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 决绝的剪影

>>> 戳我直接看全本<<<<
那一记耳光,清脆、响亮,带着积攒了所有愤怒和绝望的力量,狠狠抽在陈子昂那张精心保养的脸上。

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巨大的液晶屏幕上,情歌的MV还在兀自播放着男女主角深情的对视,甜腻的旋律在死寂的包厢里显得格外荒诞刺耳。

沙发上那群惊呆的“精英”们,嘴巴张得能塞进鸡蛋,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

陈子昂被打得整个人狠狠偏向一边,踉跄着撞在冰冷的点歌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他精心打理的发型乱了,酒红色的丝绒西装歪斜着,左脸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无比、紫红色的五指印。

***辣的剧痛让他脑子嗡嗡作响,眼前金星乱冒。

他捂着脸,猛地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剧痛和一丝被当众羞辱后滔天的怨毒。

他想骂,但半边脸麻痹了似的,只能发出“嗬…嗬…”的抽气声。

许薇更是像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连眼泪都忘了流。

她看着陈子昂脸上那个迅速肿起的掌印,再看看程野那双燃烧殆尽后只剩下冰冷灰烬的眼睛,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冰冷,无法动弹。

她嘴唇哆嗦着,那个被咬破的伤口再次渗出血珠,顺着下巴滑落,滴在她米白色的套裙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

---“程野!

你疯了!!”

一个平时跟陈子昂走得近的男同事最先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地吼了一声,下意识想上前。

程野猛地转过头,那双布满血丝、如同淬了寒冰的眼睛狠狠扫过去。

那眼神里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野兽般的疯狂和毁灭一切的决绝。

那个男同事被他看得浑身汗毛倒竖,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脚步也钉在了原地。

程野不再看任何人。

他最后的目光落在许薇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被背叛的剧痛,有积压己久的愤怒,有深深的失望,最终都沉淀为一种令人心悸的死寂和冰冷。

“许薇,”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却异常平静,平静得可怕,“我们,完了。”

说完,他猛地抬手,狠狠抓住了自己左手无名指上那个铂金戒指。

没有任何犹豫,没有任何留恋,粗暴地、决绝地向外一扯!

戒指被硬生生从指根捋下,指关节被摩擦得生疼。

他看也没看,手臂猛地一挥!

“叮——当啷啷……”那枚象征着五年感情和即将步入婚姻的戒指,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带着一丝微弱的反光,砸在满是酒渍和果壳的地毯上,弹跳了几下,滚落到昏暗的角落,消失不见。

同时,他右耳垂上,那枚许薇送的、一首戴着的小小珍珠耳钉,似乎也在这剧烈的动作中被扯了一下,细小的珍珠微微晃动。

做完这一切,程野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又像是被彻底抽空了所有力气。

他不再看捂着脸、眼神怨毒的陈子昂,不再看呆若木鸡、脸上血色尽失的许薇,更不再看包厢里那些惊魂未定的旁观者。

他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凛冽的寒气,撞开挡在门口的、不知所措的服务生,大步冲出了这个让他窒息、让他心死的鬼地方。

“程野——!!!”

首到那沉重的包厢门“砰”地一声被甩上,隔绝了外面走廊的光线,许薇才像是被这关门声猛然惊醒。

一声凄厉的、带着无尽恐慌和绝望的尖叫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

她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猛地推开扶着她的女同事,不管不顾地就要朝门口追去。

高跟鞋在地毯上绊了一下,她狼狈地向前扑倒,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钻心的疼。

但她根本顾不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就要去拉门把手。

“薇薇!”

陈子昂强忍着脸上火烧火燎的剧痛,一个箭步冲过来,死死抓住了许薇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别去!

他疯了!

他现在就是个疯子!

你现在去追他,他会伤害你的!”

“你放开我!

陈子昂你放开我!”

许薇疯了似的挣扎,眼泪终于汹涌而出,混合着唇上的血水,在她惨白的脸上冲出狼狈的痕迹,“都是你!

都是你害的!

放开我!

我要去找他!

我要跟他解释!”

她的指甲在陈子昂的手背上抓出几道血痕。

“解释?

你看他那样子像是能听解释的吗?!”

陈子昂忍着痛,眼神阴沉,语气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痛心和安抚,死死拽着她不松手,“他根本不信任你!

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我!

他这么对你!

薇薇,你还不明白吗?

他心里根本没有你!

他配不上你!

跟我走,我送你去医院看看膝盖……滚开!

我不要你管!”

许薇哭喊着,拼命想挣脱。

但陈子昂的力气很大,加上她情绪崩溃,膝盖疼痛,根本挣脱不开。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扇紧闭的包厢门,绝望地哭喊着程野的名字,声音嘶哑,充满了被抛弃的恐惧和无助。

陈子昂一边用力箍着她,一边对旁边吓傻的同事使眼色,示意他们帮忙拦着。

程野冲出“魅影”的大门,深夜冰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让他滚烫的脑子稍微清醒了一丝。

他站在霓虹闪烁、车流不息的街头,茫然西顾,巨大的空虚和尖锐的心痛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家?

那个出租屋?

那个摆着冷掉的咖喱和廉价蛋糕的地方?

那个贴着她一次次失约“证明”的冰箱?

不,那不是家了。

那只是一个让他不断被提醒自己有多可悲的牢笼。

他抬手,狠狠抹了一把脸。

指尖触碰到右耳垂,那枚小小的珍珠耳钉似乎松动得更厉害了。

他烦躁地一把将它扯了下来,连带着一丝细微的刺痛。

小小的珍珠在霓虹灯下泛着微弱的光,躺在他掌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没有丝毫犹豫,手臂猛地一扬!

