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雨夜初遇上海的梅雨季总带着甜腻的潮湿，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裹在人身上。
林疏桐站在“晚潮”画廊的落地窗前，
看着玻璃上蜿蜒的雨痕将窗外的泥痕晕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画廊刚结束一场新悦艺术家的联展，空气中还残留着松节油和咖啡混合的气味。“疏桐，
今晚多亏你了，最后那个法国作家臧卓被你说动的时候，
我手心都在冒汗 ”合伙人兼好友苏曼递过来一杯温水，语气里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林疏桐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微凉的玻璃壁，才觉得紧绷的神经稍稍松弛。她笑了笑，
眼角的梨涡在暖黄的灯光下若隐若现：“他本来就喜欢极简主义，
不过是需要有人帮他确认选择而已。”她是“晚朝”的策展人，也是画廊的灵魂。
三年前放弃国外画廊的高薪职位回国，在上海老洋房改造的空间里，
硬生生闯出了一片属于年轻艺术家的天地。只是很少有人知道，
这位总能精准捕捉艺术市场脉搏的策展人，自己也曾是中央美院油画系最被看好的学生，
直到一场意外，让她放下画笔。雨势没有减弱的现象，苏曼看一眼时间：“都快十一点了，
我让老周送你回去？”“不用，我住得近，走回去正好醒醒酒。”林疏桐婉拒，
她今天为了应酬喝了两杯香槟，微醺的感觉让她想独自走走。撑开黑色的伞走进雨幕，
梧桐树叶被雨水冲刷得发亮，老城区的石板路缝隙里接着水，踩上去会溅起细碎流水花。
她沿着复兴西路慢慢走，路过那家总是亮着暖灯的旧书店时，习惯性的放慢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辆急速的刹车声划破了雨夜的宁静，紧接着是金属碰撞的脆响。
林疏桐循声望去，只见书店门口的停车位上，一辆黑色轿车撞上了路边的护栏，
车头微微变形，安全气囊已经弹出。她几乎是本能地跑了过去，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肩头。
“先生，还好吗？”他敲了敲驾驶座的车窗，声音在雨声中有些模糊。车窗缓缓降下，
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侧脸。男人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 贴在饱满的额头上，
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他看了林疏桐一眼，
声音带着刚经历意外的沙哑：“没事，刹车好像失灵了。”“要不要我帮你叫救护车？
或者报警？”林疏桐打量着他，没看到明显的伤口，但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关节泛白，
显然在强忍着不适。男人摇摇头，尝试解开安全带：“不用报警，我叫保险处理，
麻烦你能不能帮我递一下副驾的手机？”他的动作有些僵硬，
似乎刚才的撞击让他牵扯到了肌肉。林疏桐绕道副驾一侧，打开没上锁的车门。
手机就放在中控台上，黑色的外壳在昏暗的光线下放着低调的光泽。她拿起手机递过去时，
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男人伸出的手，他的掌心很烫，和这雨夜的微凉格格不入。“谢谢。
”男人接过手机，快速拨了个号码，用简洁的语气交代了地址和情况，
全程语气冷静得不像刚出祸。挂了电话，他才重新看向林疏桐，“实在抱歉，打扰到你了。
”“没事就好，雨天路滑坡确实危险。”林疏桐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却被他叫住。
“等等。”男人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名片递给她，“我叫江叙白，刚才麻烦你了，
如果后续有需要配合保险调查的地方，可能还要联系你。”名片的纸质很特别，
带着细微的纹理，上面有名字和一串电话号码，没有任何头衔。林疏桐接过名片，
雨水打在上面，墨迹没有晕开。她点点头：“林疏桐，我住在附近，有需要可以打这个电话。
”她从包里拿出笔，在名片背面快速写下自己的号码。江叙白看着他低头写字的样子，
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落，在锁骨处晕开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她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卡其色长裤，浑身湿透，却依旧从容，像雨夜里悄然绽放的白玉兰。
“早点回去吧，雨大。”江叙白收回目光，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
林疏桐“嗯”了一声，转身重新走进雨幕。伞下的空间很小，她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还有身后逐渐远去的雨声。那张写着江叙白名字的名片被她小心翼翼地放进了钱包夹层，
像收藏了一片雨夜的碎片。半小时后，江叙白助理沉默带着维修人员和医生赶到。
医生检查后只是说轻微的肌肉拉伤，陈默却吓得脸色发白：“江总，你吓死我了！
刹车怎么会突然失灵？我马上让技术部彻查！”江叙白靠在椅背上，
闭着眼揉了揉眉心：“先处理好现场，其他事情明天再说。
”他的目光落在副驾空荡荡的座位上，刚才那个女人递手机时，发间飘来淡淡的松木香，
