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骨头缝里像塞了把生锈的锥子。我猛地睁开眼。视线里是灰扑扑的房梁。挂着捆干玉米，
穗子耷拉着，像上吊的人。手腕勒得生疼。低头一看，粗麻绳在肉里嵌了道红印，
另一头拴着墙角的木桩。空气里飘着股猪屎味。混杂着霉味，直冲鼻子。“醒了？
”破锣嗓子在门口响。我转头。逆光里站着个男人。瘸着条腿，裤管空荡荡晃悠。
脸是扁平的，塌鼻梁，绿豆眼。王老五？这名字像根针，扎得我太阳穴突突跳。
小时候在村口见过他。偷我家果园的桃，被我爹追着打。一瘸一拐跑的，边跑边骂“绝户”。
他手里端着个豁口碗。黑黢黢的粥，能照见人影。“喝。”碗被狠狠砸在我面前的地上。
粥溅起来，烫在我手背上。我没动。盯着他瘸腿的裤管。这地方……太眼熟了。
院墙外那棵老槐树。枝桠歪歪扭扭的，像我爹生前用的扁担。还有远处的山影。西边那道梁，
我小时候跟爹采蘑菇翻过无数次。这里是石窝村。我老家的邻村。翻过那道梁，
就是我长大的瓦窑村。“看什么看？”王老五抬脚踹过来。我下意识蜷起身子。
鞋底子擦着胳膊过去，带起一阵风。“花三万块买的婆娘。”他蹲下来，手摸着我的头发。
油乎乎的，像摸牲口。“别想着跑。”“这村四周都是山。”“就一条路通外头。
”“你跑一步。”“我打断你另一条腿。”我咬着牙没说话。三万块。原来我就值这个价。
喉咙干得冒火。想起被拐那天的事。下班路上被人捂住嘴。乙醚的味道，刺得眼睛疼。
再醒来，就在这了。怎么会卖到这儿？卖到离我家只有一山之隔的地方？
“渴……”我挤出个字。王老五咧嘴笑。黄牙上沾着菜叶。“渴了？”“渴就乖乖听话。
”他起身去舀水。粗瓷瓢递过来时，我故意没接稳。瓢摔在地上，碎成两半。“你妈的！
”王老五的拐杖劈头盖脸砸下来。我用胳膊去挡。木头砸在骨头上，疼得我眼前发黑。
“还敢犟！”他越打越狠。拐杖上的铁包头蹭破了我的额头。血顺着脸往下流。滴在地上，
洇开一小朵红。“我爹妈呢？”我突然喊。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王老五的动作停了。
他弯腰，一把揪住我的头发。强迫我抬头看他。“你爹妈？”“早死了！”“五年前赶集。
”“三轮车翻进沟里。”“脑浆子都出来了。”我的脑子“嗡”一声。像被重锤砸中。
五年前。对。就是那年。我在县城读高中。接到电话时，人都傻了。警察说是山路滑。意外。
“你骗我！”我挣扎着要扑上去。王老五狠狠把我甩在地上。“骗你？”“我亲手埋的他们！
”“就后山那片松树林。”“你要是敢跑。”“我就把你扒光了扔进去。
”“让你一家子在底下团圆！”松树林。我记得那地方。小时候爹带我去采松果。
那里的松树长得特别密。风一吹，呜呜的响。像有人哭。他为什么会亲手埋我爹妈？
警察处理的后事。他怎么会掺和进去？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撞。头更疼了。
王老五骂骂咧咧地出去。锁门声“咔哒”一响。世界安静下来。只有我粗重的喘气声。
还有猪圈那边传来的哼唧声。我慢慢爬起来。背靠着木桩。额头的血糊住了眼睛。
用袖子擦了擦。视线清楚了些。墙角堆着些干柴。旁边有个破陶罐。我挪过去。
手指摸到块锋利的瓷片。是刚才摔碎的瓢。瓷片边缘很尖。能割开绳子吗？我试试看。
麻绳很粗。瓷片磨上去，只能留下道白印。手心很快被磨破了。血粘在绳子上。
腥气混着霉味，更难闻了。不能停。王老五说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着我。爹妈不是意外？
他为什么要杀我爹妈？就因为当年偷桃被打？还是有别的原因？我想起我家那片果园。
是我爹一辈子的心血。结的桃子又大又甜。每年都能卖不少钱。王老五当年偷桃，
被我爹抓住。不仅打了他，还告到村里。让他赔了钱。他一直怀恨在心。
难道……我不敢想下去。手劲越来越大。瓷片终于在绳子上割出个小口。有希望了。
天慢慢黑下来。院里传来王老五喝酒的声音。还有划拳声。好像不止他一个人。
谁在跟他喝酒？村里人吗？他们知道我被关在这吗？知道了又会怎样？帮我？还是帮他？
小时候去石窝村走亲戚。村里人都挺和善的。张叔还总给我糖吃。现在呢？他们会不会救我？
不知道。但我不能指望他们。指望谁都不如指望自己。夜深了。院里的声音没了。
王老五大概是喝多了。打呼声隔着门板传进来。震得人耳朵疼。我抓紧瓷片。
借着从窗缝透进来的月光。继续磨绳子。一下。又一下。手心的血和绳子粘在一起。
疼得钻心。但我不敢停。我怕天亮。怕王老五又想出什么法子折磨我。更怕他说的是真的。
爹妈真的埋在后山。我必须逃出去。去松树林看看。去问问警察。去查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知磨了多久。手腕突然一松。绳子断了！我差点喊出声。赶紧捂住嘴。心脏跳得像要炸开。
