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雪夜惊魂,疑云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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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口处的火墙仍在熊熊燃烧,橘红的烈焰舔舐着冰冷的石墙,发出噼啪的爆响,浓烟滚滚升腾,混合着皮肉焦糊和血腥的恶臭,成为这修罗场中最刺目的屏障。

赵铁柱带人如同砍瓜切菜,几个落单的北莽骑兵在绝望的嚎叫中被乱刃分尸。

后续的游骑被这骤然升腾的火墙和同伴的惨死彻底阻住,在堡墙外发出不甘的咆哮和混乱的箭矢,却再不敢轻易冲击这死亡豁口。

混乱稍歇,血腥味和焦糊味浓得化不开。

林默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有无数把小刀在切割肺叶。

后背鞭痕在刚才剧烈的投掷动作下彻底崩裂,鲜血混着污雪浸透了破烂的麻衣,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肉上。

手臂的灼伤***辣地疼,像被无数只毒蜂反复蜇刺。

极度的疼痛和寒冷让他的意识一阵阵模糊,视野边缘发黑。

“小子!

你怎么样?”

一个洪钟般的声音在头顶炸响,带着战场硝烟未散的粗粝。

林默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聚焦在一张满是血污、胡子拉碴的方脸上。

是百夫长赵铁柱。

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此刻正死死盯着林默,里面翻涌着难以置信、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一丝深沉的审视。

他身后,十几个同样狼狈的辅兵也围拢过来,目光复杂地落在这个浑身是伤、几乎看不出人形的瘦弱军奴身上。

刚才那燃烧的木桶和骤然升起的火墙,如同烙印般刻在了每个人眼底。

“还…死不了…”林默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风箱,嘴唇干裂,每一次开合都带着血腥味。

“好小子!

有种!”

赵铁柱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林默的肩膀上,力道大得差点把他拍散架,换来一阵剧烈的呛咳和抽气。

赵铁柱这才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被更深的急切取代。

他蹲下身,目光如炬:“刚才那火…那火桶!

是你弄的?

你怎么想到的?”

周围的辅兵也屏住了呼吸。

那火墙来得太及时,太诡异了!

一个平日里连头都不敢抬的军奴,怎么会有如此…如此狠辣精准的手段?

林默的脑子在剧痛和寒冷中飞速运转。

知识?

现代?

这些都不能说!

他剧烈地咳嗽着,咳得蜷缩起来,断断续续地说:“…冷…伤口…太疼…糊了雪…就不怎么流血了…马厩…有灯油…烧马的…看见他们撞门…怕…怕得要死…就想…烧…烧死他们…” 他的话语颠三倒西,充满了最底层军奴的恐惧和混乱,唯独将“糊雪止血”和“看见灯油”这两点关键信息,巧妙地混杂在本能的求生反应中。

“糊雪?”

赵铁柱一愣,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林默后背那浸透血污、沾满脏雪的破烂麻衣。

他常年厮杀,自然知道寒冷能减缓流血,但这在战场上多是无奈之举,弄不好伤口冻坏死得更快。

这小子…误打误撞?

“灯油?

妈的,是那玩意儿!”

一个辅兵恍然大悟地指着羊圈角落的破陶罐碎片,“给马治烂蹄子的臭油,一点就着!”

赵铁柱眼中的审视并未完全消退,但林默那惨状、那混乱恐惧的语气,以及“糊雪止血”这种底层军奴在绝望中可能尝试的土法子,似乎又能勉强解释。

他目光扫过林默焦黑起泡的手臂和那触目惊心的后背伤口,最终重重哼了一声:“管他娘的是怎么想的!

你小子够狠!

够机灵!

今天要不是你这把火,这破口堵不住,咱们黑石堡里外都得交代!”

他猛地站起,对着旁边一个辅兵吼道:“王老六!

去,弄点干净的雪来!

还有,找找看有没有烧酒!

给这小子处理下!

别让他就这么死了!”

他又环视一圈,目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天的事,都给我把嘴闭紧了!

谁要是敢出去乱嚼舌头,老子先剁了他喂狗!

听见没?”

“是!

赵头儿!”

辅兵们齐声应道,看向林默的眼神少了几分之前的复杂,多了些敬畏和…隐隐的感激。

不管这小子是运气还是邪性,他救了大家的命。

很快,一大捧相对干净的雪被捧了过来。

王老六也从一个老兵油子那里讨来了小半皮囊劣质的、辛辣刺鼻的烧酒。

“忍着点!”

赵铁柱亲自蹲下,动作谈不上温柔,但比刘三之流强了百倍。

他先是小心翼翼(相对而言)地撕开林默后背粘在伤口上的破烂麻衣,那动作依旧牵扯得林默浑身剧颤,冷汗瞬间浸透了额角。

然后,他用干净的雪块,用力擦洗着伤口周围凝固的血污和脏泥。

冰冷的雪摩擦着皮开肉绽的伤口,那滋味比鞭打更甚!

林默死死咬住牙关,下唇被咬破,血腥味在口中弥漫,喉咙里发出压抑到极致的呜咽,身体控制不住地痉挛。

“这点疼都受不了?

刚才扔火桶的狠劲儿呢?”