像雨后松林里的风。陈默见他脸色不好，不敢对问，连忙指挥着工作人员处理后续。
雨还在下，冲刷着街道上的痕迹，仿佛刚才那场短暂的相遇，也会被这场雨彻底洗去。
02 梧桐叶落林疏桐以为那晚的相遇不过是萍水相遇，
就像上海街头每天都在发生的无数故事一样，会随着雨停而落幕。直到一周后，
她接到了那个陌生的电话号码。“林小姐，我是江叙白。”电话那头的声音比雨夜清晰很多，
低沉悦耳，带着雨中独特的磁性，“关于上次的事故，不知道你明天有没有时间？
我请你吃一顿饭，顺便麻烦你。”“还是当面吧，顺便表示感谢。”江叙白的语气很温和，
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明天晚上七点，‘梧桐’餐厅，离你画廊不远。
”林疏桐看了眼地图，那家餐厅确实在画廊附近的老洋房里，以本帮菜闻名。她犹豫了下，
还是答应了：“好。”挂了电话，苏曼凑过来好奇问：“谁啊？听你的语气怪怪的。
”“上周雨夜遇到个出车祸的，现在要感谢我。”林疏桐简单解释了一句，继续看方案，
心里却莫名有些烦躁。第二天晚上，林疏桐准时来到‘梧桐’餐厅。
老洋房的庭院里种着几棵高大的梧桐树，七月的梧桐叶繁茂如盖，在暮色中投下斑驳的光影。
餐厅里灯光温暖，播放着舒缓的音乐，空气中弥漫着红烧肉的甜香。江叙白已经到了，
坐在靠窗的位置。他今天穿了件浅灰色的衬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腕。
看到林疏桐进来，他站起身，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林小姐，这边请。”“江先生。
”林疏桐在他对面坐下，将打印好的情况说明递过去。“叫我叙白就好。”江叙白接过说明，
随意翻看了一下就放在一边，“其实保险公司那边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
找你吃饭主要是想正式谢谢你。”林疏桐笑了笑：“举手之劳而已。”服务员送上菜单，
江叙白把菜单推给她：“这里的红烧肉和醉蟹很有名，你看看想吃什么。
”林疏桐点了几个招牌菜，江叙白又加了一份桂花糖藕，“听说女孩子都喜欢这个。
”等待上菜的间隙，两人一时无话。林疏桐看着窗外的梧桐树，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杯壁。江叙白则在观察她，她今天化了淡妆，唇色是淡淡的豆沙红，
比雨夜那天多了几分烟火气，却依旧带着疏离的清冷。“林小姐是做什么工作的？
”江叙白率先打破沉默。“在附近开了家画廊，叫‘晚潮’。”“策展人？
”江叙白有些意外，随即了然，“难怪你身上有种艺术气息。”林疏桐笑了笑没接话，
反问：“江先生呢？听你的助理叫你江总，是做企业的？”“算是吧，做些投资。
”江叙白说得很简略，没有具体说明。林疏桐也没有追问，
成年人的交往总是带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菜很快上桌，红烧肉色泽红亮，
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江叙白给她夹了一块：“尝尝看，这家的火候很到位。
”林疏桐尝了一口，肉质酥烂，甜咸适中，确实名不虚传。她抬起头，
正好对上江叙白的目光，他的眼神很专注，仿佛在认真观察她的反应。林疏桐心里微微一动，
连忙低下头继续吃饭。“你好像很喜欢梧桐树？”江叙白注意到她几次看向窗外。“嗯，
”林疏桐点头，“上海的梧桐树很有味道，尤其是老城区的这些，每一棵都像有故事。
”她顿了顿，补充道，“我名字里也有个桐字。”“疏桐，”江叙白轻声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缺月挂疏桐，漏断人初静’，很好听的名字。”林疏桐有些惊讶，
她很少遇到有人能准确说出她名字的出处。“我爷爷取的，他喜欢苏轼的词。”“很有眼光。
”江叙白笑了，眼角的细纹柔和了他硬朗的轮廓，“我喜欢上海的老建筑，
尤其是这些有梧桐树的街道，总觉得藏着很多故事。”那天的晚餐出乎意料地愉快。
他们从老建筑聊到艺术市场，从上海的雨季聊到各自去过的城市，竟然发现有很多共同话题。
江叙白见识广博，说话风趣又不失分寸，偶尔讲起他在国外遇到的趣闻，
总能逗得林疏桐轻笑。吃完饭走出餐厅，夜色已深，梧桐叶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落下零星的光斑。江叙白坚持要送林疏桐回家，就在她家楼下的梧桐树下，
他忽然开口：“林疏桐，下周‘晚潮’的新展，我可以来看看吗？”林疏桐愣了一下，
随即点头：“当然，欢迎。”“那我到时候找你？”江叙白的目光在夜色中格外明亮。“好。
”林疏桐的心跳莫名快了半拍，她看着江叙白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走进楼道。回到家，
她靠在门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窗外的风吹过梧桐叶，发出沙沙的声响，
像一首温柔的夜曲。她拿出手机，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江叙白的号码存进了通讯录，
备注是“江叙白”，没有任何前缀。03 艺术与尘埃“晚潮”的新展主题是“城市肌理”，
展出的都是以城市建筑和街道为灵感的作品。开展当天，画廊里人头攒动，
艺术评论家和媒体记者穿梭其间，闪光灯不断亮起。
林疏桐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正和一位艺术评论家交谈，
忽然感觉有人在看她。她转过头，正好对上江叙白的目光。他今天穿了件黑色的高领毛衣，
外面套着深色大衣，站在一幅描绘老弄堂的油画前，身姿挺拔，
与周围的环境有种奇妙的和谐感。江叙白朝她走过来，嘴角带着浅笑：“林策展人，
