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被带进摄政王府
明溪的挣扎徒劳无功。
残破的身体早己油尽灯枯,方才那点挣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她被迫停止了动作,被裹在那件过于宽大、几乎将她整个人淹没的玄狐大氅里,像一只被强行塞进襁褓的刺猬。
温暖的狐毛贴着冰冷的皮肤,带来一阵阵战栗般的刺痛。
她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如同濒死的蝶翼。
萧策俯下身。
阴影更加浓重地笼罩着她,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额前凌乱的发丝。
下一刻,一只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另一只手臂绕过她瘦骨嶙峋的脊背。
他稍一用力,便将轻飘飘的她从冰冷的泥雪地里抱了起来!
隔着厚厚的狐裘,她依然能感受到那怀抱中蕴含的、如同磐石般的力量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紧绷。
明溪的身体瞬间僵硬如铁,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抗拒。
屈辱感如同毒藤,疯狂缠绕上来,勒得她几乎窒息。
她甚至能想象此刻自己的狼狈——一个刚从慎刑司拖出来的、声名狼藉的囚徒,被当朝摄政王如此抱在怀里!
这比将她丢在雪地里自生自灭更让她难堪!
“放……开!”
她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萧策恍若未闻。
他抱着她,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向他那匹神骏的乌云踏雪。
玄色的蟒袍衣摆和狐裘大氅的下摆交叠在一起,在风雪中翻飞。
“王爷!”
一名亲卫上前一步,欲言又止,眼神复杂地扫过他怀中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影。
那眼神里有震惊,有不解,更多的是对自家王爷此举可能带来的滔天风波的担忧。
萧策脚步未停,只冷冷丢下一句,“回府。”
他走到马前,并未假手他人,手臂再次用力,稳稳地将怀中的明溪托上了马背。
随即,他利落地翻身上马,坐于她身后,双臂绕过她,将她牢牢地圈在自己与马鞍之间,同时握紧了缰绳。
“驾!”
乌云踏雪再次扬蹄,载着两人,如同离弦之箭,冲入茫茫风雪之中。
寒风裹挟着雪片,刀子般刮在脸上。
马背颠簸,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明溪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
她被禁锢在身后那具温热而坚硬的胸膛前,鼻端充斥着玄狐皮毛的微腥和他身上清冽的冷香,还有一种属于成年男子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无孔不入。
屈辱、疼痛、恨意、以及这突如其来的、无法掌控的变数,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她残存的意识。
身体深处积压了三年的疲惫和伤痛,在这颠簸和温暖的双重***下,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上。
她的眼皮越来越沉,视野一点点模糊、变暗。
在彻底坠入黑暗之前,她仿佛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叹息,混在呼啸的风雪声里,落在她的发顶,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痛惜?
是错觉吗?
意识沉沦的最后一瞬,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脑海,冰冷而清晰。
萧策…他为什么会来?
摄政王府,松涛苑。
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隔绝了外间的风雪肆虐。
空气里弥漫着上等银霜炭燃烧时特有的淡雅松香,以及浓郁苦涩的药味。
名贵的紫檀木雕花拔步床上,层层锦衾之下,明溪紧闭着眼,深陷在柔软得不可思议的云堆里。
昏沉,无尽的昏沉。
意识像沉在漆黑粘稠的泥沼底部,无数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碎片在黑暗中沉浮。
是温羡那双永远冰冷漠然的眼睛,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吐出“永不可生妄念”的判决……是慎刑司阴冷潮湿的墙壁,鞭子抽在皮肉上炸开的脆响,烙铁逼近皮肉时发出的“滋滋”声和焦糊味……是父兄出征前,父亲粗糙的大手最后一次揉乱她的发顶,大哥明渡爽朗的笑声:“小丫头在家乖乖的,等哥回来给你带北原最好的狐裘!”
……是白袅袅那张看似温婉无害的脸,眼底深处却藏着淬毒的针,在无人处对着她冷笑:“明溪,你凭什么?”
是那个被称作“阎罗”的慎刑司掌刑,起初带着对白袅袅扭曲的讨好,用尽手段折磨她时眼中的残忍快意。
后来,那眼神却渐渐变得复杂。
甚至在她一次次濒死之际,塞给她半块发硬的馕饼……“呃……”一声痛苦压抑的***从干裂的唇瓣间溢出。
明溪猛地睁开眼!
入目是陌生的房间,身上盖着的锦被柔软轻暖,却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身体各处传来的、被精心处理包扎过后的钝痛,清晰地提醒着她,慎刑司的噩梦暂时结束了。
这里是…摄政王府?
萧策…将她带回了摄政王府。
她挣扎着想坐起,浑身却酸软无力,如同被拆散了筋骨。
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她不得不重新跌回枕上,急促地喘息着。
“姑娘醒了?”
一个轻柔温和的女声在床边响起。
明溪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素净青缎袄裙、梳着双丫髻的婢女端着药碗,正关切地看着她。
婢女面容清秀,眼神澄澈干净,带着小心翼翼的恭敬。
“奴婢云袖,是王爷吩咐来伺候姑娘的。”
云袖将温热的药碗放在床边的小几上,上前一步,想搀扶明溪,“姑娘昏睡了两天两夜,定是乏了。
可要用些清粥垫垫?
药也刚熬好,温着的。”
明溪避开她伸来的手,目光锐利地扫过这间奢华却陌生的内室。
紫檀家具,博古架上珍玩琳琅,角落里巨大的黄铜暖炉散发着融融热气。
一切都透着极致的富贵和……一种被严密看守的窒息感。
“他呢?”
她的声音嘶哑得厉害,像破旧的风箱。
云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问的是王爷,忙垂首道:“王爷在书房议事。
吩咐了,姑娘醒了,好生伺候着,缺什么只管说。”
好生伺候着?
明溪心中冷笑。
是监视圈禁才对吧?
萧策,权倾朝野的摄政王,绝非什么良善之辈。
他把她从慎刑司门口捡回来,绝不会是出于怜悯。
她如今声名狼藉,一无所有,唯一剩下的,或许就是这副残破皮囊和满心刻骨的仇恨。
他不会平白无故的做好事。
难道,他对她……有所图?
念头一起,如同黑暗中亮起一点幽冷的鬼火。
她如今还有什么可失去的?
这副皮囊,若能成为刺向温羡、刺向所有仇人的利刃,她求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