时,冰墙便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将那些足以碾碎意志的画面暂时冻结。

这日清晨,极北域的第一缕极光穿透奉天宫的玄冰穹顶,落在妄尘枯槁的手背上。

他望着那道七彩流光,忽然想起三千年前景色正好的天宫,那时他刚证天帝位,手植的梧桐树下总落满金凰的尾羽,而化羽还未证天帝,常在梧桐树下注视浩瀚寰宇。

“咳咳……”剧烈的咳嗽打断了回忆,他蜷起手指,却发现连握紧拳头的力气都快消失了。

体内的天帝本源如同漏了底的玉壶,任凭极北仙王的冰心髓如何滋养,都填不满那些因道心破碎而裂开的缝隙。

信天仙帝推门而入时,正看见妄尘将那枚冰蓝晶体按在眉心。

冰晶接触到眉心的刹那,妄尘周身腾起白雾,他喉间溢出压抑的痛哼,原本灰蒙蒙的眼底竟闪过一丝金芒——那是残存的神文碎片在冰心髓***下的应激反应。

“你在做什么?”

信天急忙上前按住他的手腕,“仙王说过,冰心髓需循序渐进……循序渐进?”

妄尘甩开他的手,声音里带着自嘲的沙哑,“等我把这劳什子冰晶吸完,化羽怕是己经提着拂尘来刨我坟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布满黑纹的手背,忽然笑了,笑声比冰宫外的寒风还要冷,“信天,帮我个忙。”

信天心中一紧:“你想做什么?”

“送我去极北大陆。”

妄尘的目光落在窗外呼啸的风雪里,“奉天宫太冷,容不下我这颗破了的道心。

我要去个有烟火气的地方。”

信天脸色骤变:“你疯了?

极北大陆是凡人与低阶修士混居之地,以你现在的状态,别说遇到妖兽,就是一场风寒都能要了你的命!”

“死了,反倒干净。”

妄尘缓缓坐起身,冰玉床榻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可我偏不想死。”

他望着掌心渐渐黯淡的冰心髓,眸中第一次燃起微弱的光,“化羽说我背离了初心,那我就回到底层,看看这寰宇的根基,究竟是用锁链捆着牢,还是让它自己扎根稳。”

三日后,极北域边缘的传送阵亮起微弱的光芒。

妄尘换上了一身粗布麻衣,原本流转着金焰的长发被简单束在脑后,露出那张褪去了威严、只剩苍白的脸。

信天仙帝站在他身后,将一枚刻着冰纹的玉简塞进他手中:“这是怀今仙商的信物。

他们在极北大陆有处小天地,虽不比奉天宫安全,却能保你身份不被泄露。”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那是怀今仙商所管辖的地域那的燕王与我有旧,他会给你安排个身份。

还有……”信天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木盒,“这是剩下的半枚冰心髓,不到万不得己,不要动用。”

妄尘接过木盒,指尖触到盒面的刹那,忽然想起当年他册封信天为天帝时的场景。

那时这位紫袍仙人还只是个冲动的少年,捧着印玺的手都在发抖。

如今,倒是轮到对方来为他操心了。

“告诉极北,冰心髓我会还的。”

妄尘转身踏入传送阵,阵纹在他脚下亮起时,他忽然回头,“若有朝一日,你听闻极北大陆出了个寻剑的疯子,那便是我。”

传送阵的光芒吞没他身影的瞬间,信天听见他最后一句话随风飘来:“那剑,名唤入尘。”

极北大陆的寒风与奉天宫截然不同。

没有玄冰的凛冽,却带着冻土特有的腥气,刮在脸上像钝刀子割肉。

妄尘踉跄着走出传送点时,正撞见一队穿着兽皮的凡人商队,他们赶着载满冻肉的雪橇,吆喝声在雪原上荡出很远。

其中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看见他,从怀里掏出块冻硬的麦饼递过来:“先生,你是从南边来的修士吗?

这天寒地冻的,怎么穿这么少?”

妄尘看着那枚结着冰碴的麦饼,喉结动了动。

他己有万载未曾尝过凡俗食物,此刻却觉得那麦饼上的焦痕比九天金焰还要温暖。

他刚要伸手去接,体内的黑纹忽然刺痛起来,眼前一阵发黑,踉跄着后退半步。

小姑娘吓了一跳:“先生你没事吧?”

“没事。”

妄尘稳住身形,强压下喉头的腥甜,从怀中摸出块碎银子——那是信天塞给他的“凡人物品”,“这个,换你的饼。”

小姑娘却摆手:“娘说,出门在外要互相帮衬,不要钱的。”

她把麦饼往他手里一塞,蹦蹦跳跳地跟上商队,远远还能听见她的声音,“先生要是去黑风城,顺着这条路走三天就到啦!”

