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的后背撞上崖边的老松树时,树皮上凸起的疙瘩硌进了他肩胛骨的伤口——那里还留着半小时前,好友阿砚用短刃刺进去的形状。
他缓缓转过身,左手按在潮湿的崖壁上,掌心的血混着青苔滑腻的汁水,顺着岩壁往下淌,滴进脚边的深渊里,连一点回响都听不见。
三十步外,二十多个黑衣猎手呈扇形逼过来,腰间的银质徽章在树影里闪着冷光——那是“蛛网”组织的标记,是他曾经效力十年的地方。
为首的刀疤脸舔了舔唇角的血沫,声音像磨钝的刀:“莲哥,别挣扎了。
阿砚说你私吞了任务款,还杀了三个同僚,组织的规矩……你懂的。”
莲扯了扯嘴角,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腥甜的血涌进喉咙。
他想起三小时前,阿砚抱着他的肩膀笑得像个孩子:“莲哥,这次任务结束,我们去江南看荷花吧?”
转瞬间,那双手就将淬了麻药的针管扎进了他的后颈,“对不住了,你的位置,我要了。”
风从崖底卷上来,掀动他染血的发梢。
莲的右手悄悄滑向靴筒,那里藏着最后一枚“莲心”——他亲手调的毒针,针尾刻着半朵荷花,另一半,在阿砚的匕首上。
“阿砚呢?”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逼近的脚步声顿了顿。
刀疤脸嗤笑一声:“阿砚兄弟立了大功,自然在总部领赏。
哪像你,成了丧家之犬。”
莲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碎冰似的寒意:“他不敢来见我吗?”
话音未落,他猛地向前半步,靴尖悬在崖边,碎石簌簌坠入深渊。
猎手们下意识后退,刀疤脸的瞳孔缩了缩——他看清了莲眼底的东西,不是绝望,是烧尽一切的疯狂。
“想要我的命?”
莲抽出毒针,针尖的幽蓝在光线下晃了晃,“那就下来陪我。”
他突然朝着最前排的猎手扑过去,不是用针,而是用肩膀狠狠撞向对方的胸口。
那猎手猝不及防,尖叫着朝崖边倒去。
莲死死扣住他的手腕,借着反作用力旋身,另一只手将毒针狠狠扎进旁边一人的咽喉。
“疯子!
他是疯子!”
有人嘶吼起来。
混乱中,莲的后背挨了一刀,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却反而攥紧了手里的猎物。
他拖着那名猎手往崖边退,首到半个脚掌悬在空中。
刀疤脸举着刀冲过来,却被他突然投来的眼神盯在原地——那眼神里映着深渊,也映着他自己惊恐的脸。
“告诉阿砚,”莲的声音被风吹得散碎,却字字清晰,“江南的荷花,我替他看了。”
说完,他突然松开那名猎手的手腕,转而抓住对方持剑的手臂,猛地往自己怀里一带。
锋利的剑身刺穿他小腹的瞬间,他用尽最后力气,杀死了那个人。
坠落的瞬间,莲看见刀疤脸惊骇的表情,听见身后猎手们的惊呼。
风灌满了他的衣襟,像被扯断的白莲花瓣。
他想起第一次见到阿砚的时候是被家人遗弃在下水沟里的小男孩说起那句:“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是跟了我就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你是要跟着我,还是——”后来阿砚跟着自己回到了组织,想起小时候阿砚偷了他最喜欢的花束,躲在树后朝他做鬼脸;想起第一次出任务,他替他挡了一枪,血染红了他亲手制作的白色礼服。
原来我一首以为的弟弟却这样的背叛了我。
原来有些背叛,比深渊更冷。
毒针从松开的指尖滑落,和他一起坠向无尽的黑暗。
崖边的猎手们看着空荡荡的深渊,谁也没注意到,莲坠下去的方向,半空中飘过一缕极淡的荷香,像从未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