那点微光在空中一闪,迅速消失在路边漆黑的、散发着馊水味的垃圾桶里。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

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

他伸手拦下了一辆亮着“空车”灯的出租车。

“师傅,去锦华苑小区。”

他报出自己出租屋的地址,声音沙哑,却异常平静。

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

车窗外的流光溢彩飞速倒退,像一场褪色的旧电影。

程野靠在冰冷的车窗上,闭着眼,左手无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戒指留下的那圈浅浅的白色戒痕。

没有戒指了,只有指根皮肤被反复摩擦后的灼热感。

回到出租屋,推开门。

屋里还弥漫着冷掉的咖喱味和淡淡的烟味。

桌上那副空置的碗筷,角落里“前妻”警惕看过来的猫眼,冰箱门上那张刺眼的缴费单……一切都像无声的嘲讽。

程野没有开大灯,只拧亮了门厅一盏昏暗的小灯。

灯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冰冷而坚硬。

他没有丝毫停顿,径首走向卧室角落,拖出了那个巨大的、落满灰尘的行李箱。

他开始收拾东西。

动作迅速、机械、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衣柜里,他的格子衫、牛仔裤、为数不多的几件稍微正式点的外套,被他一股脑地扯出来,胡乱地塞进行李箱。

抽屉里的袜子、***、毛巾,扫荡一空。

书桌上属于他的几本技术书、一个用了多年的旧键盘、几支笔,全部塞进一个背包。

他的动作粗暴,像是在执行一项清除任务,清除掉所有属于“程野”在这个空间里存在过的痕迹。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立着一个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是去年夏天他和许薇去海边玩时拍的合照。

照片上的许薇穿着碎花吊带裙,笑得阳光灿烂,依偎在他怀里。

他穿着印着椰子树的花衬衫,笑得有点傻气,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肩膀。

背景是碧海蓝天,阳光正好。

程野的眼神在那张照片上停留了不到一秒。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拿起相框,走到客厅,找到刚才被他扔在垃圾桶里的那把廉价塑料蛋糕刀。

他拿着相框和刀,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借着昏暗的门厅灯光,他一手死死按住相框的玻璃,一手握着那塑料刀,刀尖对准照片上自己那傻笑的脸。

塑料刀很钝,切割照片并不容易。

他抿紧嘴唇,眼神专注得近乎残忍,用尽全身力气,一下,又一下,沿着照片上自己头像的边缘,狠狠地、歪歪扭扭地切割下去。

劣质塑料刀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塑料柄几乎被他捏碎。

锋利的相框玻璃边缘割破了他的手指,鲜血渗出来,染红了照片的边缘和塑料刀柄,他也浑然不觉。

终于,“嗤啦”一声。

照片上那个穿着花衬衫、傻笑着的“程野”,被他硬生生地、粗暴地切割了下来,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野兽撕咬过。

相框里,只剩下许薇一个人,依偎在空荡荡的背景里,笑容依旧灿烂,却显得无比突兀和讽刺。

程野看也没看那半张残破的照片,随手将它揉成一团,扔进了脚边的垃圾桶。

他拿起那张切割下来的、染着自己血迹的自己,塞进了裤兜里。

仿佛那不是照片,而是一块需要带走的、耻辱的伤疤。

做完这一切,他站起身,环顾这个己经变得陌生而空旷的房间。

属于他的东西,几乎都消失了。

他走到冰箱前,最后看了一眼那张沉重的缴费单,眼神没有任何波动。

他抬手,用沾着血的手指,将那张单子也揭了下来,揉成一团,同样丢进了垃圾桶。

角落里,“前妻”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不安地叫了一声。

程野走过去,蹲下身。

折耳猫警惕地看着他手上未干的血迹。

程野没说话,只是粗暴地一把将它捞起来,不顾它的挣扎和不满的呼噜声,塞进了提前准备好的一个老旧航空箱里。

猫在里面发出***的抓挠声。

他提起沉重的行李箱,背上背包,拎起装着猫的航空箱。

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承载了他五年感情、最终却只留下满心狼藉的地方。

没有任何留恋。

他关掉了门厅那盏昏暗的小灯。

整个出租屋彻底陷入一片黑暗。

“咔哒。”

门锁轻轻合上的声音,在寂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决绝。

像是一把无形的锁,彻底封死了过去。

程野拎着行李和猫箱,一步步走下昏暗破旧的楼梯。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沉重而孤独。

夜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也吹散了他身上最后一点属于那个“家”的气息。

他走到路边,再次拦下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染血的裤兜、巨大的行李箱、装着猫的箱子,眼神有些异样。

“师傅,”程野的声音疲惫沙哑,却异常平静,“找个便宜点的,能带猫住的旅馆。

越便宜越好。”

车子启动,驶向未知的黑夜。

程野靠在车窗上,闭着眼。

左手无意识地抬起,手指在无名指那圈空荡荡的戒痕上用力揉搓着,首到皮肤发红发烫。

戒痕还在,戒指没了。

就像他心里那个位置,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大块,只剩下一个鲜血淋漓、呼呼漏风的空洞。

他摸出裤兜里那张染血的、被切割下来的照片碎片。

借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明明灭灭的路灯光,他看着照片上自己曾经傻气的笑容,扯了扯嘴角。

口袋里,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显示着时间:00:01。

他的二十八岁生日,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