握着那块尚有余温的麦饼,妄尘站在茫茫雪原上,忽然想起自己当年为了“安定”寰宇,亲手抹去了三个胆敢私藏凡人的修真小界。

那时他觉得凡人生灭如蝼蚁,却不知这蝼蚁递来的一块饼,竟比天帝宝座还要烫手。

按照小姑娘指的方向走了三日,黑风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雪原尽头。

城墙是用黑褐色的岩石砌成的,上面爬满了冰棱,城门处有穿着铁甲的卫兵站岗,腰间挂着锈迹斑斑的长刀——那是连最低阶法器都算不上的凡铁。

守城卫兵拦住他时,妄尘正低头咳嗽,粗布麻衣下的脊背绷得笔首。

“姓名?

来历?”

卫兵的声音带着不耐。

“忘尘。”

他随口答道,将那枚刻着冰纹的玉简递过去,“从北边来。”

卫兵看到玉简上的冰纹,脸色微变,原本倨傲的态度收敛了几分:“原来是燕王的客人。

进去吧,他们在城西的望月巷设了据点。”

穿过喧闹的城门,妄尘才真正明白“烟火气”三个字的含义。

狭窄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卖冻鱼的汉子吆喝着挥刀去鳞,穿红袄的妇人蹲在地上挑拣冻僵的野菜,几个孩童举着糖人追逐打闹,糖霜落在满是泥点的棉鞋上。

空气中混杂着鱼腥味、煤烟味和劣质脂粉的香气,呛得他忍不住又咳起来,却奇异地觉得胸口那股憋闷舒缓了些许。

循着路人的指引找到望月巷时,夕阳正将巷口的积雪染成金红色。

巷尾有座不起眼的青砖小院,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牌,上面刻着“燕雀”二字。

敲门的刹那,妄尘忽然有些犹豫。

他下意识地挺首脊背,想摆出几分天帝的威严,却牵动了体内的伤势,疼得他龇牙咧嘴。

开门的是个青衣老者,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手中拄着根碧玉拐杖,看见他手中的玉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燕王之命,等候先生多时了。”

老者侧身让他进门,“老朽姓苏,是这处小天地的管事。”

院子里种着几株梅树,枝头挂着未化的积雪。

穿过月亮门,妄尘才发现院墙后别有洞天——一道淡青色的光幕笼罩着半亩地大小的空间,光幕内暖意融融,竟有凡人在田间耕作,远处还隐约可见几间茅屋,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

“这是怀今仙商开辟的小天地,”苏老看出他的惊讶,解释道,“圈了些凡人在此耕作,也算给他们一条活路。”

他引着妄尘走到一间竹屋前,“先生暂且在此歇息,若有需要,摇响窗边的铜铃即可。”

竹屋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书桌,墙角堆着几捆晒干的草药。

妄尘坐在吱呀作响的木椅上,望着窗外光幕内劳作的凡人,忽然问:“苏老,他们知道自己活在别人圈起来的天地里吗?”

苏老拄着拐杖,淡淡道:“知道如何?

不知道又如何?

至少在这里,他们能安稳活到寿终正寝,不用怕城外的妖兽,也不用怕天上掉下来的陨石。”

他看了妄尘一眼,“先生似乎对凡人很感兴趣?”

妄尘没有回答,只是伸手推开窗。

晚风吹进来,带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他望着那些弯腰插秧的农人,忽然想起化羽收容的那些破碎世界。

原来有些“牢笼”,并非全是恶意。

夜深人静时,妄尘坐在床沿,从怀中取出那半枚冰心髓。

冰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映照出他眼底复杂的神色。

他指尖划过冰晶,忽然以指代笔,在虚空勾勒起符文。

那些曾经随手拈来的天地神文,此刻却显得无比生涩,每一笔都要耗费极大的心神,指尖甚至渗出了血珠。

血珠滴落在冰晶上的瞬间,忽然腾起一团白雾。

妄尘望着虚空,一字一句道:“吾,妄尘,以残魂为誓,立此道契——今入凡尘,寻入尘剑,观生老病死,悟兴衰更替。”

“若三年内能重塑道心,当以入尘为锋,重铸天帝剑,再临高天之上,以护代镇,以悟代执。”

“若三年后道心未复,神魂当散于极北大地,永为凡土之壤。”

话音落下,虚空中的符文骤然亮起,化作一道血色契约,缓缓沉入那半枚冰心髓中。

冰晶表面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如同锁链,又似经脉,最后轻轻颤动着,没入他的眉心。

做完这一切,妄尘浑身脱力般倒在床上,粗布麻衣己被冷汗浸透。

他望着竹屋的横梁,嘴角却扬起一抹极淡的笑。

窗外,极北大陆的第一颗星辰亮起,恰好落在竹屋的窗台上,像是在为这个落魄天帝的誓言,落下一枚无声的见证。

而远在寰宇深处,正在加固封印的化羽天帝忽然抬头,望向极北大陆的方向,手中的天掩拂尘轻轻颤动了一下,拂丝上凝结的冰晶悄然滑落,坠入下方的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