我活动活动手腕。麻得没知觉。但自由了。轻轻推开门。门没锁死。
大概是王老五喝多了忘了。院里静悄悄的。只有月光洒在地上。白花花的。像一层霜。
我贴着墙根走。尽量不发出声音。院门口有棵老槐树。跟我家那棵一样粗。
小时候我总在树下荡秋千。现在看见它。只觉得阴森。刚走到门口。后颈突然一凉。
“想去哪啊？”王老五的声音。像冰锥子扎进来。我浑身一僵。慢慢回头。他就站在我身后。
手里举着那根拐杖。月光照在他脸上。表情狰狞得像鬼。“以为我真喝多了？
”他一步步逼近。拐杖在地上戳出“笃笃”的声。“早就看出你这小贱人不老实。”“想跑？
”“忘了我跟你说的后山了？”我往后退。后背撞在门板上。没地方可躲了。
“你爹妈就埋在第三个土坡下面。”他笑得更狠了。“要不要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
”“看看他们变成什么样了？”“说不定。”“还能认出你这个不孝女。
”愤怒像火一样烧起来。烧得我浑身发抖。我抓起地上的一块石头。用尽全身力气砸过去。
“我杀了你！”石头砸在他肩膀上。他没躲。只是闷哼一声。“脾气还挺大。
”他摸了摸肩膀。眼神更冷了。“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
”他举起拐杖。这次是朝我的头来的。我闭上眼。等死。可拐杖没落下。
院子外面传来一阵狗叫。很凶。王老五的动作停了。骂了句脏话。“算你运气好。
”他抓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铁钳。“回屋去！”“再敢耍花样。
”“我现在就把你拖去后山喂狼！”胳膊被他拧得脱臼一样疼。我被拽回那个小破屋。
门被重新锁上。还多加了道铁链。王老五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瘫在地上。
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下来。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恨。恨王老五。恨那些可能知情的人。
更恨自己没用。连逃跑都做不到。但我不能放弃。绝对不能。我看着窗缝里的月亮。咬着牙。
王老五。你等着。我一定会出去。一定会查清楚真相。到时候。我要让你。
还有所有帮你的人。都付出代价！窗外的风吹过。老槐树的叶子沙沙响。像是在应和我。
又像是在嘲笑我。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再怕了。天亮之后。又是新的一天。我还有机会。
天没亮。王老五就踹门。“起来！”他手里的拐杖敲得地面咚咚响。“死了？
”我赶紧爬起来。昨天被他拽回来时。胳膊脱臼了。一动就钻心疼。“装死是吧？
”他瘸着腿过来。拐杖直接往我肚子上捅。我疼得蜷成球。他还不解气。又踹了我几脚。
“还敢跑？”“我看你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从今天起。”“挑粪、喂猪、割猪草。
”“少干一点。”“就别想吃饭。”他说完。扔给我一套破衣服。
是前几天那个“不听话”的女人留下的。上面还有没洗干净的血渍。我没接。盯着他。
“怎么？”他眯起眼。“还想挨打？”“我胳膊断了。”我声音很轻。
故意让自己看起来很虚弱。“断了也得干！”他的拐杖又扬起来。我没躲。就那么看着他。
他的手停在半空。大概是觉得打一个断胳膊的。没什么意思。“哼。”他把拐杖扔在地上。
“算你识相。”“今天先饶了你。”“明天再干不动。”“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瘸一拐地出去了。锁门的声音特别响。我松了口气。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一下。
赌对了。他果然嫌麻烦。我慢慢活动胳膊。脱臼的地方还是疼。但比昨天好多了。
这是我故意的。昨天被他拽回来时。我顺势往地上一滚。用巧劲让胳膊脱臼。
就是为了争取几天时间。王老五这种人。最看重利益。我要是成了累赘。他肯定会放松警惕。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白天。我躺在地上。听着外面的动静。村里很安静。偶尔有几声狗叫。
还有女人的笑骂声。他们好像完全不知道。或者说。完全不在乎。
这里关着一个被拐来的女人。中午的时候。张老太来了。就是昨天给王老五送咸菜的那个。
她隔着门缝看我。眼神躲躲闪闪。“丫头。”她声音压得很低。“你就认了吧。
