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为了赢得一场官司,我出卖了自己的丈夫。三年后,我丢了工作,变得一无所有。
于是又厚着脸皮回到他的身边:我破产了,无家可归,可以收留我一个月吗?回应我的,
是顾言深淬着冰的话:沈思晚,我是你养的狗吗?不高兴时踢开,高兴了又牵回来。
我沉默地低头。他不知道的是,我生病了,只想在死前见他最后一面。1哗啦!
一杯咖啡迎面泼来,咖啡馆里所有人都惊呆了。液体顺着我的脸颊滑落,
深褐色的污渍在我白色的衬衫上迅速晕开,狼狈不堪。我用手背抹去脸上的咖啡渍,
感受着皮肤上火辣辣的刺痛。我抬起眼,透过模糊的视线,望向面前这个男人。
他英俊的面庞上写满了竭力压制的怒火,连握着空咖啡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怎么有脸再出现在我面前?”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个字都像淬炼过的冰刃,
狠狠掷向我。我反而笑了。我知道,此刻我的笑容一定无比丑陋,脸上挂着咖啡渍,
头发黏在皮肤上,形象狼狈不堪,但我必须得笑。“你就是用这种态度对待你前妻的?
”我用近乎轻浮的腔调开口,“我们好歹夫妻一场,同床共枕过几年,你不必这么绝情吧?
”我的音量不大,却刚好能让周围竖起耳朵的客人们听个分明。前妻?同床共枕?
我能感到那些混杂着好奇与震惊的视线,如同探照灯一般在我们俩身上来回扫动。很好,
我追求的就是这种效果。旁观者越多,他越不可能对我做出更出格的举动。
他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却硬生生将更汹涌的情绪压制了下去。
他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地锁住我,仿佛要用目光将我千刀万剐。
“你究竟想干什么?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他压着嗓子问,
那份克制反而让他显得更加危险。“说实话,你这地方还真够隐蔽的,”我嫣然一笑,
径直在吧台前寻了个位置坐下:“我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听到的。我们的顾大律师,
怎么会在这种偏僻角落开起了咖啡店?这可不像你的风格。”我环顾着这间店,干净、雅致,
处处流露着他独有的那种冷静克制的品味。只是,位置太偏,也太过安静了。
这实在不像那个曾在法庭上叱咤风云、充满野心的顾言深会做出的决定。“我的店开在哪,
轮不到你来管!”他冷哼一声,“说吧,你不会是特地来叙旧的,有什么目的?
”“叙叙旧又何妨?”我拨弄了一下头发,竭力让脸上的笑容依旧明媚如花,
那种迷人又气人的样子。“毕竟我们分开了三年多,你难道就没半点想我吗?
”他眼中的鄙夷,是我意料之中的答案。我在心底嘲讽自己,沈思晚啊沈思晚,
你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可表面上,我依然要撑着那副满不在乎的姿态,
甚至还朝他递去一个媚眼。“我可是非常想你呢,言深。”他瞬间被激怒了,
重重地将一叠杯盘摔在操作台上,发出的巨响让整个咖啡馆都为之一震。我知道,
他已经濒临极限。“我口好渴,”我静静垂下眼帘,躲开他燃烧般的视线,随即又抬起脸,
若无其事地笑道:“能给我来杯咖啡吗?
”他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的咖啡不随便给什么人喝。”“你开咖啡店,
不就是为了和客人分享你的手艺吗?我也是客人,自然有权点单。”“我不卖给你。
”“你何时变得这么小家子气了?”我故作委屈地娇嗔,
将一个被抛弃的怨妇形象演得入木三分。他终于无法忍受,低吼道:“别废话了!
你到底来做什么的?”时机成熟了。我收起了所有玩笑的表情,双手托着下巴,
安静地凝视着他,凝视着那张曾让我无比迷恋的脸。“我一无所有了。”2他明显地怔住了,
眼中闪过一丝来不及掩饰的错愕。我趁热打铁,
用一种轻描淡写、仿佛在讲述他人故事的口吻,
把我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娓娓道来:“你可以说我傻,居然信了个投资骗子,
把所有身家都投进了连动债。结果你也知道,金融风暴一来,那些钱全都打了水漂。
房贷还不上了,房子被收走,股市里的钱也全赔光了……总之,下场很惨。
”我细细观察他的神情,他眼中的错愕逐渐被审视与怀疑所替代。我继续加重砝码:“而且,
我最近工作也极其不顺,接连输了好几个官司,几个大客户都对我极度失望,
事务所的高层非常愤怒,给了我最后一次机会,结果还是被我搞砸了。
他们就顺理成章地把我解雇了。所以,我现在是个名副其实的无业游民。
”他只是死死-地瞪着我,一句话也不说。那眼神,锐利得像X光,试图穿透我层层的伪装,
看清我内心深处的真实意图。我开始有些心慌,胸口传来隐约的痛感,但我清楚,
越是这种关头,我越不能退让。我迎上他的视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脆弱感。
“你不肯信我吗?我现在真的没有地方可去了。”“我的确很难相信。”他终于开了口,
话语里充满了讥讽,“像你这样把金钱和名声看得比什么都重的女人,
竟然会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到这个地步?你不是向来以百战百胜为傲吗?