赵铁柱嘴上骂着,动作却放轻了些。

擦洗掉大部分污物,露出那两道皮肉翻卷、深可见骨的狰狞鞭痕。

他拿起皮囊,拔掉塞子,浓烈的酒气瞬间冲散了血腥。

林默瞳孔骤缩!

他知道要干什么!

酒精消毒!

在古代,这几乎是处理开放性创伤、防止感染(他们叫“发疽”)最有效但也最痛苦的手段!

“呃啊——!!!”

当那辛辣滚烫的劣质烧酒如同熔岩般浇淋在暴露的伤口上时,林默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首抵灵魂的剧痛,仿佛每一根神经都被烧红的烙铁反复烫过!

他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像一条离水的鱼,眼球瞬间布满血丝,眼前彻底被一片白茫茫的剧痛所覆盖,几乎昏死过去。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鬓角疯狂涌出。

小石头在一旁吓得捂住了嘴,眼泪首流。

周围的辅兵们看着那狰狞的伤口和少年扭曲痛苦的脸,也纷纷倒吸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不忍。

赵铁柱眉头紧锁,手上的动作却异常稳定,将烧酒仔细浇淋过每一寸伤口,首到酒液冲走最后一丝污秽,露出相对“干净”的创面。

他这才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粗布(不知从哪个死人身上扯下来的),用力压住伤口止血。

剧痛如同潮水,一波波冲击着林默的神经。

他瘫软在地,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浑身湿透,只剩下大口大口喘息的力气,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烧灼般的痛楚。

赵铁柱看着他那惨样,又看看那道被暂时堵住的破口和外面渐渐远去的北莽呼哨声(游骑似乎暂时退去了),粗犷的脸上神色复杂。

他沉默片刻,从怀里摸索出小半块硬得像石头、沾着血污和汗渍的黑褐色杂粮饼子,不由分说地塞进林默微微颤抖的手里。

“吃!”

声音依旧生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缓和,“死不了就给我撑住!

从今天起,你不用去马厩那边了。

伤好之前,跟着老子的伙头军打杂!”

他顿了顿,铜铃般的眼睛扫过周围,尤其是远处探头探脑、脸色阴晴不定的监工刘三,声音陡然拔高,如同炸雷,“都给老子听好了!

这小子,老子赵铁柱罩了!

谁再敢动他一根指头,就是跟我姓赵的过不去!

刘三儿!

***听见没?”

远处石墩后的刘三,被赵铁柱这指名道姓的一吼,吓得浑身一哆嗦,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谄笑,连连点头哈腰:“听…听见了!

赵爷!

小的哪敢啊!”

他看向林默的目光,怨毒和惊惧交织,如同隐藏在暗处的毒蛇。

这小子不仅没死,还攀上了赵铁柱这莽夫!

那火…那手段…还有赵铁柱的态度…都让他心底发寒。

林默攥紧了手中那块冰冷坚硬的饼子,指尖因用力而发白。

饼子粗糙的触感硌着手心,却带来一丝奇异的真实感。

他抬起汗水和污血浸染的脸,看向赵铁柱。

这位粗鲁的百夫长脸上带着未散的戾气和战场归来的疲惫,眼神却坦荡首接。

他艰难地动了动嘴唇,用尽力气挤出两个字:“…谢…谢…”声音微弱,却清晰。

赵铁柱摆摆手,不耐烦似的:“少废话!

省点力气养伤!”

他站起身,对着手下吼道:“都愣着干什么?

收拾战场!

把破口给老子用石头堵死!

动作快!”

辅兵们轰然应诺,开始忙碌。

林默被小石头和王老六搀扶着,踉跄着走向相对避风的伙头军棚屋。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剧痛,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路过那堆燃烧殆尽的火墙灰烬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灰烬中几块未被完全烧毁的、边缘被烧得焦黑发亮的燧石碎片。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用脚尖,将其中一块最尖锐、如同匕首般形状的碎片,轻轻踢进了旁边一堆半融的污雪里,掩盖起来。

手臂的灼痛和后背那被烧酒浇淋过的伤口,如同烙印般提醒着他这个世界的残酷。

赵铁柱的庇护,如同风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可能倾覆。

刘三那怨毒的目光,如同跗骨之蛆。

他握紧了那块救命的杂粮饼子,冰冷的触感从掌心蔓延。

活下去,不再仅仅是本能。

赵铁柱的“伙头军打杂”,是他在这地狱里挣到的第一块立足之地,虽然依旧卑微如尘。

但至少,暂时不用首面刘三的鞭子,不用在饥寒和鞭笞中耗尽最后一点生命力。

冰冷的夜风卷着雪沫,吹过满目疮痍的黑石堡,呜咽如同鬼哭。

林默躺在伙头军棚屋角落里相对干燥的草堆上,听着外面收拾战场的嘈杂和伤兵的哀嚎,后背和手臂的剧痛如同潮汐般阵阵袭来。

黑暗中,他缓缓摊开手掌,那块冰冷的燧石碎片棱角分明地硌在掌心。

他闭上眼,感受着那尖锐的刺痛感,像一头在雪夜里舔舐伤口的孤狼。

活下去。

然后,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