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颠簸都像重锤砸在她散架的骨头上,牵动着太阳穴突突地跳。
浓重的汗味、血腥气,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绝望的酸腐气息,混合着车外干燥呛人的尘土,塞满了她每一次艰难的呼吸。
流放犯。
这三个冰冷的字眼终于穿透了后脑钝痛的迷雾,砸得她眼前发黑。
上一刻的记忆碎片还停留在刺眼的车灯和金属扭曲的尖啸里——现代顶尖外科医生林溪,一台紧急手术刚下台,就葬送在了一场该死的车祸里。
再睁眼,就成了这个同名同姓、正被押往苦寒北疆的古代倒霉蛋。
“咳…咳咳…”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林溪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身旁蜷缩的身影上。
一个同样穿着破烂囚衣的老妇,脸朝下伏在肮脏的草席上,瘦削的背脊剧烈起伏,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带出暗红的血沫。
肺痨?
还是更糟?
医生的本能瞬间压过了身体的剧痛和穿越的荒谬感。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探对方的脉搏。
“别碰她!”
一声沙哑的厉喝止住了她的动作。
对面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汉子,眼神浑浊却带着强烈的警惕,“晦气!
沾上这病气,下一个就是你!”
林溪的手僵在半空。
她环顾这狭窄、拥挤、散发着恶臭的囚车。
一张张麻木、枯槁的脸孔上,只有对死亡最原始的恐惧,以及对身边病患***裸的排斥。
没有人关心病因,他们只在乎不要被传染。
绝望如同实质的粘稠液体,包裹着每一个人,沉甸甸地往下坠。
她收回了手,指尖冰凉。
这不是设备精良的无菌手术室,没有特效药,甚至没有一片干净的布。
一股深沉的无力感攫住了她。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电子嗡鸣声在脑海里响起。
生命维持系统激活…绑定宿主:林溪…精神波动检测中…符合接入标准…什么声音?
林溪猛地一怔。
眼前似乎有极其细微的光点闪过,快得如同错觉。
她下意识地在心里默念:“水…干净的水…”念头刚起,掌心突然传来一点微凉的湿意!
她难以置信地悄悄摊开手掌,几滴清澈透明的水珠,正凭空凝聚在她的掌心!
虽然只有几滴,却冰凉纯净,与周遭污秽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腔。
空间?
医疗空间?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她心头的阴霾。
“都给我滚开!
滚远点!”
囚车外,押解差役粗暴的吼叫伴随着鞭子破空的脆响传来,打断了林溪的惊骇。
囚车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再次停下。
“官爷!
行行好,给口水喝吧!”
一个虚弱的声音哀求着。
“水?”
差役的嗤笑声充满恶意,“阎王爷那儿有的是!
再聒噪,现在就送你去!”
哀求和咒骂声混杂在一起,囚车里的绝望更加浓稠。
林溪紧紧攥住了那几滴珍贵的水珠,冰凉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却奇迹般地压下了她心头的恐慌。
她闭上眼,尝试着再次集中精神。
这一次,意念更加清晰:“生理盐水…500毫升袋装…”嗡鸣声再次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稳定感。
林溪感觉自己的精神像被抽走了一小缕,微微有些眩晕。
随即,一个沉甸甸的、带着塑料质感的东西,凭空出现在了她破旧囚衣的内襟里!
她强忍着激动,手指颤抖着探进去。
冰冷的、柔软的塑料包装袋,熟悉的规格和手感——正是她意念所求的生理盐水!
不是梦!
这医疗空间,是真的!
狂喜如同岩浆般奔涌,几乎要将她淹没。
然而,差役的皮鞭抽打在车壁上的刺耳声响,身旁老妇压抑的、濒死的咳嗽,瞬间将她拉回残酷的现实。
这空间,是她唯一的生机,但在这地狱般的囚车里,它更像是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一旦暴露,后果不堪设想。
她深吸一口气,将那袋冰冷的盐水紧紧贴在心口。
指尖的冰凉和胸口的温热形成奇异的对比。
活下去。
她对自己说,眼神在绝望的囚车阴影里,第一次燃起了冷静而锐利的火焰。
活下去,然后,想办法掌控这该死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