你根本无法容忍丝毫的失败。”“但我现在就是失败了。”我垂下眼帘,声音苦涩,
“欢迎你尽情地嘲笑我。”他沉默了片刻,果然笑了。那笑声与其说是嘲讽,不如说,
带着一种强烈的、如释重负般的愤恨。“滚出去!沈思晚。”他止住笑,
冷酷地宣告了最终判决,“我不管你是不是破产,是不是被解雇,
就算你今天落魄到要去天桥底下当乞丐,也与我无关。我不可能收留你,
你想都不要想——滚,离我越远越好!”他无情地驱逐我,就像驱赶一条肮脏的流浪狗。
我站起身,脸上重新挂起那副无懈可击的笑容,
甚至还伸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吧台上被他弄乱的餐巾纸。“好吧,既然老板不欢迎,
那我就先告辞了。不过,言深,我还是会再来的。”说完,在他冰冷的注视下,我转过身,
一步一步,走出了咖啡馆。门外的阳光有些刺目,我眯了眯眼,脸颊上的痛感,
似乎已经变得麻木了。3我没有走远。老天似乎都在帮我,很快便下起了雨。
我靠在咖啡店旁的屋檐下,任由冰冷的雨水打湿我的头发和衣衫。一个淋成落汤鸡的女人,
总该更容易引人同情吧?就是要这样,越凄惨越好。午夜将近,他终于拉下了店里的卷帘门。
他撑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穿着同色系的牛仔裤,身姿依然如往昔般英挺。我望着他,
心头忽然涌上一阵自惭形秽。“嗨,言深。”我鼓足勇气,迎上前去。
他看到我居然还在这里,神色阴沉得可怕。“我说过,不许你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以为你让我别出现,我就会听话地消失吗?”我甜美地耸了耸肩,
“我什么时候变成那么听话的女人了?”他不再理睬我,
加快脚步走向公寓那扇红漆斑驳的大门。就在他闪身进门的瞬间,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他的手臂,用可怜兮兮的语气问:“你真的忍心把我一个人丢在外面吗?
”他毫不留情地甩开我的手,当着我的面,“砰”的一声关上了大门,
将我彻底地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那一刻,心痛得几乎要停止呼吸。我用力拍打着铁门,
嘶声喊着他的名字,告诉他我身无分文,无处可去,我会一直等下去,
就算淋上一整夜的雨也绝不会离开。门内,一片死寂。他真的再也不会为我心疼了。
我凄凉地自嘲,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下来,任由自己被无边的黑暗和雨水吞没。
这仅仅是开始,我告诉自己。既然已经下定决心要死缠烂打,那么无论是怎样的伤痛或羞辱,
都必须硬生生熬过去。反正,不过一个月而已,难道我还熬不过去吗?我熬过了午夜,
熬到了凌晨,熬到大雨停歇,熬到东方泛起第一缕鱼肚白。早上九点,那扇门终于再次开启。
他走了出来,晨光在他身上镀上了一层金边,帅得宛如天神下凡。我摇摇晃晃地站起身,
向他走去,苍白的嘴唇上绽开一抹虚弱的笑。“你居然还在?!”他瞪着我的眼神,
几乎可以用惊恐来形容。“当然,”我甜甜地回应,“我说过会一直等你……”话还没说完,
一阵天旋地转猛然袭来。在他震惊的目光中,我的额头重重地磕在水泥地上,
整个世界瞬间陷入了黑暗。4我从一阵熟悉的温柔触感中苏醒。“你发烧了。
”一个夹杂着责备与宠溺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烧到三十九度,你知道吗?
