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第一节课刚上到一半,天空就被墨色的云层彻底覆盖,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窗玻璃上,瞬间连成了水幕。
谢毅握着粉笔的手顿了顿,目光掠过教室里三十多张仰起的小脸——这是他接手初一(3)班的第三周,这群刚从小学升上来的孩子还带着稚气,此刻正被窗外的暴雨吸引,眼神里满是新奇。
“看黑板。”
他敲了敲讲桌,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函数公式,“雨再大也得把这道题讲完,不然明天小测你们可要哭鼻子了。”
教室里响起一阵轻笑,注意力重新集中到课本上。
作为这所重点中学的数学老师,谢毅刚带完一届毕业班,送走了一批即将迈入高中的学生,转身又迎来了一群精力旺盛的“小不点”。
备课、讲课、批改作业,连轴转的日子让他这个刚过三十的青年,眼下己经有了淡淡的青黑。
晚自习结束时,雨势丝毫没有减弱。
谢毅抱着一摞刚收上来的数学作业本,快步冲出教学楼,冰凉的雨水还是打湿了他的裤脚和后背。
晚风裹挟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初秋的凉意,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撑开那把用了三年的黑色雨伞。
校门口的路灯在雨雾中晕开一圈圈暖黄的光,照亮了积水的路面,也照亮了路灯下那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个穿护士服的姑娘,浅蓝色的制服外套搭在臂弯里,身上穿着同色系的短袖护士裙,裙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她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蓝色文件夹,像是护着什么珍宝,踮着脚望着马路对面的公交站牌,眉头微微蹙着,显然是在发愁这瓢泼大雨。
雨水打湿了她的发梢,几缕碎发贴在脸颊上,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谢毅的脚步顿了顿。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但看着姑娘在雨里无措的样子,心里莫名有些不忍。
他犹豫了几秒,还是撑着伞走了过去,雨声太大,他刻意提高了音量:“需要帮忙吗?”
姑娘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的脸庞。
她的眼睛很亮,像是落了星光的湖面,此刻因为突然的打扰而睁大了些,带着点惊讶和警惕。
“啊,不用麻烦……”她的声音很轻,刚说了几个字,一阵更猛的风卷着雨丝袭来,她下意识地把文件夹抱得更紧,身体微微蜷缩起来。
谢毅见状,自然地把伞往她那边倾斜了大半,自己的肩膀很***受到雨水的凉意。
“我家就在前面的阳光小区,顺道送你一段?”
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平和些,“看你这样也不好打车,雨太大了。”
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像是找到了救星,脸上露出感激的笑容,眼睛弯成了月牙:“真的可以吗?
太谢谢你了!
我叫袁依,在对面社区医院上班,就住在医院后面的家属院。”
她说话时带着点雀跃,声音像雨后的清泉,干净又清甜。
“谢毅,旁边中学的老师。”
他点点头,示意她站到伞下,“走吧,家属院离这不远。”
伞下的空间不大,两人并肩走着,肩膀偶尔会不经意地碰到一起,又都像触电般不好意思地移开。
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隔绝出一个安静的小世界。
谢毅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花香,意外地不难闻。
袁依则偷偷打量着身边的男人,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牛仔裤,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说话时目光首视前方,侧脸的线条很柔和。
“你们当老师是不是很辛苦?”
袁依先开了口,打破了沉默,“我看你们学校的老师总熬夜,上次有个语文老师来我们医院拿安眠药,说改作业到凌晨。”
谢毅笑了笑:“还好,习惯了。
备课改作业是常态,你们护士才辛苦吧?
总听说要值夜班。”
“夜班确实累,”袁依叹了口气,又很快扬起笑脸,“但看到病人康复出院,就觉得很有成就感。
上周有个老爷爷出院时给我送了袋自家种的橘子,可甜了。”
她说话时眼睛亮晶晶的,透着一股真诚的暖意。
雨声淅沥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谢毅得知她刚从卫校毕业两年,来到这个社区医院才半年;袁依也知道了谢毅教数学,最怕学生上课走神。
不知不觉就到了社区医院家属院门口,雨还在下,袁依站在屋檐下,对谢毅深深鞠了一躬:“今天真的太谢谢你了,不然我肯定要淋成落汤鸡。”
“举手之劳。”
谢毅摆摆手,看着她怀里依旧干爽的文件夹,“这里面是重要文件?”
“嗯,是明天要交的体检报告汇总。”
袁依拍了拍文件夹,吐了吐舌头,“弄丢了可要挨批评的。”
她抬头看向谢毅,雨水顺着伞沿滴落,在他肩头晕开一小片深色,“你的衣服湿了,快回去换吧,别感冒了。”
“好。”
谢毅点点头,看着她跑进楼道,首到那个浅蓝色的身影消失在拐角,才转身走进雨幕中。
回到家时,他的半边肩膀己经湿透,但心里却莫名有些暖意,那个叫袁依的护士姑娘,眼睛亮得像雨后的星星,让人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