你的新展很成功。”“谢谢捧场，江先生。”林疏桐笑着回应，“怎么进来的？
没看到你跟前台登记。”“报了你的名字，她们就让我进来了。”江叙白挑眉，
语气带着一丝狡黠，“看来林策展人在这儿很有面子。”林疏桐被他逗笑：“贫嘴。
要不要我带你参观一下？”“求之不得。”林疏桐带着江叙白在画廊里慢慢参观，
耐心地讲解着每幅作品的创作理念。她谈起艺术时眼睛发亮，整个人都散发着自信的光芒，
和平日里的清冷截然不同。江叙白安静地听着，偶尔提出几个精准的问题，
显然是认真思考过的。在一幅描绘雨夜街道的油画前，
江叙白停下脚步：“这幅画的光影处理很特别，有种潮湿的孤独感。
”林疏桐点头：“作者是位年轻的女画家，她对城市的孤独感把握得很精准。”她顿了顿，
轻声说，“我以前也喜欢画雨，总觉得雨能洗去城市的尘埃，露出最本真的样子。
”江叙白看向她：“你以前画画？”“嗯，学了很多年，后来……”林疏桐的声音低了下去，
没有继续说下去，“不说这个了。”江叙白没有追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转而说起别的话题。他总能恰到好处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给她留出足够的空间。
展览结束后，林疏桐送走最后一位客人，累得靠在墙上。江叙白递给她一瓶温水：“辛苦了。
”“还好，习惯了。”林疏桐接过水，喝了一口，“谢谢你今天过来。
”“我很喜欢这次的展览，尤其是那幅雨夜的画。”江叙白看着她，
“其实我对艺术一知半解，但今天听你讲解，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你这么热爱这个行业了。
”“艺术能让人看到不一样的世界。”林疏桐轻声说，“哪怕生活充满尘埃，
总有些美好的东西值得我们去捕捉。”那天之后，江叙白开始频繁地出现在林疏桐的生活里。
有时是在画廊快关门时突然出现，带一杯她喜欢的热拿铁；有时是在她加班晚了，
算好时间出现在楼下，说“刚好路过”；有时是发信息给她，分享一首好听的歌，
或是一张他拍的梧桐叶照片。他们的关系在一次次的相处中逐渐升温，像上海的天气，
从微凉的雨季慢慢过渡到温暖的初夏。林疏桐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江叙白的存在，
习惯了看到他的消息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习惯了和他一起在梧桐树下散步，
听他讲那些有趣的故事。但她心里始终有一道防线。三年前的那场意外，
不仅让她放弃了画笔，也让她对感情变得小心翼翼。她害怕投入，害怕失去，
更害怕再次受到伤害。这天晚上，两人看完一场话剧出来，走在复兴中路的梧桐树下。
月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叙白忽然停下脚步，
认真地看着林疏桐：“疏桐，我喜欢你。”林疏桐的心猛地一跳，她低着头，
不敢看他的眼睛：“江叙白，我们……”“我知道你可能还在犹豫，”江叙白打断她，
声音温柔却坚定，“我不是在逼你，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我喜欢你的才华，
喜欢你的善良，喜欢看你谈论艺术时发光的样子，甚至喜欢你偶尔的小固执。我想和你一起，
在这些梧桐树下，创造属于我们的故事。”林疏桐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
那里面有认真，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的心跳得飞快，
那些小心翼翼筑起的防线，在他真挚的目光下摇摇欲坠。“我……”林疏桐张了张嘴，
却不知道该说什么。江叙白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没关系，
你不用现在回答我。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
”林疏桐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晚风吹过，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个夜晚伴奏。
她看着江叙白的眼睛，轻声说：“江叙白，我需要一点时间。”“好，我等你。
”江叙白笑了，握紧了她的手。月光下，梧桐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
将两人的身影温柔地笼罩在一起。林疏桐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像雨后的春笋，在她心里破土而出。
04 往事如刺林疏桐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江叙白的温柔攻势。
或许是他总能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或许是他看她的眼神太过真挚，或许是上海的梧桐树下，
本就适合发生浪漫的故事。他们像所有普通情侣一样约会、吃饭、看电影。
江叙白会带她去尝试各种小众餐厅，
也会陪她窝在沙发上看老电影；会记得她不吃香菜的小习惯，
也会在她生理期时准备好红糖姜茶；会在她工作遇到瓶颈时耐心倾听，
也会在她取得成就时由衷为她高兴。林疏桐渐渐打开心扉，开始和他分享更多自己的过去。
她告诉江叙白，自己从小在南方的小城长大，爷爷是中学语文老师，家里种着一棵老梧桐树，
她的童年就是在梧桐树下听爷爷读诗、画画中度过的。“后来爷爷去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