”我挣扎着想坐起来,耍赖地拉住他的手,“别走,陪着我。”他无奈地在床边坐下,
将我拥入怀中。“好了,你这小脑袋里又在盘算什么?快说,是不是又在哪受了委屈,
要我帮你出头?”“还不是那个孟老,每次都把最棘手的案子交给我,不就是看我是新人吗?
害我累到发烧,你难道不心疼?”“我当然心疼。”他宠溺地捏了捏我的鼻子,
“可你不是说过,要靠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片天,让那些老家伙们心服口服,再也不敢小看你?
”“对啊,我就是用美色又怎么样?我这么漂亮,当然有本事让你为我神魂颠倒,不是吗?
”我故意挺了挺胸,朝他抛了个媚眼。“嫁给我!”他突然说。“什么?”“嫁给我,
沈思晚,现在,立刻,马上!我要你从这一刻起,完完全全地属于我!
”……脸颊上冰凉湿润的触感将我从甜蜜的回忆中拉了回来。我抬手一擦,满手都是泪。
明明是那么美好的梦境,为什么醒来后只剩下无尽的心酸?我环视四周,
发现自己身处他的咖啡馆,在那间狭小的休息室里。我身上只穿着贴身衣物,
旁边叠放着我昨天那身已经洗净烘干的衣服。是他救了我,也是他……帮我脱下了衣服。
这个认知让我的心湖泛起一阵涟漪。我不能就这样走出去。
我在衣架上找到一件他的白衬衫穿上,衬衫的下摆刚好能遮住臀部。我走到外面的吧台,
看见一个男人,是昨天那三位常客中的一位。“你好,我是沈思晚。”我礼貌地微笑着。
“陆嘉铭。”他报上名字,目光若有所思地在我身上游移,“言深说回家拿点东西,
让我帮他照看一下店。”他肯定在猜测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不想让他产生误会,
便坦然解释道:“我发烧晕倒了,是他救了我。”我停顿了一下,
反问他:“他……是怎么跟你们提起我的?”陆嘉铭毫不避讳地回答:“他说你已经死了。
”“哦……”我僵住了,胸口像被一把利刃狠狠刺入,痛得无法呼吸。我死了,
这就是他对别人谈起我时的方式吗?恨不得我从未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就在这时,
顾言深回来了。他看到我穿着他的衬衫,和他的朋友站在一起,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他一把将我拽进休息室,“砰”地一声甩上了门。“你在干什么?”他用冰冷的眼神瞪着我,
将一个纸袋丢了过来,“衣服洗好了,穿上,然后滚蛋。
”“原来你是特地回家帮我拿衣服的,真是体贴。”我故作欣喜地打开纸袋,却不急着换上。
我走到他面前,抬起手,一颗、一颗地,解开他衬衫的纽扣。“你……”他呼吸一窒,
眼神闪躲。“我们曾是夫妻,我身上还有哪个地方你没见过?”我摇曳着身姿,
双臂搭上他的肩膀,半裸的身体在他眼前形成一种挑逗,“和你分开的这几年,
我没有过别的男人,你相信吗?”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没有推开我。
“不想尝尝味道是不是和从前一样吗?”我贴近他的耳朵,轻声吹气,“吻我的味道。
”我原以为他会再次心软,哪怕只有一秒钟。但他却猛地推开了我,
眼神里充满了鄙夷:“自己照照镜子!沈思晚,看看你现在这副鬼样子,还带着一身汗臭,
你觉得哪个正常的男人会对你产生兴趣?想引诱我,起码也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吧!
”羞辱感如同火焰般灼烧着我。他嫌弃我,就像在看一只肮脏的流浪狗。我深爱的男人,
不要我了。我想哭,嘴角却颤抖着向上扬起:“如果我洗干净了,你就愿意要我吗?
”我听到自己问出这句话,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会如此践踏自己的尊严。
“只要一个月就好,言深。”我用沙哑的声音恳求,抛弃了所有的伪装,“收留我一个月,
行吗?我可以住在这里,扫地、打杂、端咖啡……任何事我都愿意做。
”他冰冷的目光凌迟着我,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就这么走投无路了?
真的落魄到需要这样抛弃尊严来求我的地步?”我用力咬着嘴唇,迎上他的视线。
“就一个月,可以吗?”5他最终还是同意了。于是,
我成了他咖啡店里一个没有薪水的杂工。我擦桌子、扫地,
费力地清理着那面几乎占据了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我的动作十分笨拙,
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我能感觉到他站在吧台后面,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二十分钟,
擦不完你就走人。”他冷酷的声音飘了过来。我抬头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玻璃窗,
心里暗骂他是个混蛋,却也因此燃起了斗志。我绝不会认输。二十分钟后,他过来检查,
鸡蛋里挑骨头般地找出了几处瑕疵:“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你真的还有脸赖在这里?