”“王老五虽然凶。”“但总比在外头强。”“好好跟他过日子。”“生个娃。”“就好了。
”我看着她。这个女人。小时候还给我糖吃。现在居然说这种话。“张奶奶。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可怜。“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报个警。
”张老太的脸唰地白了。“你胡说什么！”她往后退了一步。“报警？报什么警？
”“王老五花钱买的你。”“警察来了也没用。”“再说了。”“村里人谁不知道这事？
”“谁会帮你？”“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很怕被人听见。
“我爹妈是被他害死的。”我突然说。张老太的脸更白了。嘴唇哆嗦着。“你……你别瞎说。
”“那是意外。”“村里人都知道。”“是意外。”她重复着。眼神却不敢看我。“是吗？
”我盯着她。“那他床底下的照片怎么说？”“照片上有他。”“还有村支书。
”“他们拿着铁棍。”“站在我爹妈翻车的地方。”张老太的腿一软。差点摔倒。
“你……你看到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看到那张照片了？”“嗯。”我点点头。
“背面还写着字。”“说我爹妈不肯把果园让给他。”“活该。”张老太捂着脸。
蹲在地上哭起来。“造孽啊。”“真是造孽啊。”“那果园是你爹一辈子的心血。
”“怎么能让给他呢？”“那王老五就是个畜生。”“他早就惦记你家果园了。
”“五年前你爹妈出事那天。”“他就去过你家。”“跟你爹吵了一架。”“说要你家果园。
”“你爹不肯。”“他就……他就……”张老太说不下去了。哭得更厉害了。
“村里人都知道？”我问。她点点头。又摇摇头。“知道一点。”“但没人敢说。
”“王老五心狠手辣。”“谁要是敢多嘴。”“他就给谁泼脏水。”“前几年村东头的老李。
”“就因为说了他几句。”“就被他诬陷偷东西。”“最后被赶出村子了。
”“还有村西头的王寡妇。”“因为不肯跟他。”“房子被烧了。”“现在还在外面讨饭。
”“我们谁敢惹他啊？”张老太的话像一把刀。割得我心直疼。原来他们都知道。
都知道我爹妈是被害死的。却因为怕惹麻烦。就眼睁睁看着凶手逍遥法外。还帮着他欺负我。
这就是我小时候熟悉的村子。这就是那些曾经对我笑的人。“那村支书呢？”我问。
“他为什么帮王老五？”“村支书……”张老太擦了擦眼泪。“他收了王老五的好处。
”“王老五把你家果园的一半给他了。”“还送了他不少钱。”“不然他怎么会帮着隐瞒？
”“那张照片。”“就是他们分赃的时候拍的。”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疼。
但心里更疼。村支书。张叔。小时候还给我发过奖状。夸我是好孩子。原来也是个败类。
“张奶奶。”我看着她。“你能不能帮我个忙？”“帮我把那张照片拿出来。
”“只要有了证据。”“警察就会相信我。”张老太猛地站起来。“不行！”她声音很大。
“我不能帮你。”“要是被王老五知道了。”“我孙子就完了。”“他还在上学。
”“不能被连累。”她慌慌张张地往外走。“丫头。”她走到门口。停了一下。
“你别再想这些了。”“好好活着吧。”“活着比什么都强。”她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然后就听见她匆匆离开的脚步声。院子里安静下来。我躺在地上。看着房梁。
眼泪慢慢流下来。不是因为难过。是因为愤怒。所有人都在帮凶。所有人都在沉默。
他们的沉默。比王老五的拳头更伤人。傍晚的时候。王老五回来了。带着一身酒气。
他踢开门。把一个馒头扔在我面前。“吃。”我没动。“怎么？”他眯起眼。“不想吃？
”“想饿死？”我还是没动。他突然笑了。“是不是觉得有人会来救你？”“别做梦了。
”“这村里。”“谁不知道你是我买的？”“谁会多管闲事？
”“就连你爹妈以前的那些朋友。”“现在见了我都绕道走。”“你还指望谁？
”他的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但我脸上没什么表情。“我想喝水。”我说。
王老五愣了一下。大概没想到我会这么平静。“哼。”他转身去倒水。
我趁机看了一眼他的腰。那里鼓鼓的。像是揣着什么东西。是那个铁皮盒吗？他把水递给我。
我接过来。慢慢喝着。“明天要是再干不动活。”他说。“我就把你卖到更远的地方去。
”“那里的人更狠。”“看你还敢不敢偷懒。”我没说话。喝完水。把碗递给他。他接过碗。
骂骂咧咧地出去了。锁门的时候。我听见他跟外面的人说话。“那娘们老实多了。
”“明天就让她去挑水。”“再不听话。”“就给她点颜色看看。”然后就听见有人附和。