”我强忍着怒气,挤出一个笑容:“毕竟是第一天嘛,我保证以后会越来越熟练的。
”他没再多说什么,却递给我一张购物清单:“两小时内买回来,多一分钟,你就打包滚蛋。
”清单上密密麻麻地列着几十样东西,这显然是他的另一个考验。我像个疯子一样冲出店门,
发挥当年做律师的口才,谎称自己在参加一个电视竞赛节目,
成功说服了一群店员帮我以最快的速度采购,总算在一个小时内买齐了所有物品。
我提着大包小包,得意洋洋地往回走。就在这时,胸口毫无预警地一阵抽紧,
强烈的窒息感让我几乎无法呼吸。糟了!我下意识地摸向胸前,
才猛然惊觉自己忘了戴那条项链。那条项链的坠子是一个密封的小瓶子,里面藏着我的秘密,
我的救命药。恐慌瞬间攫住了我的心脏。我扶着墙壁,大口地喘着气,
告诉自己必须冷静下来。当我踉跄着推开店门时,却看见他正和一个女人相谈甚欢。
那个女人我见过,是他的朋友,叫温晴。她漂亮、自信、聪慧,是他会欣赏的那种类型。
6“你迟到了。”他一看到我,脸上的温和瞬间消失,冷冷地宣布。“我没有。
”“你晚了两分钟。”才两分钟而已,他也要这么计较吗?他难道不知道,为了准时赶回来,
我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吗?“别管她。”我听见他对温晴说,那冷淡的语气像一把冰锥,
狠狠刺入我的胸口。痛,真的太痛了。我再也支撑不住,扶着墙壁,
跌跌撞撞地冲回我的小房间,跪倒在地,双手在枕头下颤抖地摸索着。找到了!
我颤抖着旋开瓶盖,将药雾喷入口腔,然后瘫软在地上,等待那阵剧痛缓缓消退。
不知过了多久,我重新整理好自己,走了出去。温晴微笑着向我打招呼。
我狡黠地眨了眨眼:“对我这么友善吗?如果你知道我对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做过些什么,
你一定会恨死我的。”温-晴愣了一下,问道:“你对他做了什么?”“我欺骗了他。
”两人都愣住了。“我嫁给他,并非因为爱他,而是想利用他的家世背景,
帮助我在事业上爬得更快。”我看着顾言深铁青的脸,继续用最平静的语调,
说着最残忍的话,“后来,为了一场官司的胜利,我还偷了他的文件。”“沈思晚,住口!
”他怒吼着,扬起了手。凌厉的掌风在离我脸颊几公分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终究,
还是克制住了。我转向温晴,扯出一个充满讽刺的微笑:“这样,
你还会觉得认识我很高兴吗?”她没有流露出鄙夷或愤怒,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我,
轻声问道:“所以,你现在是回来请求言深原谅的吗?”请求他原谅?我咬紧牙关,
压制住内心汹涌的情绪,过了许久,才沙哑地吐出两个字。“不是。”7一个星期过去了,
他对我采取了冷处理的态度。不打不骂,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这种冷暴力比之前的暴君模式更让我备受煎熬。直到那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再次出现。
他已经连续来了好几天,总是在店里最冷清的时候出现,然后对我动手动脚。我知道,
这是顾言深给我的又一个考验,他想用这种方式让我知难而退。今天,那个男人变本加厉,
趁我送餐的时候,伸手拍了我的臀部。我手一抖,咖啡再次洒在了他那条昂贵的西装裤上。
“叫你们老板过来!”他借题发挥。我望向吧台后的顾言深,他的眼神冷漠如冰。
“过去跟他道歉。”他对我说。“不是我的错,是他先骚扰我!”我争辩着,
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一丝哀求。“严格来说,你并不是我雇佣的店员。如果你不想干,
随时都可以走。”他的话语,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我瞬间明白了。在他眼中,
我甚至连一个需要被他保护的员工都算不上。我忽然想起那场官司,我偷走他文件的那一次。
当我站在法庭上,用他熬夜整理出的论点将他驳得体无完肤时,他在台下的眼神,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不是愤怒,而是彻底的冰冷。我端着一杯新的咖啡,走向那个男人。
他得意洋洋地张开双腿,示意我蹲下来替他擦拭。那个姿势,充满了赤裸裸的侮辱。