“五哥说得对。”“这种娘们就是欠收拾。”“等生了娃就好了。”他们的声音渐渐远去。
我慢慢坐起来。胳膊还是很疼。但我顾不上了。我知道。明天是关键。王老五会让我去挑水。
那是我唯一能离开这个院子的机会。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去后山。去松树林。
看看我爹妈到底埋在哪里。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有其他受害者。我慢慢挪到墙角。
捡起白天藏起来的那块瓷片。紧紧攥在手里。夜深了。王老五的打呼声隔着门板传进来。
很响。我闭上眼睛。脑子里一遍遍想着后山的路线。小时候跟爹上山采药的记忆。
一点点浮现出来。哪里有陡坡。哪里有近路。哪里的树最密。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天快亮的时候。我悄悄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胳膊。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能用力了。
我走到门口。听着外面的动静。王老五的打呼声还在继续。村里一片安静。我深吸一口气。
用瓷片慢慢撬动门锁。这是我昨天晚上想的办法。王老五的锁很旧。应该能撬开。果然。
没费多大劲。就听见“咔哒”一声。锁开了。我轻轻推开门。院子里很安静。月光洒在地上。
白茫茫的一片。王老五的房门关着。里面传来均匀的打呼声。我蹑手蹑脚地走出院子。
村道上空无一人。只有几只狗趴在路边睡觉。看见我。只是抬了抬头。又趴下了。
我朝着后山的方向走。脚步很轻。尽量不发出声音。山路很熟悉。小时候走了无数遍。
但现在走起来。却觉得格外漫长。空气里有松针的味道。还有泥土的腥气。
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但感觉却完全不同。小时候觉得这里很亲切。现在却觉得阴森恐怖。
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终于到了松树林。这里的树长得很密。月光都透不进来。
黑乎乎的一片。我拿出白天藏在身上的火柴。划亮一根。火光很小。
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片地方。我看见地上有几个新土堆。每个土堆前都插着一块木板。
上面写着模糊的名字。“四川兰”“贵州梅”“云南秀”跟王老五说的一样。
都是外乡来的女人。我往前走。在最里面的地方。看见一个土堆。没有木板。
只有一束干枯的野菊花。是我妈最喜欢的花。我蹲下来。用手摸了摸那束花。花瓣早就干了。
一碰就碎。眼泪突然掉下来。滴在泥土里。“妈。”我哽咽着。“是我。”“我来了。
”“我来接你回家了。”我用手挖着泥土。指甲很快就破了。血混着泥土。粘在手上。
但我感觉不到疼。就在这时。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很轻。但在这安静的树林里。格外清晰。
我猛地回头。火柴的光正好照在那个人的脸上。是张老太。她手里拿着一把铁锹。
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丫头。”她声音很轻。“你怎么来了？”我站起来。
手里还攥着那束干花。“张奶奶。”我说。“你怎么来了？”张老太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你会来。”“王老五喝多了。”“我听见你出门了。”“就跟过来了。
”她看着我手上的血。“别挖了。”“这里不是你妈的坟。”我愣住了。“你说什么？
”“这里不是。”张老太摇摇头。“王老五骗你的。”“你爹妈根本不在这里。
”“他就是想吓唬你。”我看着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那他们在哪？”我急忙问。
张老太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我带你去。”“但你得答应我。”“找到之后。
”“就赶紧走。”“别再回来了。”我点点头。“我答应你。”张老太转身。
朝着树林深处走去。我赶紧跟上。火柴已经灭了。周围一片漆黑。只能跟着她的脚步声走。
走了大概十几分钟。她停了下来。“就在这里。”她说。我拿出火柴。划亮一根。
眼前是一个小小的土堆。没有木板。没有花。只有一棵孤零零的松树。“这才是你爹妈的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